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想想,阎罗王那么深爱一个人,本性应该不坏,说不定肯听她讲道理。
言卿默念阿弥陀佛,抱着最乐观的念头敲门进去,然而连霍家大佬的表情都没看清,就被一双强劲手臂用力勒住,她惊呼着推拒,那人的脚似乎刚受了伤,被她弄得站立不稳。
下一秒,他裹着她的身体,一起倒在凌乱柔软的大床上。
言卿被男人灼热的气息覆盖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欲哭无泪地想,靠,怎么能这样,霍云深不是呼风唤雨的极品霸总吗!居然在被子上偷偷洒香水?!
还跟她每天用的味道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霍·每天在被窝喷老婆味道的香水维持生命·云深:委屈,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第3章
香水味很淡,清甜,舒适,让人放松,跟霍云深此刻的过激行为完全不搭。
他扣紧她的腰,把人严丝合缝团在怀里,一下下往胸口揉,恨不能跟她融为一体。
言卿被吓得嗓子哑透了,出不来声,她沿路上紧急抓到的一个摆件正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照着霍云深的后脑砸下去。
砸……还是不砸。
言卿纠结得想哭,她明白霍云深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耍流氓,他是个可怜人,况且在抱紧的情况下,他也并不轻浮,一举一动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问题是他弄错了啊!
言卿决定尽量和平解决,毕竟霍总还没开始脱衣服,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把摆件往旁边一丢,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艰难问:“霍先生,你现在头脑清醒了吗?能不能冷静听我说句话?”
霍云深埋在她颈窝间,鼻音极重:“……你叫我什么。”
“霍先生,”言卿加重语气,颤巍巍去抬霍家大佬那颗天价的脑袋,强行和他拉开距离,“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云卿,我只不过跟她长得有点像,在桥上恰好拉住你,是巧合!”
霍云深的目光如有实质,寸寸抚过她的脸,像要探到她灵魂深处。
“卿卿,你别吓唬我,我已经经不起吓了,”他指尖触到她的鬓发,来回抚摸,语气发狠,“到底出什么事了?那场空难——”
他咬着牙关,说得撕心裂肺:“空难时你在不在飞机上?后来究竟去了哪?!我找你三年,人人都说你不在了,让我面对现实!”
言卿酸涩地叹了口气,不想对一个被爱人丢下的男人发脾气,耐心地对他再一次重申:“我真不是云卿,今晚之前跟你素未谋面,你懂了吗?”
霍云深仿佛听不到,手指移到她脖颈边,慢慢扣住她的下颚,逼她正视他。
“我找不到你……法院又白纸黑字对我宣告你的死讯,我们一起养的猫,从你走后就一直生病,上星期它闭了眼,我找遍宠物医院,没有一个人能救活它,我过去最恨它霸占你,从来不碰它,但那天……我抱着它,把它埋在了你最喜欢的小山坡上。”
他每说一句,言卿心底就苦一分,愣愣注视着他,忘记争辩。
霍云深的嗓子里布满砂砾,字字搅得人发疼。
“三天前,我梦到你,你跟我说,云深,别找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云卿了,”他嘴角翘起,瞳中聚集的水汽却滴到言卿脸上,“我就想,你是来跟我告别的,那猫是去找你了,它知道你在哪,我不能落在它后面,卿卿是我的,哪怕死,我也不会放开!”
言卿胸腔里抽得酸痛,不自觉攥紧手。
霍云深的五指收拢,把她控制在手心里,哑声低吼:“你当初说过,不管以后谁先走,另一个跳下那座桥,就能归到一处去!我站上去了,是你亲手把我拉下来的,现在又来告诉我,你不是云卿?!”
他扯开她的衣领,露出她颈侧一块樱桃大小的浅粉痕迹:“这是云卿为我留下的!你还敢说你不是她!”
言卿耳中鸣响。
原来霍云深不是听不懂,是根本就没打算听懂,他性子执拗,又身居高位,想必也心细眼厉,会注意到她一块久远印记根本算不上稀奇,但随口拿它做文章,非说是属于云卿的,她彻底忍不下去了。
这不是饮鸩止渴吗?一味欺骗自己能有什么用!没法沟通!
言卿暗暗蓄足了力,趁他不备一把推开,手忙脚乱跳下床,捡起枕头当武器对准他:“霍云深,你思念她是你的事!别拿无关的人发泄!你马上让门外的人撤走,放我离开!”
“离开?”霍云深两步上前,眼眶猩红,“你再说一遍!”
