“我确实是按照你教我的方式发的定位啊。”
于光在后排嘲笑道:“小笨蛋电话手表?”
啊, 也可能是大笨蛋电话手表, 差了几百块效果就是不一样。
白圆老脸一红:“咳咳, 没事,那个, 我们马上到。”
知道正确地点, 司机调转车头回了市里。
不出所料,他们来的地方是S市有名的富人区,进出需要登记证明。出租车停在大门外便不能进了, 白圆他们只好下车另想办法。
大门口执勤的保安眼神一个劲往他们身上瞟,就差没把可疑两个字写在他们脑门上。
于光趁保安不注意,隐去了白圆和狸花的身形,随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
狡出来接他们去往宋道人所去的那户人家。
“宋道人和天师协会的人正在院子里安置法器道具, 貌似要开坛做法。”
“是很危险的东西吗?”
“暂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们进门时,二十几位年轻面孔的天师手持木剑,围成圈站在豪宅大院中央,圈内放置了一座雕工精致的兵栏,上置一柄青铜宝剑,宋道人正跪伏在青铜剑下方。
三人一狗隐身躲在院子里旁观天师做法。
宋道人跪了半晌,起身换了身黑黄相拼的长袍,衣服背后印着八卦图,手拿拂尘沾了沾所谓的神水洒在四周,然后开始围着青铜剑转来转去。
口中嘟嘟囔囔念着咒语:“上敬天祖,下引黄泉,八方神明助我除魔。”
白圆由站着看他转圈到蹲着看他转圈,最后坐在了地上。
无聊地哈了口气,“他要转到什么时候。”
于光同样觉得无趣:“剑上无灵,他转到明年也转不出神明帮他。”
宋道人转的时间实在太长,屋主人迟疑地喊他:“天师,好了没有啊。”
护法的年轻天师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别打扰师尊。”
“好好好。”屋主人悻悻住口。
住宅区绿化做的挺好,鸟语花香的,三两只麻雀在他们头上来回飞了六遍,宋道人方才停下。
他可能是转晕了,定住脚时身体还在左右摇晃,幸而旁边有人扶住他,才免于摔跤。
宋道人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好了,宋桡姚天涯,随我进屋驱邪。”
他带了两个年轻人走上大门台阶,白圆起身跟了上去,跑出几步,听到背后一声尖叫:“啊——”
白圆下意识回头,发现所有人神情紧张,戒备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看。
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跟小伙伴们一起看热闹的位置空空如也,白圆知道他们还在隐身状态,但是她暴露了。
隐身术有距离限制,与施术者相距不能太远。宋道人做法时间太长,于光一时没注意让白圆先跑了出去,距离拉开后,术法自动失效。
白圆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僵硬了。
完蛋,宋道人和屋主都不好惹,万一被抓了怎么办,不知道神镜管不管赎人的事。
宋道人手中拂尘用力挥向她,高声质问道:“你是何人。”当日在杂货店,他几乎没拿正眼瞧过白圆,时隔多日,他完全记不得那家杂货店店员的长相了。
最大的隐患记性不好,那就好说了。
好歹是走了一遭地府的人,白圆大脑空白了一会儿,随即有了主意。
她强装淡定,煞有介事地背过手,张口胡扯:“吾乃无名山白仙人,路经此地,听闻有鬼魅作祟,特来此处查看。”
听了她的话,所有人齐齐打量起她的外表——年轻可爱的脸蛋,上身运动短袖,下身七分牛仔裤,脚踩二百块左右的某牌运动鞋,挎着一个兔耳小布包。
仙人?
就这打扮?
周围响起一片奚落的嘲笑声。
白圆不慌不忙地说:“修仙之人怎可拘泥于外表,融于俗世也是一种境界。”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羞耻的台词,竟真让宋道人有了一丝怀疑,他试探地问:“那仙人可知这宅子里是何方妖孽作祟?”
狡绕过人群,溜过去小声提示她:“屋主晚上会被人剃光头发,在家里走路会经常摔跟头,家具常常自己动起来,最重要的是女主人预产期过了很久,孩子始终没有动静。”
白圆原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用眼神求助隐藏在身边的人。
于光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悄声说:“我没看出来。”
人间流行的鬼怪他所知不多,仅凭寥寥几句话的描述,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白圆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调动所有脑细胞冥思苦想。
回味狡刚才的话,在家里摔跟头,家具自己动,被剃头发,剃头发?
