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舒远
时间:2020-03-20 08:14:13

  “陈迦南?!”他又喊了声。
  “这儿呢。”
  她略带轻盈的声音自后传来,沈适倏地回头。
  “别这么看我。”她还理直气壮起来,“是你先玩我的。”
  沈适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万一跑丢了想过后果吗?”他问。
  “先奸后杀再分尸荒野什么的,明天的头条肯定是西城古镇一个陌生女人半夜三更被残忍杀害。”陈迦南讲的津津有味,“说不准你还会是第一嫌疑人。”
  沈适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沈适:“闭嘴吧你。”
  说着拉过她的手朝着一处走去,那太过自然的动作让她心揪了一下,陈迦南还是歪着头笑问他知道路吗就往这走?他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安静点。
  陈迦南:“#¥%……;*)!#¥%……*”
  他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老太太还留着门,灯笼高高挂着很温暖。陈迦南走的有些乏,胃也有不太舒服,一进房子还没躺下就有点反胃,去洗手间吐了两下。
  出来的时候沈适倚着墙看她。
  那目光陈迦南太过熟悉,淡漠的,不留情面的。他做这事不爱戴套,陈迦南一直在吃药,那时候他还算有点良心,尽量不射在里头。
  陈迦南正要开口,听见他道:“多久了?”
  明知道他误会了,她故意不解释。
  “有了就生下来。”他说。
  陈迦南一愣。
  “你说什么?”
  “药停了吧。”沈适看着她又重复道,“有了就生下来。”
  “你未婚妻不要了?”
  她总是突然就锋利起来,沈适叹息。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温柔点。”他靠近她,慢慢低下头去,“嗯?”
  “温柔不了。”
  沈适笑了一声。
  “今晚放河灯那会儿不挺温柔的。”他说,“这么快转性?”
  陈迦南:“你管我。”
  说着就要推开他走,被沈适一把按在墙上。他吸了口气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唇上很轻的印了一下,将脸埋在她脖子里。
  “还没人能做得了我的主。”然后听他低声道,“懂吗南南。”
  这像是一句承诺。
  陈迦南的眼睛闪了闪,她目视前方不太敢去看他,只是静静的呼吸,垂在两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意,因为他那句话。
  “欸。”她轻声。
  “叫谁欸?”
  陈迦南慢慢平静下来,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衬衫下摆,微微侧头看他,沈适似有觉察,从她颈间抬头和她对视。
  一瞬间的迟疑,陈迦南将嘴凑了上去。
 
 
第43章 
  那天深夜西城下起了小雨,陈迦南被冻醒。
  她裹着毯子从床上爬起来去阳台边看雨,红灯笼在雨雾中飘摇,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栏杆上,然后落向地面,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又复杂过。
  身后的男人翻了个身,闷声坐起来。
  陈迦南听到动静回过头,沈适裹着浴巾下了床,他的睡眼还有一些朦胧,拿过烟和打火机踢踏着拖鞋朝她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
  “刚才。”陈迦南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烟,“你不睡了?”
  沈适将烟咬在嘴里,低头点上,打火机点燃的瞬间光亮盈满黑夜,他吸了两口烟才慢慢的“嗯”了一声。
  “打火机给我。”她对他道。
  沈适看她一眼,丢了过去。
  陈迦南把玩着他的打火机,摁亮又吹灭,来回好几次,火光的温度充斥着她的视线。
  “在看什么?”他问。
  “光。”
  沈适轻笑:“好看吗?”
  “嗯。”
  沈适又抽了口烟。
  “现在才三点,不再睡会儿?”他问。
  “睡不着。”
  “睡不着想什么?”
  陈迦南将毯子裹紧说:“不知道,想起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她有两年都活在低谷,今年24了,订了婚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沈适看向她。
  “我也24了。”陈迦南说,“活的烂多了。”
  沈适掸了掸烟灰。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从开始就错了。”陈迦南忽然道,说着偏头去看沈适,目光散漫起来,“当初怎么能学生物呢,现在钢琴又是半吊子。”
  沈适笑了一声。
  “华叔的学生差不到哪儿去。”他这句像是安慰,“好好跟着学。”
  陈迦南又将目光落向雨幕里。
  “真累。”她轻道。
  “别想了。”沈适磕灭烟,“睡觉。”
  说罢拉她回了房里,将窗帘扯上,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亮着。陈迦南拿下毯子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还有一些冷。
  沈适掀了浴巾坐上床,给她掖了掖被子。
  “睡不着。”她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你说点什么吧。”
  沈适问:“想听什么?”
  “都行。”
  沈适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他说起他少年时候调皮的一些事儿,偶尔提起她母亲,说小时候太贪玩被追着打,钻进酒窖一晚上没出来吓得整个大院都在找他。
  “后来呢?”
  “后来被我爸关了好几天。”他笑了一下,“再没跑过。”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很低很温和,有时候会轻轻的笑笑,说你看我以前是不是也挺混的,不算是什么好人。
  “你那时候都在做什么?”她问。
  “玩股票。”
  陈迦南“唉”了一声。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她说,“我十几岁天天晚上守在电视机面前,《至尊红颜》看过吧,就贾静雯演的那个剧,李君羡死的时候我难过了好多天。”
  沈适听得一脸迷茫。
  “《旗舰》知道吗,我那时候每天晚上都想做梦,梦见我做了海军。”陈迦南说,“一醒来还在外婆家,睁眼就是郑远海的脸。”
  “郑远海是谁?”
  “那个男主演啊。”陈迦南说,“那时候做梦都想嫁给他。”
  沈适“嗤”了一声。
  陈迦南不以为然,蹭了蹭他的胸口,柔软的短发擦过他的下巴,目光有些落空。
  “那时候小啊,就想快点长大。”陈迦南叹息道,“谁知道。”
  她这话说了一半。
  “谁知道长大也不好。”沈适接着她的话道,“是不是?”
  陈迦南闷闷道:“嗯。”
  沈适揉了揉她的头发。
  “忽然觉得我一事无成。”陈迦南说,“好悲惨。”
  沈适沉吟片刻。
  “很多事情急不得知道吗南南。”他垂眸看她,“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做得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明不明白?”
  陈迦南垂着眼,叹了口气。
  “当年不喜欢生物为什么还要考研究生?”他忽然问。
  陈迦南的心突突跳了一下。
  她顿了会儿说:“无聊。”
  “无聊?”
  陈迦南皱眉:“能不能别说这个,够伤感了。”
  沈适低笑起来。
  “幸亏遇见你那个教授迷途知返。”沈适说,“我真得谢谢他。”
  提起柏知远,陈迦南沉默了。
  “他是个好人。”她说。
  “嗯。”沈适说,“我不是。”
  陈迦南笑了一下。
  “你这辈子就算了。”她说,“基本不太可能。”
  沈适轻“啧”了一声。
  “无商不奸啊,我有说错吗?”
  沈适笑笑,说:“对极了。”
  陈迦南又朝他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这个时刻她很平静,只想靠着他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地睡一觉。
  半晌不见她说话,沈适低头。
  “南南?”他轻声叫她。
  陈迦南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困了?”他问。
  陈迦南已经睡了过去。
  沈适轻轻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睡着的样子乖的厉害,沈适看了一会儿,抬起胳膊关了床头灯。
  黑夜重新降临。
  陈迦南醒来的时候沈适不在身边,她简单洗漱画了个淡妆的时间他拎着豆浆油条回来了,身上还穿着格子睡衣。
  “你就这么出去买的早餐?”她惊讶道。
  沈适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他问。
  陈迦南摇了摇头。
  沈适忽的定定看着她,腾出一只手撩了下她的刘海,又轻轻摸了摸她的眼角。
  “这没画好。”他说。
  陈迦南“嗯?”了一声。
  她偏头看向墙上的镜子,用手擦了擦,然后转过脸问他:“现在好了吗?”
  沈适抬手又给她轻轻蹭了一下。
  “好了。”他说,“吃饭吧。”
  那个清晨过的像每个平常人家的日子一样,陈迦南喝着豆浆说味道有点淡,沈适皱了下眉头说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她歪歪头笑说现在喜欢。
  吃完饭她拎着包下楼,沈适拦了车送她。
  那是他留给她最后一个印象,温柔的,像一个很居家的男人。沈适和司机说了地址,陈迦南上了车摇下车窗看他。
  “要不要我送你过去?”他问。
  “我又不是小孩。”陈迦南说,“你赶紧回去吧。”
  沈适笑笑:“嗯。”
  巷道的早晨阳光晒下来,他的样子还是那么英俊。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上有一些岁月在里头,有那么一瞬间像年少时的父亲。
  “到了给我打个电话。”他说。
 
