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我——川澜
时间:2020-03-20 08:17:18

  “卿卿,分开六个小时,好受些了么?节目已经停止,如果你不愿意,有话想对我说,来车库,我等你。”
  言卿生无可恋看了眼不远处的墙,想干脆过去一头撞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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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的宿舍划分,在首轮评级前,是集体住在普通的大通铺房,等到评级结束,再根据自己的档次去往相对应的精美四人宿舍。
  临近午饭时间,没有人惦记饿不饿,九十多个女孩子挤在阶梯教室那么大的通铺房里,人心惶惶。
  承载着全部梦想的节目和舞台,被临时叫停,她们不知何去何从,有人直接小声哭出来,感染身边人,一时间抽泣声蔓延。
  言卿抱膝坐在最角落,用力握着手机。
  安澜不知道微信的内容,临走前叫她别担心,先跟大部队在一起等消息,不相信霍氏真的这么绝,无冤无仇的要让乘风视频完蛋,一定有转圜的余地。
  言卿抱着渺茫的希望,蜷住身体,盼着能等来一个麻烦解决的消息。
  她不愿意,也不敢去见霍云深。
  但事与愿违,过了不久,就有工作人员进来,面如土色宣布:“非常抱歉,我们遇到了重大问题,请大家提前做好离开节目的准备。”
  偌大屋子里静了一静,爆发出哭声。
  帮言卿化妆的女孩子们就在她身旁不远站着,都开始无望地抽泣。
  言卿指甲掐着手心,鼻尖也红了。
  霍云深这个不择手段的大变态,根本就是在逼她就范!不惜霍氏名声,拿这么多人的心血和梦想当筹码,让她主动去找他!
  说什么放她走,全是扯淡!
  手机这时又是一震。
  云深:“卿卿。”
  就两个字,却犹如他附在耳畔亲口低喃。
  言卿吸了吸鼻子,腾的站起来。
  见就见,她倒想看看,霍云深在她都寻了死的情况下,还要对她提什么杀千刀的要求,不管她能不能做到,至少要去试试,不能连累大家。
  言卿趁乱绕过人群,从另一侧不引人注意的小边门出去,按霍云深给她发过来的路线图找到车库,一辆加长商务车停在阴影里,像能把人吞噬的怪兽。
  反正逃不掉,死就死吧。
  言卿捏着拳头走过去,剩下七八米时,注意到车门拉开了一半,露出男人雕塑似的侧影,在淡淡烟尘里,恍若一副寂静无声的黑白素描。
  车库阴冷,他没穿外套,衬衫有点皱了,领口的扣子扯开三颗,整个人合眼嵌在座椅里,显得孤绝又落拓。
  他身上那种居上位者的骄矜很少,反而有种肆无忌惮的匪气,让人惧怕,可无法不被吸引目光。
  言卿定了定神,朝他靠近,加重脚步。
  霍云深猛一抬眸,深瞳里涌出光彩。
  他要下车:“你来了。”
  言卿连忙阻止:“不准下来,这附近有人看到怎么办!我,我上去!”
  车门一关,言卿避开跟他接触,敏捷坐到他对面的位置:“霍云深,霍氏被你拿来这么乱用,你真是疯了。”
  他勾唇:“跟你相比,霍氏算什么东西。”
  言卿抓狂:“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云深凝视她,六个小时没见……仿佛又一次分开了一辈子。
  他抓了抓扶手冷静,拾起纸袋给她:“当年空难发生以后,留存过你的DNA,跟你现在的比对过了,结果摆在这里,我没有骗你,你是云卿,你的记忆出了问题。”
  言卿愤怒:“……怪不得昨晚闵敬拽我头发,是干这个用的?!你们的疯能不能有点限度!”
  霍云深低声,近似央求:“卿卿,你先看看。”
  言卿不接,无法忍受他的荒谬。
  霍云深把纸张从袋子里抽出来,放在她膝上。
  言卿不用看也清楚,检测结果肯定跟霍云深的愿望一致。
  霍总这么厉害,因为她跟云卿长得像说扣人就扣人,一档斥巨资的节目说停就停,那为了说服她去做云卿,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一份DNA报告,对霍总来说太简单了,只要他想,证明她是别的什么卿也轻而易举!
  她要是信,等于把自己活生生经历过的二十二年完全推翻。
  当她那么傻吗?
  言卿把报告丢给他,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霍总,别搞这些无用功了,我不会相信的,麻烦你直说,究竟让我做什么,你才肯放过节目组?”
