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炙手可热——三月蜜糖
时间:2020-03-23 09:36:30

  宋昱琮一顿,头未回,只浅浅的说了声,“多谢。”
  便只身去了紫萝宫。
  杜玉瑶的手扶着书案,却觉得浑身失了力气,一下蹲到地上。
  从外头跑进来的婢女,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搀扶着站起,一边裹了锦衾在身,一边诧异,“娘娘,皇上去哪了?”
  方才分明气氛很好,若是正常男子,见着这般美人,哪能坐怀不乱。
  杜玉瑶撑着额,摇头,哑声吩咐,“本宫歇了,谁都不要打扰。”
  深居后宫,若是不能从得失间挣脱而出,此生便要凄凄惨惨,不得释怀。
  她年轻,日子还长,总要慢慢熬下去。
  ....
  紫萝宫中,燃了几十盏火烛,光线明亮,妆匣散开。
  冯妙兮对着铜镜,凑上脸,两只手小心的擦拭伤处的药膏,红红的疤痕,凹凸不平,就像一条蚯蚓,肆意的趴在脸上。
  她从瓶中取出一些药膏,重新抹到伤处,凉凉的,日复一日,疤痕虽浅了一些,到底用处不大。
  “盈秀呢?”
  她问,身后的丫鬟答,“听说盈秀家里有丧事,老爷夫人允了她回去守丧。”
  “这么巧。”冯妙兮蹙眉,又照了照脸上的药膏,淡淡的薄荷香气,有些辣眼。
  “盈秀家里什么人死了?”
  “听说是她妹妹,亲妹妹,叫明秀。”丫鬟又答,手脚很是利落的整理好妆匣,又将药膏仔细封好,放在右上角显眼处。
  “怎么死的?”冯妙兮拨弄着肩边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奴婢不知,听说死的极惨,从井里捞出来的。”
  “哼,想是做了什么下做事,活该...”
  冯妙兮冷冷的讽刺,仿佛说话有多刻薄,心里的难受便会减轻许多。
  丫鬟瞥了眼,不敢吱声。
  忽然门一响,两人齐齐回头,冯妙兮搭在脸上的手忽然挡住那条伤疤,眼睛兀的垂下长睫。
  “皇上圣安。”
  丫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跪下,又问,“皇上可是要宿在紫萝宫,奴婢去备水...”
  “不必。”
  宋昱琮摆摆手,又道,“你们都下去,朕有话问兮妃。”
  冯妙兮再蠢,也不会臆想他是来找自己睡觉的。
  故而,她抬起头,只用手挡住伤疤,冷静的笑了笑,“皇上要问妾身何事?”
  宋昱琮蹙了蹙眉,问,“你伤疤还未好?”
  冯妙兮又是一声笑,“怕是好不了了,皇上问这作甚。”
  虚情假意。
  宋昱琮莫名所以的瞥她,只觉她话里话外有含义,却不想多问,便直奔主题,他从怀中掏出小木人,拿到冯妙兮面前,问,“兮妃可认得这是谁?”
  冯妙兮端看一眼,小小的人,胖胖的脸,两个小髻扎的张扬肆意,眉眼还未雕刻完成,她却猛地意识到,这木头人是谁。
  还能是谁?
  她笑了笑,眉眼讽刺之意愈发明显。
  “兮妃认得。”
  宋昱琮见她神色,更加笃定。
  他不明白,冯妙兮在笑什么,又为何笑的如此癫狂。
  冯妙兮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神秘兮兮的说,“可是,太后娘娘不让臣妾说,臣妾不能说。”
  “为何?”
  宋昱琮不解,疑惑的望着冯妙兮的举动,她放下手来,将那条长长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之中,本是温婉的长相,却因着诡异的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太后娘娘怕您伤心,不让我们讲。”
  冯妙兮压低了声音,面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起来。
  “对了皇上,今日不是宿在皇后宫里吗,怎的来紫萝宫了,难道是皇后不得皇上心意,还是,专程为了来问这个小木人?”
  “你,是不是有病?”宋昱琮指的是她的脑袋,他总觉得冯妙兮有些失常,时而阴森森的从背后窥视,时而莫名其妙的狂笑。
  听闻她从马车上摔下来过,想是摔坏了脑子也说不定。
  “皇上连这都知道,妾的确有病。”冯妙兮睁大了眼睛,“妾本来是皇上的正妻,今日的皇后,可是有一日妾到宫中赴宴,回府途中,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妾被甩出车内,撞到石头上,折断了腿,划伤了脸。”