 
第44章 
  她给了一千块,出租车一路疾驰。
  到医院是三个小时之后了,一路上她的手机响过几次,她知道是沈适,直接拒接。医院的深夜从来都静的厉害,上一次经历这样的时刻也是深夜。陈迦南还记得她上次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样子,像是一寸一寸的凌迟。
  毛毛拎了稀粥过来,让她先填点肚子。
  “吃不下。”陈迦南一动不动的盯着监护室的窗户,脸颊泪痕已干,“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今晚怕是撑不过去了。”毛毛哽咽道。
  陈迦南的眼泪在眶里打转。
  “外婆呢?”
  “在病房睡着呢。”毛毛说,“熬了好几天下午没撑住晕了过去。”
  “我那天回来不是还说去旅行了吗。”陈迦南轻轻说,“怎么就这样了。”
  毛毛沉默的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半晌陈迦南侧过头道:“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
  监护室外面的走廊除了她们俩再无他人,陈迦南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女人,一想到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就难受的活不下去。
  “南南。”毛毛说,“还记得去年新年的那天晚上你开车来接我吗?林枫不放人,你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天不怕地不怕的。”
  不知道毛毛怎么会说起这个,陈迦南皱眉。
  “你一向不爱管闲事。”毛毛说,“除了大多时候我能应付之外,其实你知道那天那个事儿小儿科,可你还是掺和进来了。”
  陈迦南面无表情。
  “因为你知道他在那儿。”毛毛直视着玻璃窗,“后来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林枫那么容易就让我们走,还有后来他在北京截了你去喝酒,你这么聪明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躲开的。”
  陈迦南毫无波澜。
  “你好几次拐弯抹角打探他我都清楚。”毛毛说,“还有姚姚。”
  陈迦南脸色慢慢变了。
  “我记得你去北京报道的时候,那天晚上我们俩请她去酒吧玩。”毛毛说,“她本来没有机会认识江坤的对吧?”
  陈迦南挺直背,站直了。
  “是你让她去吧台拿酒。”毛毛说,“江坤就在那儿。”
  陈迦南吸了口气。
  “你想方设法的接近他为了什么呢。”毛毛说,“你想过为什么年后你前脚刚走外婆就去了北京吗?”
  陈迦南倏地抬眼。
  “阿姨什么都知道。”毛毛说。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陈迦南慢慢道:“你是说我妈那时候……”
  “年前有一天夜里忽然病重,阿姨不让告诉你。”毛毛说,“每次跟你说她去旅行其实都是住院。”
  陈迦南整个人都要倒下去。
  “后来看你学起琴,好像很平静的样子我们都没多想。”毛毛说,“原来这两年你一直都在做准备,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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