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舒远
时间:2020-03-20 08:14:13

  陈迦南在给一个小孩讲故事。
  她们盘着腿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穿着一样的病号服,一大一小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她的短发有些蓬乱,一边乱七八糟的别在左耳。
  “后来呢?”小女孩问。
  陈迦南歪头说:“后来公主复仇成功啦。”
  “可是公主喜欢王子为什么还要杀他?”
  陈迦南右胳膊抵在腿上,手掌撑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可能王子不是好人,喜欢不代表会放了他对吧。”
  “我觉得不对。”小女孩说。
  “为什么?”
  “我爸爸就不是好人,可是我妈妈还是很爱他,家里有很多他的照片,妈妈说爸爸出远门了,可是我知道啊,他跟别的女人跑了。”
  陈迦南怔了一下。
  她忽然问:“你得的什么病?”
  “这个哦,你给我买根棒棒糖就告诉你。”
  “先欠着行不行?”她说,“明天给你买根大的。”
  “有多大?”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很欣喜的样子,用手画了一个大圈,“有这么大吗?”
  陈迦南点头:“比这还大。”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皱着小脸看她。
  “那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小女孩悄悄道,“我听护士姐姐说是一种会……”
  话音忽然停了,陈迦南问:“干吗停了?”
  小女孩看着她身后,皱着眉头说:“那个叔叔好像会听去,明天我找你吧。”
  说完就爬起身跑开了。
  陈迦南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以为是医生查房转身一看,愣在地上。沈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起来,他已经坐了下来。
  好像完全不顾及身份和他那身昂贵的西装,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上,看了她一眼,脸色募地深沉了起来。
  “刚刚那女孩白血病,昨天早晨抢救的就是她。”沈适说完又道,“你不是还给她献血了?”
  陈迦南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很快平静下来,皱眉道:“你监视我?”
  沈适笑了一下。
  “我是那种人吗?”他问。
  “看不出来。”她这样说。
  沈适又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想起刚才看见她和小女孩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说话的样子,他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沉了下来。
  “喜欢小孩子?”他缓缓问。
  陈迦南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沈适笑笑没回答。
  “反正你有的是钱,生几个都养得起。”陈迦南说,“北京这地方是你们这样的人的。”
  沈适挑眉看她。
  “什么叫你们这样的人?”他问。
  陈迦南正正看他一眼说:“不是好人。”
  沈适听罢笑了出来。
  这姑娘说的一本正经很认真,他还煞有其事的“嗯”一声表示同意她这话,于是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本来就不算什么好人是不是?”他笑道。
  陈迦南不理会他的话,下一秒沈适已经伸出手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了起来,陈迦南没他劲大,站稳了才甩开他的手。
  沈适气笑:“故意的?”
  陈迦南懒得看他。
  “别让人看笑话。”沈适说,“给个面子。”
  她摆明了要气他,便道:“您不是有未婚妻吗,找她要面子不是更好?”
  沈适的眉头蹙了蹙,咬了咬牙。
  “能不能别提这个?”
  陈迦南:“不能。”
  沈适看了她一会儿,笑了。
  “还生我气?”他问。
  “没有。”
  “真没有?”
  陈迦南白他一眼。
  “我还以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你该不会再想起我了。”她慢慢道,“沈先生很缺女人?”
  沈适舔了舔牙,照单全收。
  “我道歉行不行?”他眼里含笑,“这种带刺的话说出来很伤人知道吗。”
  陈迦南冷漠道:“你不也冲我发火了。”
  沈适拿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似笑非笑着说我的错,你说吧怎么才能舒服点。陈迦南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朝他伸出手掌。
  “什么?”他问。
  “棒棒糖。”
  沈适笑了一声:“多大了?”