屋主人锃亮的光头让白圆灵光一现,说道:“是光头鬼在作怪。”
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宋道人疑道:“光头鬼是什么东西。”
“你没听过吗?”白圆用一种“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瞅着他,“光头鬼就是一辈子受脱发困扰的人死后变成的鬼,这种鬼最见不得人有茂密的头发了,一旦被它缠上,头顶再也别想有毛。”
“真的假的啊?”
“胡说的吧,师尊都看不出来。”
“闭嘴,师尊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
人群中忽然有个尖细的女声高喊:“她是骗子,快把她抓起来。”声音的主人是屋主旁边站着的大肚子女人,也就是房子的女主人。
白圆心里一慌,不断朝于光使眼色。
拿她没办法,于光指尖微动,调了大束光晕挥洒在白圆周身,将光束做成纱衣披在了她身上。
顿时,白圆整个人光芒四溢,在阴天的环境下如菩萨降世。
她老神在在地站定,施施然开口:“你说什么,谁是骗子?”
神迹出现,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朝她行礼。
屋主连忙护住妻子,跪到地上求情:“仙人勿怪,贱内嘴皮子太快冲撞了仙人,求仙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阵仗太大,白圆有些招架不住了,连声说:“都是小事,快起来。”
“求仙人救救我太太。”屋主砰砰给她磕了两个响头,他的啤酒肚比起怀孕的老婆也不遑多让,弯腰都费劲,他却尽力将脑袋叩在了瓷砖地上:“求求您了。”
白圆顾不得什么神仙风度,跑过去拦住他继续磕头的动作,“你先停下,有话好好说。”
宋道人在一旁搭腔:“张董你快起来,别让仙人为难。”
尊称一句仙人并不是因为他真信了白圆,身披光衣这种事一道符就能做到。
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这次因为屋主张山泉地位显赫,法事故意做的声势浩荡,其实宋道人心里半点底没有。现在凭空冒出个白仙人替他分忧,成不成都能把责任甩给她,自然要好生对待。
白圆说:“你先起身,跟我细说下事情原委,我才能帮你。”
张山泉和太太是典型的老夫少妻,他比张太太大二十六岁。张山泉有过前妻,不过五年前去世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后来他遇到了现在的张太太,觉得此生只剩下她可以陪着自己了,对她宠爱有加。
一年前,张太太突然怀孕,张山泉期盼了九个月,可预产期过了一个月,张太太还是没有要生的意思,去医院尝试过各种催生办法,全都失败了,医生说建议剖腹产,张太太却疯了一样的抗拒孩子剖腹出生。
“我一说带她去医院,她就闹着要自杀,请了心理医生也没用,实在没法子了,加上我家里频繁闹鬼的情况,不得已找了宋天师来做法。”
“你们家里闹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一年半前吧,因为这事搬了五次家,每次都清法师驱邪,次次失败,后来倒有点习惯了。我心想最多就是不长头发,人安全就行,没成想在我老婆生产这里出了问题。”
心得多大才能习惯家里闹鬼,更何况家中还有个怀孕的女人。
白圆瞟了眼年轻貌美的张太太,她肤色苍白,身着素色长裙,脖子上却套了一个鲜红的丝绒颈环,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张太太好像很怕她,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与她对视。
白圆起了疑心,又不好直说我怀疑你心爱的妻子有问题,她淡淡一笑,对张山泉说:“我们进屋看看吧。”
“好,我们进屋说。”
宋道人收起拂尘,叫上那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他左右护身。
白圆冲于光他们偷偷做了口型:“跟上。”
隐匿在暗处的人叹了口气,“她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狡无奈:“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刚加入杂货店的白圆乖乖巧巧,老老实实,特别谨慎听话,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修炼的炉火纯青,偶尔还敢与秦棋于光对呛。
狸花虽然没见过初期的小白,但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它差不多能找到原因,直白道:“都是你们惯出来的吧。”
“……”
第26章
S市的富人住宅, 富丽堂皇是必备的要素, 然而张山泉的宅邸内部家居装饰少的可怜,偌大的客厅中央仅有一个沙发。
几人走进屋子, 脚步与大理石地面的摩擦都有回声。
张山泉解释:“东西多了晚上家具乱响吵得睡不着,索性我就不安置了。”
“张董放心,今天过后, 一定让你这豪宅装得满满当当。”宋道人拍着胸脯保证,似乎胸有成竹。
张山泉应和两声, 笑容有些敷衍。
比起花里胡哨的宋道人, 他更信任展露过神技的白圆, 张山泉殷勤地转向她:“仙人做法需要什么准备, 我马上派人去添置。”
“暂时不需要, 且等我调查一番。”
白圆满屋子溜达一遍, 这栋大房子除了空旷了些, 并无异常。
她以要安静冥想为借口向张山泉求了一个小房间,支开其他人, 把于光他们喊了进来。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狸花小声说:“那个女主人有点恐怖。”
“对, ”狡赞同道:“女主人身上有死气,而在这宅子里,凶鬼的气息无处不在。”
白圆说:“好解决吗?”
