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如此多娇/换女成凤——暮兰舟
时间:2020-03-22 09:09:59

  王悦这种坟头蹦迪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的葬礼上不算违礼——当然,也只限于他。
  首先,王悦长的好看,若要俏,一身孝,王悦穿着丧服,更添风采,粗糙的白麻布更衬托得他的眉眼精致如画。
  他跽坐在蒲团上,身姿就像春日的柳条,柔韧飘逸,怀中再抱一个阮拨弄着,那场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然后,竹林七贤的时代葬礼上经常有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行为,比如建立金钩马场的主人驸马王济的葬礼上,王济生前两大嗜好,爱马如痴和听驴叫,好朋友孙楚就在葬礼上学驴叫,惟妙惟肖,叫完就走,绝对不哭。
  阮的声音至少比驴叫好听多了,前来拜祭的人惊讶过后,都由着王悦弹阮,并不阻止。
  当然,也有暗自腹诽说王悦借着王戎的葬礼沽名钓誉的。
  那些赞美的、质疑的、轻蔑的、支持的目光,王悦统统不在乎,他只是想着风烛残年的王戎提着半壶酒,在大雪纷飞的竹林里狂奔长啸时的场景。
  王悦弹阮,是希望王戎在人生最后的一程,送他入土的是以好朋友姓名为名的乐器,而不是千篇一律的哭声吧。
  出殡送葬的时候,王悦是百名挽郎团的一个,长的最好看,自然排在队伍的最前面,王悦带着挽郎团一路且歌且舞,带着笑容,毫无悲戚之色,若不是他穿着丧服,路人恐怕还以为他是办喜事。
  清河也去永康里凭吊王戎,把王悦坟头蹦迪的名场面细细讲给羊献容听。
  羊献容最近寸步不离的照顾皇帝,看着皇帝虚弱的样子,脑子也一塌糊涂,谁都不认识,夫妻重逢,没有喜悦,唯有担忧。
  听说王悦在葬礼上弹阮,羊献容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抹笑容,“这孩子,县侯没有白疼他。他们一老一少是知己啊。”
  清河坐在皇帝的病榻旁边,“母后去休息一会,我来照顾父皇。”
  刚从王戎葬礼上回来,清河回想着王悦弹阮的场面,看着虚弱的父亲,深知大限已到,立父皇的葬礼也不远了。
  羊献容不肯离开,“陪着你父亲累不着我,我睡觉也是惦记着你父亲,不如就在他身边,还能安心一些。”
  母女正说着话,潘美人来了,商议清河及笄礼的细节,羊献容说道:“由纪丘子夫人曹淑当主宾。”
  曹淑生的女儿,自是由亲生母亲为她绾上青丝。
  少女及笄,是一种成人礼,并没有固定的年龄限制,一般是定亲之后举行,表示吾家有女初长成,到了出嫁的年龄,结婚早的甚至十岁就及笄。
  若没有定亲,一般在十五六岁,清河还不到十四岁,又没定亲,这个年纪有些偏早了,但是羊献容和曹淑都着急把她嫁给王悦,以了却这桩心事。
  还有就是皇帝不行了,一副随时可能登天的模样,一旦皇帝驾崩,清河要守孝三年的,这三年变数不断,清河的婚事就更难操控。
  羊献容日夜祈祷,盼望着皇帝能够多活一些时日,活到清河出嫁。
  腊月初一,是清河十四岁的生日,也是她的及笄礼。
  京城名门贵妇,皇室宗亲皆受邀前来观礼,纪丘子夫人曹淑是主宾,为清河及笄。
  清河的头发绾到头顶,整张脸都露出来,尚且稚嫩的脸眉眼渐渐长开了,就像春日的青梅,半生半熟,最能解渴。
  她逆着光,裸/露的脸颊和颈脖细细的绒毛镀上一层金黄的光芒,就像夏日熟透的蜜桃……
  真想咬一口,观礼的王悦脑子里蓦地出现这个不该有的念头,刚刚长出来的喉结一滚,立刻垂下眼睑,非礼勿视。
  三拜三加后,及笄礼成。
  倾国倾城羊皇后唯一的亲生女儿清河公主,在及笄礼上有了一些“美名”,女儿虽然远不如母亲漂亮,但谁能和羊献容比美呢?
  只要不和她母亲比,清河公主的颜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在身边同父异母的姐姐河东公主衬托之下,清河公主简直是神颜了。
  河东公主好不容易在饥荒中瘦下来,最近又开始胖了,脸颊又圆起来,显得敦实。
  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河公主年仅十四岁就匆匆举办及笄礼,就是要为公主选驸马了——皇帝半死不活的躺着呢,难怪皇室会如此着急。
  不过,纪丘子夫人曹淑作为主宾为清河公主插戴玉钗,加上曹淑和羊皇后在闺阁中时就开始的友谊,王悦又得羊皇后喜欢,经常召他进宫。
  羊皇后五废五立期间,王悦出力出智慧维护羊皇后尊严,以上种种,洛阳城士族皇族都是知晓的,大家纷纷猜测王悦应该已经被羊皇后中意为驸马了,遂都歇了心思,并不在羊皇后面前推荐自家子侄。
  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像没有谁会不长眼的和羊献容比美一样,也没有谁会和琅琊王氏的麒麟子王悦争抢着当驸马。
  简直自取其辱啊!