  “比你小。”
  啧。这牙尖嘴利的样子。
  沈适两手搭在跨上,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她的脸色有一点点苍白,明明是这样炎热的夏夜,刚握着她的手都感觉到到一些冰凉。
  “我不要医院这边的。”她还加了条件,“五道口我们学校那边有一家卖甜甜圈的很有名,有一个专柜只卖棒棒糖,每个颜色都要一个。”
  沈适不可思议:“五道口?”
  “不去就算了。”
  啧。这一张口是心非的脸。
  沈适叹息:“我去还不行吗祖宗。”
  第一次被他这样叫,陈迦南:“……”
  沈适说罢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又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确认没什么事儿才说:“回病房吧,别溜达了。”
  说完看着时间转身下了楼。
  陈迦南怎么都想不到沈适真会去买,她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说不出是该难过还是开心,左手轻轻拂过他的西装,似乎还有他的味道在。
  回了病房睡不着,打开电视看。
  没一会儿北京就下起了暴雨,砸的窗户噼里啪啦响。陈迦南下床去关窗,只看见那雨跟往下倒似的,十几分钟过去了丝毫没有停的样子。
  外婆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北京下暴雨了?”
  “还挺大的。”陈迦南乖乖说,“您怎么知道?”
  “新闻说的。”外婆说,“电视台直播北京暴雨,好像说什么地方工程坍塌出了车祸,离你们学校挺近的,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儿。”
  “呸呸呸。”外婆嗔道,“这会儿干吗还没睡?”
  陈迦南淡定道:“刚洗了澡就睡。”
  又和外婆说了两句,外头划过一道闪电,暴雨倾盆。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外婆新闻上说的地方是五道口吗,外婆想了下,说就是那儿。
  挂了电话,陈迦南换到新闻频道。
  她看着电视上记者穿着白色透明雨衣在现场直播,后面一大堆坍塌的水泥块,混着雨水地面已经浑浊不堪。
  握着手机沉默片刻,她终究没拨出去。
  陈迦南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想好好睡一觉,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从医院到她学校其实用不了多久,按理来说这个点他早该回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还是忍住没碰手机。
  暴雨拍打着窗户,隔绝了其他的声音。陈迦南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好像过去了有那么一会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电视上的新闻还在播着,有脚步声渐进。
  陈迦南睡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床边的男人愣住。沈适的衬衫已经湿透了,紧贴着胸膛,下摆从西装裤里掏了出来。
  他看她一眼,将手里的纸袋放在一旁。
  好像是看不透她似的又看了很久,陈迦南有些心虚正要说话,他的唇压了下来,身体贴着她的病号服,像要把她揉碎。
  “干什么你。”陈迦南反抗,“沈适。”
  他跟没听见一样,掠夺着她的唇。
  是该生气的。这么大雨,这么大新闻,她不该一个电话都没有,却又对她生不来气,一看见她满肚子的脾气似乎都没了。
  他亲够了,埋进她的颈间。
  “这么大雨你睡得着?”他问。
  陈迦南被他弄得气喘吁吁,想推开他最终摊开手有气无力的搭在他的肩上,这一瞪颇有些欲说还休的意味。
  “起来。”她说,“被人看见了。”
  沈适哼笑:“门我锁了,进不来。”
  陈迦南一时无语。
  “那也不行。”她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没用力推他,“你起开。”
  沈适无奈的看着她,亲上她的脖子。
  “不想我?”他低喃。
  “不想。”
  她那两个字说的真是干脆,沈适皱了皱眉。
  “长大了。”他苦笑,“是吧南南。”
  陈迦南看见他嘴角那淡淡的笑意有些不舒服,撇开了眼不看他,又被沈适握着下巴拧回来,他的语气有些低沉。
  “不敢看我?”他说。
  他身上的湿衣服弄得她难受,陈迦南拧着眉故意说好好地你干吗,快起来难受死了。沈适看了她两秒,吸了口气从她身上离开。
  沈适没再说话,去了洗手间。
  半晌听见里头有洗澡水的声音,陈迦南坐在床上舒了一口气。她想沈适大概是气她吧,可又拿她没有办法。
  几分钟后,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这毛巾在哪?”他问。
  陈迦南没想那么多,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说:“就在上面的杆子上挂着呢,和浴巾在一块呢没看见吗?”