言卿掷地有声:“我要离开!说几遍才够?我不认识你,你对我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霍云深的五脏被她踩成烂泥。
无数次说过爱他,在乎他,守着他的红唇,在亲口否定他拥有过的一切。
她的眼里不存在丝毫感情,全是冰冷,抗拒,排斥。
霍云深痛到无措,死命握着她的腰,艰涩问:“卿卿,你把我忘了,是吗。”
闵敬站在门外,望着手里偷藏的长发,默默点头,他同意深哥的看法。
云卿应该是失去记忆了,失忆本身要么是意外,要么是人为,但有一件事确定,失忆后,她被刻意填补上了一段完整详尽的虚假往事。
难办,这样一来,云卿有自己的记忆链和逻辑链,相当于一个全新的人,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哪怕用头发比对DNA,证实她的身份,她也会认定是霍云深只手遮天,做假报告骗她。
房间里,霍云深拽着言卿,急促说:“这是我们的卧室,我们的床,从你上大学起就住在这,你都不记得?”
云卿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句不是。
霍云深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到处寻找能唤醒她记忆的东西,最后俯身拉开床头桌抽屉,慌忙捧出一个玻璃圆球给她:“你看,这是我生日你送我的,你说会让我一生圆满……”
言卿到底被逼疯了,激动打断:“不是我!”
他硬把圆球往她手中塞,她不肯接,逃不出去的恐惧越来越强,争执中她手臂一挥,撞掉了那个圆球,和碎裂声同时响起的,是她脱口而出的话:“霍云深,我真是后悔救了你!”
满室凝固。
玻璃球在脚边四分五裂。
霍云深低着头,缓缓说:“卿卿,你是后悔我没死么。”
言卿敏感察觉到他口吻异样,透着不堪一击的脆弱和执拗,她刚想趁机往外跑,他抬起一双血染的眼,扯下脖颈上早已松垮的领带,绑住她手腕,另一端牢牢系在床头上。
“你干什么……”言卿简直不敢信,“你这是绑架!”
霍云深跪在她身边,指腹摩挲她的脸,温柔得叫人颤抖:“不是绑架,是关起来。”
他的疯意再也抑制不住:“你在这个房间里抱着我亲口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忘了,就让我抓到你,关起来,不许见任何人,从早到晚只有我一个,直到你记起我!”
说完,他俯过去亲她的嘴角,赤着手把碎片一点点拾起,包好了搂在怀里,踉跄起身。
走到门口,他回眸,睫毛湿黏,深深盯着领带打死的绳结:“我不留下,怕伤到你,我就在客厅,你冷静了叫我。”
-
门在外头上了锁。
言卿生平第一次想骂人,骂到声嘶力竭也不能纾解的那种。
霍云深连捆绑囚禁这一套都用上了,还好意思说她不冷静?!下一步他要做什么,因为她不听话,把她活活掐死?再杀人分尸?或者干脆放把火点燃这个房子,决绝地跟她死在一起?
血腥画面层出不穷往外跳,言卿喊累了,已经没力气害怕,抽抽噎噎趴在床沿上。
怎么办……
要不变通一下,先假装自己是云卿,安抚住他,再找机会逃?
这念头闪了一闪就被言卿否决,一旦她豁开口子,以霍云深的变态偏执程度,以后更别想撇清,况且就算逃了,她家那套老房子估计早被闵敬他们查到,哪能躲得稳,住酒店、坐飞机高铁,凡是用到证件的大概都不太平。
“安澜姐还等我去录节目,”她自言自语小声呜咽,“我刚签了节目合同……”
言卿嘴里念叨时,神经突然一凛,倏地直起身。
对啊,节目组!
安澜特意叮嘱了,要她报道时带好行李和必需品,直接开始选手们的合宿生活,录制和住宿地点远离城市,在郊区一个重新装修的旧中学里,到时候工作人员加上近百位选手,将是她最好的掩护。
霍云深就算找到了,总要顾及霍氏集团的声誉,应该有所收敛,她怎么也比在外面流浪安全。
言卿有了主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卧室唯一的窗口,窗户方向是朝着楼背面的,可以躲过楼门口可能存在的看守,而且没上锁,窗外也没有防盗网,足够她钻出去!
她咬住唇,保持绝对安静,尽力挣动腕上的领带,才发现霍云深系得其实并不紧,丝毫磨不到她,但就是弄不开,打结的方式特殊,跟他本人一样难搞。
她满额头的汗,默默求了半天菩萨保佑没用,走投无路去求云卿。
云卿在天有灵帮帮忙,你老公发疯要人命了!
她乱动时,左手不经意一转,绳结竟隐隐一松,接着身体犹如找到某种潜藏的本能,双手不知不觉变化角度,不出十秒,领带落在了床上。
这也行?!
言卿倒吸口气,分分钟把云卿推上神坛。
从此时此刻起,云小姐就是她女神!独一无二!