  霍云深把飞扬的纸张捡回来,捏在手里,指腹按着那个真实有效的结论,喉间涩痛。
  他猜到她的反应。
  可真正面对时,仍然割肉蚀骨一样疼。
  卿卿不在的三年,他身体总在超负荷,熬坏了不少地方,今天胃痛又不合时宜地找上来,他能如常坐着,已经是强撑。
  满腔翻滚的血液都在狂乱叫嚣她的名字,渴求她的温度。
  霍云深血丝缠绕的黑瞳看向言卿。
  言卿如临大敌。
  “说吧!只要你不干涉节目!”
  霍云深缓缓抬起手,说:“抱我。”
  言卿以为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他泛白的唇微微开合:“我说,卿卿,抱抱我。”
  言卿分不清惊的还是气的,耳根一红:“你说正经的!”
  霍云深直勾勾注视她,一身对外的凌厉悍然收得分毫不剩,他不在乎示弱,一字一字对她重复,嗓音哀戚:“求你,抱抱我。”
  这个要求太过出乎意料,言卿竖起的壁垒突然间派不上用场。
  她手足无措,憋了一会儿,别扭问:“……你确定,我要是抱你一下,你就放过我们节目?”
  “确定。”
  “发誓吗?”
  “发誓。”
  言卿闭了闭眼睛,大佬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了,但买卖划算,总比绑走她好,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为了全节目组,拼了!
  她鼓足决心,蓦的站起来,跨过中间隔着的小半步距离,一鼓作气俯下身,双臂张开,揽住霍云深骨头嶙峋的肩膀,轻轻一抱。
  霍云深咬紧牙关,眼眶瞬间赤红。
  他按住她的腰,把她拉低搂进怀里。
  言卿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挣扎时,他冰凉的手掌已经包住她的后颈,五指慢慢收拢,指尖压在她某处神经上。
  “卿卿,别怕。”
  言卿只来得及听完这一句,被他压死的地方就传来强烈酸麻。
  她视野一黑,软绵绵倒在他臂弯里。
  霍云深垂下眸,痴缠地亲了亲她的耳垂,声线沉哑:“乖,我们去把记忆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你,抱抱我。
  呜。
 
 
第6章 
  商务车驶出车库,径直开向相距不远的一片别墅区,转过几条曲折的林荫路后,停在最深处一幢门前。
  早已有专业医护等在那里,见车到了,躬身低眸绝不乱瞟,等待霍总把人放到病床车上。
  霍云深看都没看一眼,抱着言卿直接进门,乘电梯上到顶楼,对穿白大褂的男人低沉说:“她在昏睡,别把她吵醒。”
  何医生点头,顺势要把人接过,霍云深眸色一厉,攻击性和警告不加遮掩。
  何医生秒退缩。
  他在得知霍总找到失去的爱人,要带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是震惊的,但还没有直观感受,等此刻目睹了霍总的态度,才真正体会这姑娘重要到什么程度。
  “那我们先做身体检查,看看健康状况,确定一下她是否经历过空难,再着重测试脑部。”
  霍云深双臂稳定,把言卿护得很牢:“随你的流程走,我陪她。”
  何医生刚想叫护士过来,听他这么一说闭了嘴,叹口气,扭头找出胃药:“看你脸色不对,胃疼犯了吧?先吃药,不然怕你撑不到结束。”
  一年前,他明面上成为霍总的特聘医生,负责帮霍总安神,实际上背地里干的事儿杂七杂八。
  他对外是专攻脑神经的,成果不少,大奖无数,但真正的研究领域是人脑开发,说白了就像电影里拍的那种催眠暗示、记忆的覆盖和移植,看似很悬,他都是行内权威,还帮助警方破过不少大案。
  但自从跟了霍总,他俨然变成家庭医生,不光日常负责维持霍总精神别崩塌,还得管他头疼胃疼。
  “少废话,快点,”霍云深没耐心,“必须在她醒之前有结论,别让她吓到。”
  卿卿记忆被篡改,很可能对自己受过的身体伤害一无所知,他要确定她的健康,以及……让她记起他。
  何医生的整栋房子都是微型医院,先进医疗设备应有尽有,检查结果是随做随出的。
  半小时后,霍云深把言卿放在最后一项脑部测试的躺椅上,听到何医生宣布结论:“患者经历过重大事故的可能基本为零,不存在严重外伤,全身骨骼完好,她当年应该没有跟云成泽上那架私人飞机,而是出了别的事。”
  霍云深握着言卿的手,全身气压迫人。
