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跟前,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若是给外人看见,你的颜面就丢光了!”
“我给你道歉,多正常的事儿啊,有什么丢脸的?”沈穆轻笑,随口道:“朝中看上去最清明正直的官员,保不齐回家就是个惧内的,半斤八两谁笑话谁啊!”
“我的两个舅舅就不惧内,我爹也不。”柳念絮眨眨眼,“我认识的男人,只有你一个!”
“那是你认识的人少。”沈穆一脸平静地忽悠,“而且,惧内并不丢人,惧内的男人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有你这么自夸的吗?”
“这是事实。”沈穆将她从椅子上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慢慢数着,“你看啊,柳大人不提,你的两个舅舅,除却嫡子嫡女外,还有好些个庶出子女,姨娘姬妾一大群,是不是?”
柳念絮无法辩驳。
“连你那个表哥,就那个喜欢你的,年纪轻轻还未成婚,屋里就先放了两个通房。”沈穆顿了顿,“但你看我,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莺莺燕燕,像我这样的,你还去哪儿找?”
他这么说,柳念絮反而很惊讶地打量着他,好半天犹豫道:“我原本以为,殿下身边早该有人的,原来没有过么?”
沈穆沉默片刻,脸色不虞。
将人从腿上抱下来,又放回椅子上,自己一言不发开始生闷气。
柳念絮迷茫地看着他,不解道:“殿下?”
沈穆冷笑一声,并不接话,满脸都写着我生气了。
在柳念絮有限的记忆里,这好像是沈穆头一次对她生气,气得连话都不跟她讲,可把她抱下来的时候还是温柔的,生怕磕着碰着了。
柳念絮从没有过哄人的经验,手足无措好长时间,犹犹豫豫凑到他跟前,小声喊:“殿下,你怎么生气了?”
沈穆移开脸不给她瞧。
柳念絮满头雾水,深深叹口气,笑得又乖又甜,娇声道:“殿下,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不管她怎么说,沈穆都不拿正眼瞧她,似乎立志要将这口气生到天荒地老去。
柳念絮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默默搂住他的手臂撒娇,“殿下,我没有怀疑你在外头偷人的意思,我知道你最好了。”
沈穆回头看她一眼。
这小混账可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柳念絮目光灼灼盯着他,犹豫开口:“夫君?”
沈穆深深吸口气,回头捏了捏她的下巴,恼道:“我对你的心,你不知道吗?还要说这种话怀疑我,伤我的心,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柳念絮朝着他解释,“我都是听人家说的,所以才会那么觉得,我错了还不行吗?”
到底没法真的跟她生气,沈穆松开手,伸臂一捞将她搂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绑起来,扔在床上一天一夜。”
柳念絮下意识颤了颤身体,飞快保证:“没有下次了!”
沈穆捂着她的后脑勺,心中怒意难消,继续问:“你都是听谁的胡言乱语?”
“大家都那么说。”柳念絮想了想,力证此事与自己无关,“你也知道,京城中的贵妇人们,一天天闲的没事就爱传些谣言,都是她们瞎说的。”
柳念絮一脸无辜。
沈穆冷笑一声。
信不信的另说,好歹没有继续追问。
柳念絮偷偷松了口气。
沈穆的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才道:“念念,下次不许胡言乱语!”
柳念絮自己心里也愧疚于误会他,所以乖的不行,软声答应:“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这会儿也如同小鹿一样,清澈如溪水,令人见之忘却烦心事。
沈穆对上这双眼睛,深深叹口气,满目无奈。
罢了,这辈子,算是彻底栽给念念,只要她撒个娇,便什么气都生不下去,还怎么要求人家。
沈穆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把人搂得更紧一些,狠狠吻住她娇艳如花的红唇,百般蹂躏。
欺负得少女眼眸含着雾气,心里才算舒坦下来。
柳念絮怕他心里难过,搂着他的脖子,极小声道:“殿下身边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柳念絮将下巴搁在他颈窝里,说不出的喜悦,“我说不出来自己多么开心,总归就是,非常非常高兴,比打我爹一顿还高兴。”
沈穆对上她漂亮的眼睛,红肿的唇,低低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刚才怎么不说?”