  更何况,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皇室公主还不如士族世家女抢手呢。
  所以,王悦独孤求败,并没有什么对手,在很多眼里,他已经是天选驸马了。
  繁琐的及笄礼之后,清河腰酸背疼,回去休息,荀灌今天也是作为贵宾盛装出席,她跟在清河身
  后,笑问道:“我听家里人说,你这么早及笄,是要选驸马定亲事了。”
  清河在及笄礼上看到王悦,小心脏狂跳,此时还没有平复,荀灌挑明她的心事,清河有些害羞,“胡说八道。”
  清河加快脚步,荀灌紧追不舍,“我还听说你的驸马已经定下来了,想不想知道是谁?”
  清河脸颊绯红,头也不回,“不想听你说这些瞎话。”
  荀灌吃了两年多狗粮,岂能放过她,一路跟到寝宫,看到挂在墙壁上卿卿剑,“你整天对着一把剑叫卿卿,那有对着一个活人叫卿卿过瘾?“
  荀灌凑着她的耳边说道:“你对着剑叫一万声卿卿也没谁打理你,当时对着一个人,叫一声卿卿,他就会回应你。”
  清河假装累了,往榻上一躺,用宽大的袍袖遮住红透的脸,“我乏了,你回去吧。”
  荀灌不依不饶,拔/出王悦亲手打造的卿卿剑舞起来了,还边舞边歌,唱起了阮籍的一首诗歌,“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月光……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飘然恍惚中,流盼顾我傍……”
  佳人是他,白月光是他,为他痴迷,为他恍惚,一看到他,就飘飘然,神魂颠倒。
  清河一片少女心都被荀灌给唱得飞起来,魂飞魄散,却也舍不得让荀灌停下来。
  如果得偿所愿,嫁给王悦,就可以光明正大叫他卿卿了,像以前王戎夫妻那样,整天卿卿我我……
  清河捂着脸,痴痴的笑。
  入夜,永康里,曹淑和王悦母子吃饭。
  因为脱鞋跽坐的原因,彼时士族吃饭一般都是分餐制,一人一个小桌,曹淑坐在主位,王悦在下首,曹淑吃着饭,时不时看着王悦笑。
  王悦觉得母亲今天的笑容有些奇怪。
  曹淑以前是因为有这个完美无暇的儿子发笑,今天是丈母娘看女婿的那种笑,自然不一样。
  曹淑有种养了十四年的韭菜终于能够收割了的喜悦。
  曹淑亲手养大的女婿,当然是最好的女婿。好一对佳儿佳妇。
  王悦被母亲看得发毛,食不言寝不语,不好开口问母亲,寂然饭毕,喝茶的时候,母亲还是看着他笑,王悦实在忍不住了,“母亲今日心情不错。”
  曹淑笑道:“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公主今日及笄之礼,我为她高兴。”
  目光落在王悦身上,“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给你个青梅竹马的媳妇要不要?
  王悦自小是个老成的性格,板板正正说道:“儿子生日,母亲受苦日,就寻常过吧,不需要什么礼物,儿子只希望母亲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曹淑立刻想到命运多舛的羊献容,心中一叹,这个儿子懂事的令人心疼,他的母亲也……
  正思忖着,管家来报,说族长王衍来了。
  琅琊王氏的族长本是王戎,王戎去世后,那把象征着家族族长身份的刀给了家族地位最高的王衍。
  王衍是王戎的堂弟,今年只有五十来岁,但是政治经验丰富,位列三公,是个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大人物。
  女儿王氏曾经是愍怀太子的太子妃,后来愍怀太子被先皇后贾南风的太医情人程据用药杵锤死后,王戎当即要女儿和太子和离,接回家里,之后八王之乱,王衍为了独善其身,干脆装疯杀了家里的奴婢以避免做官。
  如今王戎死了,八王之乱也结束了,王衍接替了族长之位,也接受了八王之乱的胜利者东海王司马越的邀请,出仕做官,成为大司徒,是家族地位最高的人。
  曹淑和王悦不敢大意,连忙去门口迎接王衍。
  琅琊王氏的男人们有着“琳琅满目”的美名,都长的不错,王衍更是其中佼佼者,他少年时期的美貌是得了竹林七贤之一山涛的认同,当年山涛看到王衍,顿时惊艳,感叹道:“是什么样的妇人,才能生下如此美貌的儿子来。”
  如今老了,王衍风采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男人。
  曹淑王悦向他行礼,母子觉得有些异样——因为王衍腰间佩戴者象征族长权威的刀,可见这次绝非寻常的家族串门,这把刀只会在上朝或者举行家族会议等庄严的场合才会佩戴。
  王衍对王悦点点头,“你先退下,我有话和你母亲说。”
  曹淑将王衍请到尊位,王衍将佩刀搁在案几上,还有一封信,“贤侄媳妇,王导已经写信来催了,要你们母子赶紧回江南建业。”
 
 
第77章 偷龙转凤
  王导两年前就在催了,实在老婆曹淑太过强硬泼辣,硬撑着不回,若是普通妇人,早就带着儿子回家了。