  洗手间的门唰的打开了,里面凉意渗人。
  “在哪。”他光着身子,坦荡的看着她,“你进来找。”
  陈迦南感觉呼吸都停了。
  她的眼里几乎全是他下身那一坨,倏地移开眼想跑,被沈适扯着胳膊拉了进来。她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被他吻住嘴。
  “疯了你。”她呓出声。
  “嗯。”他吻得很虔诚,腾出手拧开热水,由着热气慢慢冒出来,然后又低头吻上她的脖子笑说,“我大概真是疯了。”
 
 
第36章 
  陈迦南有些受不住他这个样子。
  那一晚沈适在洗手间要了她好几次,他的沉默,用力,霸道,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宣泄,甚至拉着她的手帮他套慰。
  陈迦南精疲力尽的靠在他身上,眼眸迷离。
  热气弥漫在整个洗手间里,味道浓而烈,沈适光裸着胸膛,
  0沉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陈迦南有气无力的将手搭在他的腰上。
  “不要了。”她后来求饶。
  沈适抬眼看她,用了三分力。
  她多少算是个病人,沈适没有折腾到很晚,匆忙又要了一次才抱她回床上,陈迦南太累了,身子一挨上床就睡了过去。
  沈适裹上浴巾,站在窗边打了个电话。
  过了会儿,老张送了一套衣服过来,有些偏休闲的样子。那个时候已经夜里十一二点,暴雨还在继续下。
  沈适透过玻璃窗看向黑夜,忍住了抽烟的冲动。
  床上的女孩子睡得很沉,好像真的是被他弄得没了力气。沈适想起刚才脱她底裤的时候,她拧着雪白的身子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的样子,他淡淡笑笑,摩挲着手指放在鼻间闻了闻。
  那晚他待至半夜,离开了医院。
  陈迦南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沈适,她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护士刚进来查房,打开了她房间的灯,陈迦南从床上坐了起来。
  “54床。”那个女护士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可以出院了啊。”
  陈迦南愣了一下。
  她很快换好了衣服,收拾了床铺和行李,刚弄完有人敲了敲门,她走过去开,一个小哥抱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满天星让她签收。
  小哥刚走,柏知远就到了。
  陈迦南当时正打算将花丢到走廊间的垃圾箱内,被刚下电梯的柏知远给拦住了,看着她说扔什么,花很漂亮。
  她顺势将花塞给他:“那送您。”
  柏知远笑了笑,抱着花跟着她进了病房。
  北京的医院住两三天还是独间注定不便宜,陈迦南想了想自己的存款,正踌躇着怎么问这话,柏知远好像猜到似的,笑着看她。
  “有人给你付了。”柏知远说。
  她下意识想问是谁,电光火石之间想到沈适没问出口,好在柏知远也没再多说,又让她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这才下楼出了院。
  车里柏知远很沉默,有两次差点闯了红灯。
  陈迦南担心地问:“您没事吧?”
  “可能昨晚没睡好。”柏知远道,“没事。”
  陈迦南“哦”了一声,说:“北京难得下那么大的雨,之前也没个征兆什么的挺突然。”
  柏知远没说话,车速放慢。
  事实上很少有这样冷场的时候,柏知远今天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脸色一直沉着,陈迦南有好几次想问,又怕被怼回去。
  她欲言又止,柏知远道:“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最后说。
  到了学校,陈迦南回宿舍,柏知远开着车去了办公室。她有些奇怪明明是暑假,这个人有什么事情着急做,假期还正常上班。
  柏知远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去办出院手续和沈适的秘书擦肩而过,一时有些错愕。回病房的路上他想起了几年前在b大第一次遇见陈迦南,不是在阶梯教室的课堂上,而是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那时他还未去b大报道,朋友开车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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