“不知道怎么说。”柳念絮咬着下唇,苦恼不已,“总觉得好难为情。”
却不想,沈穆忽然笑起来,笑容驱散他脸上所有的阴霾,像阴沉的雪天,太阳破开层层乌云,带着暖意照在地上。
他这笑很开心,很畅快,柳念絮惊了惊,从未见他如此快意,“殿下?”
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我的傻念念。”
“是个小混蛋,也是个小傻子。”
柳念絮很想反驳,但她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埋头在他怀中,低声道:“我本来就傻,你以后别跟我生气了。”
她不懂感情是怎么回事儿,也从不知道正常人遇上情之一字,会做出何等的反应,只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走,难免会说错话做错事,伤别人的心。
沈穆听着她的话,心比白云还柔软,将人搂在怀里,万分珍重。
“好,不气了,再生气你就打我。”
他亲亲柳念絮的头顶,呢喃道:“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柳念絮抬起头,睁着一双眼睛,咬着唇,半晌冲着沈穆撒娇:“那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样的娇气,让沈穆连话都不舍得说。
低头吻上她的唇,轻柔又珍重。
……
翌日一早,柳念絮尚在睡梦中,便察觉到身侧一空,伸手捞去,一把抓住沈穆的衣摆。
她还糊涂着,迷茫嘟囔:“你去哪儿?”
沈穆回头看看自己被她抓着的衣摆,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去上朝,乖,松手。”
柳念絮慢慢掀开眼皮,慢吞吞撒开手。
睡眼惺忪的模样太过可爱,沈穆没忍住,低头又亲一口,笑道:“等我回来,待会儿带你去宫外玩。”
柳念絮眨眨眼,乖巧点头。
大婚之后,头一次上朝,沈穆站在百官之前,对那些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不远处的礼部温尚书,二皇子的亲岳父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按照礼制,您今日不该在此。”
沈穆不以为意地摇摇手,“孤今日有事,不劳温尚书操心。”
“可是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孤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还不如你礼部的规矩吗?”沈穆蹙眉,“孤不过是要跟父皇商议一些事情,温尚书看不惯就别看,何必百般阻拦?”
他冷漠道:“该不会是有别的想法吧?”
第91章 无德无能
沈穆定定看着温尚书,一脸平和:“温尚书若有别的打算, 不妨说出来, 说不定孤能帮你一二呢?”
他似笑非笑看着温尚书, 直将对方看的心里打鼓,方笑道:“温尚书, 怎么不说话?”
温尚书哑然,半天还是只憋出一句话来:“这不合规矩!”
“温尚书这话说的真没意思。”承恩公从不远处走过来, 笑着朝沈穆行礼, 转头对温尚书道, “太子殿下都说了有要事跟陛下商议, 温尚书非要拦着,难道还有什么规矩,比国计民生的大事更要紧吗?”
“正是这个理。”沈穆点头,“温尚书恪守职责,懂得规矩,此乃尽忠职守的好事,孤不罚你,只是今日事急从权,只能劳烦温大人退一步了。”
温尚书嘴唇翕动, 不敢真的赶他, 连忙拱手道:“是。”
说着,匆匆跑到后头, 凑到柳中郎身边, 要跟他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柳中郎看着沈穆的背影, 脸色要多年难看就有多难看。
温尚书过来,他才问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会过来?”
“不知道啊!”温尚书急的拍大腿,“他说有急事跟陛下商议,这话用来骗鬼还差不多!他……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计策了?”
温尚书心急如焚,“他今日若横插一脚,只怕咱们的计策必不能行。”
“先别吓唬自己。”柳中郎沉吟片刻,当机立断,“请封齐王之事,今日暂停,你去挨个说,让他们都闭嘴。”
柳中郎心里并不焦虑,连陛下都没看出他的谋划,何况好些日子没有接触朝政的太子,太子就算阻拦,也只会不让二皇子封齐王,断然想不到别的去。
事情还没搞清楚,温尚书便急成这般模样,着实太不稳重了,只怕会露出马脚。柳中郎定定看着温尚书,告诫他:“你记清楚,二皇子是要封亲王的,切记!现在就去,告诉咱们的人,不许多说一个字。”
温尚书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他匆匆穿梭在殿内,柳中郎观察片刻,则将目光落在沈穆挺拔的背影上。
名为翁婿,第一次在朝上见面,柳中郎收拾表情,和善儒雅地走过去,拱手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沈穆也是个高手,在他下拜的瞬间托住他的手肘,平和道:“岳父免礼。”
平静地站起身,柳中郎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新婚,怎么就来处理公务了?”