  何医生翻动报告:“重点来了,她血液里检测到了极微薄的用药痕迹,如果再过几个月,这点痕迹估计都没了,是一种少见的神经性药物,正常治疗用不到,专门做特殊用途的,比如——”
  他吸了口气,视线转向言卿四周一整套的脑部研究仪器。
  “比如,针对人脑记忆的某些人工干预。”
  何医生坐在诊疗位上,慎重问:“霍总,咱们开始吗?我会循序渐进,辅助催眠暗示和器械,尝试把云小姐的真实记忆唤醒,但成功率未知。”
  霍云深摸着言卿的头发,蹲跪在她躺椅边:“她有任何不舒服,马上停。”
  何医生先给言卿注射安神药剂,确保她在过程中不会惊醒,接着沉下心,在霍云深能吃人的紧盯下,给她戴上与设备相连的磁片,开始按步骤实施。
  言卿睫毛隐隐发出颤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身体不觉中挣动几下。
  霍云深攥紧她逐渐汗湿的十指,眼廓绷得发疼。
  何医生皱眉,脸色愈发凝重,霍云深不能出声打扰,胸口闷得要炸开时,言卿忽然睁开眼,没有焦距地看了看霍云深,唇嗫嚅了几下,温软又依恋地叫了他一声:“云深……”
  和无数次午夜梦回,她站在够不到的远处,轻轻唤他的口吻一模一样。
  霍云深的泪夺眶而出。
  但唯有这一声。
  言卿的眼帘又一次落下,脸色急速发红,全身高温到异常,难受得低吟。
  霍云深狂躁,勒令何医生停止,何医生也确实到了极限,神情复杂地一步步减缓,直至完全终止,替言卿卸下各项设备。
  不等霍总发问,他主动说:“很抱歉。”
  霍云深额角青筋隆起:“说!”
  “在安全范围内,我能够触及到的真实记忆,只有刚才那一个刹那。”
  “我可以肯定,云小姐的意志力很强,不容易受到干扰,但也正是因为强,所以在当初被植入新记忆时,她承受了非常大的痛苦,这恐怕也是用到了那种药的原因。”
  霍云深把湿透的言卿抱紧,碾出几个字:“继续说!”
  “对方有能力做到这样,身份肯定不低。云小姐的记忆在经受过一次粗暴建立之后,她的精神情况已经处在危险边缘,好比磨得仅剩一层的薄膜,看起来正常,但很可能在任何一次强刺激下崩溃。”
  “她的记忆链里并不是没有疑点,对于你的出现,按理说她也应该抱有一些疑惑。”
  “可实际情况是,人的大脑是有自我保护功能的,在发觉精神极度脆弱时,就会自发地去完善疑点相对应的逻辑,同时也本能去排斥跟现有记忆相背离的东西。”
  “因为她疼过,受不起新的倒塌再建立,有时候不是她不去怀疑,而是自身的保护机制,促使她从根源上断绝怀疑的念头,并非出自于她主动的意愿,不能怪她。”
  霍云深许久没有说话,揽着言卿单薄的背轻拍。
  她瘦瘦的一小团,窝在他胸口上,脆弱绵软,他说过会保护她一辈子,谁也不能伤她分毫,可他把她弄丢了那么久。
  她吃苦,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只有孤身一个人。
  霍云深的脸埋在暗影里,压抑着颤抖:“还有么。”
  何医生咽了咽:“霍总,如果你允许,我可以再试一次,中途不停,也许能逼她想起来。”
  “也许?”
  “是,不在安全范围内,有可能导致她精神混乱,产生不可逆的后果,但想让她现在记起来,就不得不承担风险。”
  霍云深斩钉截铁:“我不允许。”
  何医生点点头:“对不起,目前的医疗技术还达不到云小姐需要的水平,如果拒绝,只能以后靠你一点一点渗透她,让她主动想起片段,等片段累积到够多时,说不定奇迹出现,她可以靠自己恢复。切记,要耐心,绝对不能强行刺激,也不要直说她的记忆被篡改过这种话,容易引起她自我意识混乱。”
  “霍总,你要有心理准备,过程艰难,成功的几率非常低。”
  霍云深把言卿仔细用毯子裹好,从躺椅上抱起来。
  他眼瞳漆黑,说:“我能等。”
  三年能等,一辈子也能等。
  只要卿卿活着,他看得到,触及得到,就够了。
  霍云深带着言卿回到车上,放下所有遮光的帘子,拥着她坐在最昏暗的一角。
  外面的风还是很大,吹得全世界呼啸。
  但他心里格外静。
  “卿卿,以后没有苦了,”他脸颊贴着她额头,低低告诉她,“我会拿命把你守好,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闵敬奉命采买完东西回到驾驶座,提心吊胆问:“深哥,云卿唱的那些歌,你说要全网下架自己留着听,还,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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