言卿轻手蹑脚找到卧室里能用的床单,被罩,厚实的衣服也不放过,一边瞄着门口一边麻利把它们系在一起,连成绳索。
她屏息经过门口范围,一点点打开窗,把绳索扔进黑夜。
三层楼,她可以的。
言卿扎起长发,绑紧裤脚,身轻如燕爬上窗台,忍着巨大恐惧,沿绳索慢慢把身体放出去,她纤细的腿晃荡了半天,总算找到下方能短暂借力的空调架。
她刚刚站稳,就惊讶发现卧室和客厅的窗户是挨着的,里面亮着灯,情景一览无余。
别人都已经撤走了,偌大空间,只剩下霍云深一个。
言卿有那么片刻,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怔怔盯着他。
本来满到炸裂的愤怒,被夜风吹乱,散得七零八落。
霍云深正背靠着她的房门坐在地上,高大身体蜷起,头垂得很低,唇抿成一条线,他血迹斑斑的双手摆弄着一堆碎玻璃,认真地用胶水一块一块黏起来。
黏成残破的半成品,被他捧在手心里,当成无价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仿佛拿到《穿成变态总裁的小逃妻》剧本,心酸托腮。
第4章
夜风刺骨,把言卿吹得流泪,她悄悄默念,女神对不起,我把你送给老公的玻璃球砸坏了,真不是故意的。
你一走了之,对他实在太残忍,他如今这样又可怜又变态,你要是知道,会不会心疼。
言卿压下心头的酸楚,叹了口气,收敛心神接着往下爬。
她很有自知之明,霍云深再惨,也能轻易让她玩儿完,还是抓紧时间快跑比较实际,不然真被逮到,惨的可就是她了。
言卿抓着床单摇摇晃晃,单薄的身体叫冷风来回横穿,她手指发麻,行动自然变得迟钝,还得边逃边留意楼上,唯恐大BOSS现身。
问题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刚下到二楼和一楼中间,悚然听到上面敞开的窗口里传来动静,霍云深拧开了门锁,她心都揪起来,本能地加快速度。
霍云深眨眼间冲到窗边,脸上深重的恐惧让人窒息,他短促喊了两个字,声音完全扭曲变调,被风撕裂。
随着他的反应,闵敬带的人行动迅捷,从各个不起眼的隐藏处疾奔向楼后,言卿暴露在各种乱晃的灯光里,无比崩溃,手禁不住一滑,床单脱离控制,她连惊叫都来不及,无助地直直往下跌。
完了要死了!女神!求你垫我一下!
言卿最后一眼看向三楼,窗后的人影早没了,大概在发现她的那一刻就已冲下楼。
她以为自己多半要后脑着地的时候,意外但也意料之中地重重摔在男人剧震的胸膛上。
……不是女神,是女神她老公。
霍云深的吐息粗重到不忍听,他用身体把言卿接住,喉咙里哽出近乎凄厉的气音,紧拥着她不放。
言卿劫后余生,头脑一时格外清醒,顿悟了。
跟霍云深哭闹讲理都没用,他最怕的是什么?他最怕“卿卿”死。
她假装瘫软,让霍云深放松警惕,找准闵敬靠过来的时机,夺下他装饰在胸前口袋的一支钢笔,飞速拔掉笔帽把尖头对准自己动脉,厉声说:“霍云深!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我死在你眼前,你才能放过我!”
霍云深去抢她的钢笔,她跌撞往后退,只要能远离他,不惜在地上滚得满身尘土。
黑夜里,霍云深全身僵滞,定定地凝视她。
他掏空了心去爱的人,把他当成洪水猛兽,用利器逼着自己要害,拿生命做威胁,强迫他放手。
言卿豁出去了,握着笔往皮肤里扎。
对待偏执狂,就得狠下心用最极端的方法,成败在此一举!
锐痛即将袭来的一刻,霍云深溃败大吼:“不准弄伤!我让你走!”
言卿心率飙升,可不敢信他,笔尖仍然顶在那里,一刻也不耽搁地爬起来,按来时路倒退着往后走,她警惕盯着霍云深,生怕他变卦。
每一秒陌生的对视,都在辗轧霍云深的心脏。
她退到安全距离,立马回身,纤软瘦弱的身影眼看着要消失在居民区门口,霍云深受不了这样的画面,克制不住向前追,又生生忍着停下。
“深哥……”闵敬从初中在学校时就跟着霍云深混了,仍没胆子擅自多说。
霍云深一眨不眨看着她走的方向,嘶暗开口,“给我把车准备好,再安排一辆出租车接她,不管她想去哪,送她去,别让她害怕,还有,”他字字狠戾,“查清楚这三年!”
闵敬立即点头,把用袋子封好的长发递到他手里,不敢说是拽来的,心虚道:“……我在云卿背上捡的……不过就算验了,她应该也不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