“孤也不想。”沈穆幽幽叹口气,“奈何忙碌无比,只能早早过来,看上去将各位爱卿都吓到了,是孤之过。”
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为何事,柳中郎心中有了计较,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心系家国,乃百姓之福,各位同僚都敬慕仰佩殿下,实在没有吓到的说法。”
“那就好。”沈穆微微一笑,“父皇要来了,岳父先回自己的位置吧。”
柳中郎从善如流地回去,一脸平和,好似真的只是翁婿叙述了一下旧情。
不管沈穆因何而来,这位太子殿下精明睿智,非寻常可及,所有的手段,都不可当真他的面使,否则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中郎头脑清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随着皇帝的到来,下跪行礼。目光却一直盯着沈穆,想从他身上看出些线索。
无奈这位皇太子实在太沉得住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身上没有丝毫焦躁,让他无从揣测。
皇帝看见沈穆,当下也是一愣,先问道:“穆儿怎么来了?”
说着话,便下意识看向大殿内挂着的日历,日子还没到啊。
“回禀父皇,儿臣昨日听说了一些事情,想着要跟父皇说一说才好。”沈穆眉色冷淡,“儿臣昨日听闻,朝中有官员为二弟请封王爵,所求乃齐亲王之位,不知是真是假?”
“你说这个事儿啊。”皇帝顿了顿,“确有此事,他婚期将近,也确实到了赐爵的时候,这有什么问题吗?”
“敢问父皇,二弟生母何人?”
“沁嫔,怎么了?”皇帝一脸疑惑。
沈穆漠然开口:“他的生母只是嫔位,他何德何能加封亲王爵位?便是寻常的亲王之爵也轮不到他,何况是齐王!”
皇帝一怔,恍然大悟,“是朕忘了,沁嫔已不是贵妃了,老二自然不能封亲王。”
沈穆一噎,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出口,父皇这就让步了?他一脸迷茫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这种没有用武之地的感觉,让他十分困惑。
“温爱卿!”皇帝平静道,“朕记得,给老二封齐王的话,是你先跟朕说的,你身为礼部尚书,掌管天下礼节,怎么连沁嫔之子的位份都搞不清楚?”
“你是要朕怀疑,你尸位素餐,无德无能,还是……”皇帝毕竟是皇帝,生气之事并未和匹夫一般大吼大叫,仍是一脸冷静,“还是要朕怀疑你,徇私枉法!”
“你是看着女儿嫁给老二,便坐不住了吗?”
早在沈穆说话的时候,温尚书的脸色便已经惨白一片,没想到沈穆真的是针对二皇子而来,而且丝毫不客气,一来就扒掉了二皇子的皮。
再听得皇帝问罪,他已腿软的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明鉴,臣绝无徇私之心,实在是忘了沁嫔降位之事。”
他说着,又想证据佐证,“陛下,二皇子赐爵的条陈,礼部皆是在沁嫔降位之前所备,还请陛下明鉴!”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温尚书顾不得其他,痛哭流涕道:“陛下,最近太子殿下大婚,二皇子大婚,乃至于太后娘娘千秋将至,礼部忙的脚不沾地,难免有所疏漏,臣绝无它意!”
皇帝脸色缓了缓,淡淡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念在礼部的确忙碌,朕先不夺你尚书之位,罚你半年俸禄罢了。”
“臣谢陛下隆恩!”温尚书叩首,“臣日后定当兢兢业业,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
皇帝收回目光,嫌弃道:“回去站着,哭的像什么样子!”
温尚书连滚带爬跑回去。
狼狈的模样,令人见之发笑。
可笑之前,他还义正言辞说太子的行为不合规矩,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甚至被太子夸赞。结果一口气还没喘完,便被皇帝亲口训斥为无德无能之辈。
这回,彻底完了!温尚书只想落泪。
若非顾念自己是二皇子的岳父,顾念圆圆不能有个罪臣父亲,今儿陛下定然要发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