“有我和于光在, 处理两只凶鬼不难,就是担心处理之后屋主受不了。”
她瞬间领会了狡的意思,女主人很可能已经死了很久,张山泉爱妻如命, 甚至肯为妻子下跪求情,他如果知道真相大概要当场休克。
无论如何,恶鬼是留不得的,白圆单独将张山泉叫进了房间,他来时却不像刚才那般恭敬,见到她语气稍显冰冷:“仙人能否移步到外面说话,屋里阴气重,我担心冲撞了您。”
白圆不明所以,外面人多,他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婆时刻跟在他身边,有些话不方便说。
她还未开口讲明白,张山泉就急匆匆离开了小房间,不得已,白圆也跟了出去。
然而她走出大门的下一秒,数道黄符迎面飞了过来,符纸上朱墨留下的图案正面朝向目标。围起白圆后,符纸白光闪烁,造出一堵光墙圈住了她。
宋道人和两个徒弟横眉冷目,手持青铜剑直指白圆,大喝一声:“妖孽,束手就擒吧。”
啥?
白圆毫无防备,叫他们的阵势吓了一跳。
于光疾步上前挥手劈向黄符结界,手腕银蛇舞动,与黄符接触的刹那,光墙冒出了危险的电光,于光的手掌竟被弹了回来。
手掌内侧出现了灼伤后的红痕,他脸色一变,欲调令银蛇现身。
多张黄符飞速绕着白圆转,黄色的影子连绵不断,她看得眼晕,扬起手想要挥开眼前烦人的黄纸。
于光阻止不及,惊叫道:“小心!”
谁料她这一动手,符纸弱不禁风地散落了几张,细嫩的手指没有妨碍地穿过了黄符结界。
光墙多了缝隙,其它符纸随之停下运作,噼里啪啦落到了地上。
白圆懵了,画符也有豆腐渣工程?怎么一碰就没了。
宋道人没控制好面部表情,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惊慌大喊:“不可能,这可是祖师爷给的黄符阵。”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凡人还在研究这些无用的垃圾。”熟悉的嚣张男声破空而出,秦棋双手撕裂空气墙,慢慢现出身形。
凉风吹动他的发梢,乌黑的发丝张扬在风中,如本人一样狂妄不羁,俊美如斯的脸庞噙着嘲讽的笑,踏出虚空降临在众人面前。
他出现在黄符阵里,刚好落在白圆身前,她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秦棋没说话,他伸出手,掌心向下五指展开,碎成渣的黄符像黄色的雪花一样飘落。
部分残屑飞到了宋道人脚底,他从头到脚无一不在抖,“大,大神饶命,饶命啊。”
身边两个年轻人左右撑住他的身体,勉强保留了一点副会长的颜面。
名叫姚天涯的年轻人搀扶着宋道人问:“这人是谁,副会您认识他?”
“住口,休要对大神放肆,”宋道人挥开他们的手:“还不给大神跪下。”说完自己率先弯下双腿,扑通一跪,其他弟子见秦棋杀气尽显威势逼人,也跟着恭敬地跪下了。
宋桡姚天涯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骨气地没动。
秦棋可不像白圆,跪拜对他来说早是习以为常的事,人家不动,他还偏要人家跪下。
打了个响指,那两人膝盖重重地砸到了地面。
远处张山泉和他面色惨白如纸的老婆几乎趴在了地上,秦棋昂首走到他们身边,不多说一句废话,取出勾魂锁直接拴上了女主人的脖子,锁链卡住的地方刚好是她颈环的位置。
张太太面如死灰,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