  面对族长的催促,曹淑不慌不忙,“一家团圆是应该的,这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么,如今到了腊月,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这都到了腊月,我打算在洛阳过年,等到开春,冰雪融化,就带着王悦回去。”
  等到了春天,我还有其他法子搪塞拖延。
  面对曹淑这个资深老赖,前任族长王戎、还有以强硬著称、绝不妥协的驸马王敦都拿她无可奈何。
  曹淑和王敦玩起了游击战,你追我退,你退我打,反正就是不回去。
  王衍晓得曹淑强硬泼辣,才带着族长佩刀壮胆子,他的手按在刀柄上,“路上不好走,但不是不能走,那些行商就靠着腊月过年四处贩卖货物赚钱。何况离过年还有二十九天,如果路上顺利,刚好赶在腊月三十到建业,一家团聚过年多好,你们母子两人在洛阳冷冷清清的。”
  曹淑是何等厉害人物?岂会被王衍族长的架子吓到?反正你不敢拿刀砍我——你若拔刀,我未必打不过你这个老头子。
  “那里冷清了,远亲不如近邻,族长大人今天不就光临寒舍了吗?”曹淑淡笑道:
  “如今局势紧张,对外匈奴建国,大汉和大晋两国对持,大战一触即发。对内几经内战,藩王混战,逃兵散勇占地为王,四处打劫堵路,这不要过年了嘛,土匪也急需钱财过个好年,我们母子二人就别着急赶路,上赶着去给土匪送年货了。”
  王衍有些力不从心,说道:“你放心,有琅琊王氏部曲一路护卫,不会有事的。”
  曹淑问道:“如今的局势,永康里还有一些王氏族人留守,族长能够分出多少部曲给我们母子?大晋乱成这样,恐怕五百部曲都难以为继啊。”
  这下曹淑把王衍要说的“两百部曲”给堵死了,五百都不够,那么两百更不行了。
  王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曹淑的嘴皮子如刀锋,王导怎么娶了这么个厉害的婆娘!
  曹淑油盐不进,王衍只得采用迂回策略,先把最要紧的事情解决,说道:“今日清河公主及笄礼,你是主宾?”
  曹淑对着皇宫的方向一拜,“承蒙皇后娘娘的邀请,我一个子爵夫人也能当公主的主宾,这是我的荣耀。”
  王衍道:“有传闻说,清河公主十四岁就匆匆及笄,是要着急婚事,想要挑选驸马?”
  来了!终于说正事了,曹淑提起精神,和王衍周旋,“这是皇室的事情,我只管给公主及笄,我是王家妇,管不了公主的婚事。”
  曹淑滴水不漏,王衍只得自己揭开谜底,“我听说羊皇后看中了王悦,要为清河公主作配。”
  曹淑装傻,“哟,族长是听谁说的?”
  王衍反问:“整个洛阳城的人都在讨论此事,你居然不知?看来是没有这回事咯?”这可是你自己否认的。
  王衍不同意这门婚事,因为王悦是琅琊王氏的麒麟子,是下一代人的佼佼者,如果是太平盛世,娶皇室公主自然是锦上添花,是家门荣耀,但是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娶公主,尤其是娶一个濒死皇帝和傀儡皇后的公主,是非常错误的行为。
  从现实利益上看,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的世家女才是明智之选。
  王衍是族长,他更在乎家族的长远利益,所以听到王悦要尚主的传闻之后,立刻赶到王家。
  曹淑赶紧说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旁人的传闻有何关系?”
  曹淑这个回答很是巧妙,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同时又提醒王衍:王悦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你来掺和啥呀?
  王衍以前只是听说曹淑厉害,这次言语交锋,才晓得曹淑居然如此厉害,和朝廷上善于辩论吵架的官员不相上下。
  王衍一噎,喝了一口茶,说道:“话说如此,但是,我是琅琊王氏的族长,你和王悦都是我的族人,如果只是一些小事,你们这个小家关起门来,我当然是管不着的,但是,若涉及到家族利益的大事,我是一定要管的。”
  图穷匕见,曹淑不怕他,“哦,族长打算怎么管?”
  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吧,我曹淑见招拆招。
  王衍先拿自己现身说法,“贤侄媳妇,我们琅琊王氏能够绵延至今,几百年都身居高位,是因我们王家同气连枝,互帮互助,有钱财一起分享,有困难一起担当,有灾难则果断断臂求生,绝不连累族人,我的亲生女儿……”
  王衍象征性的一顿,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当年我女儿嫁给愍怀太子为太子妃,妖后贾南风和太子不合,废了太子,我顶着骂名把女儿接回家,逼着女儿和太子和离,斩断了与太子的关系,我们王家这才没有被卷进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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