  冯妙兮抚上脸颊,神色悠然。
  “妾本该是皇上的妻子,而不是这劳什子的兮妃。”
  没有声嘶力竭,只是死死的盯着宋昱琮,她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出来,可惜,宋昱琮只是看陌生人一般看她,丝毫没有情绪的波澜。
  “都是命里注定,强求不得。”
  宋昱琮捏着木人,又问,“你只管说,这是谁,至于母后那边,我不会去讲。”
  冯妙兮看向木人,转头抬起眸子,定定而又不甘心的问道,“皇上,你当真不记得,妾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宋昱琮想了片刻,摇头,“朕应该知道吗?”
  一道冷箭射进冯妙兮的胸口,她挣扎着,强撑着体力站定,最怕一厢情愿碰到冷血无情,不只是皇后,还有她。
  “这是皇上的心上人...”
  冯妙兮慢慢的开口,如愿看到宋昱琮焦灼的眼神,他渴望知道,却又碍着帝王的尊眼,只好站在那里,攥紧了拳头,凌厉的望着。
  “已经嫁人了。”
  好像忽然涌起的一片潮水,还未来得及蔓延壮大,便被一阵狂风掀了回去,打的溃不成军。
  宋昱琮不相信,“你骗我。”
  他很是笃定,故而声色平缓,不急不躁。
  “妾骗皇上作甚?妾不会骗人,她叫温良良,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哦,便是从前的顾相之子,顾绍祯.......”
  顾绍祯,温良良。
  宋昱琮脑中仿若劈开一道白光,将他面前骤然烧成漆黑。
  短暂的失明,很快恢复了神志。
  他出了一身冷汗,绵密黏腻。
  “我不信...”
  他捏着木人,转身欲走。
  身后那人犹自说着,“皇上小时候便喜欢她,可惜,她不喜欢皇上。
  她厌恶皇上,甚至避如蛇蝎。”
  “为什么?”宋昱琮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既不相信冯妙兮的话,又不得不去试探着询问。
  这种自相矛盾的心里,让他郁愤而又紧张。
  想听到什么答案,冯妙兮的嘴里,又会说出什么答案?
  是他想要的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可他到底在犹豫什么,等着希望降临,又等着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吗?
  宋昱琮迷惑了。
  “为什么..”冯妙兮重复着,走上前,报复感立时让她愉悦许多。
  “因为,她贱,她非要勾着一个,吊着另一个,她就是犯贱,她...”
  “闭嘴!”
  宋昱琮肃声睥睨,他鲜少对着女子动怒,今日大约是头一次。
  腰间的佩剑未带,否则已经长剑出鞘。
  冯妙兮果真住了嘴,有恃无恐的瞪着宋昱琮,殷红的唇染了唾沫星子,她微微一笑,“皇上不信?”
  “再让朕听到你污蔑她的任何话,朕会将你送至地牢深处,哪怕..哪怕你是御史中丞的女儿,哪怕你是朕的妃子。”
  冷风将虚掩的门吹得吱吱作响,宋昱琮人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冯妙兮掩着唇,失重一般坐下,丫鬟从背后看她。
  她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像是筛糠一样,紧接着,便听到隐隐传出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像是一缕冤魂,浮在头顶,听得她浑身战栗。
  后脊的寒毛,根根立起。
  丫鬟摩挲着双臂,上前问,“娘娘,就寝吧。”
  冯妙兮回头,笑着,冷言道,“滚。”
  
 
  ☆、093
 
  驼铃声于半夜倏然响起, 温良良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陌生而具异域风情。她又转过脸, 旁边没人, 便探手一摸, 锦衾尚且温热,应是起来不久。
  披了外衣趿鞋下床, 绕过屏风便来到外室, 抬头, 颀长的影子杵在窗边, 半开的窗户簌簌的吹动他的衣袖。
  顾绍祯没回头, 只是负在身后的手勾了勾,道, “小南,过来。”
  温良良上前扣住他的手,贴着他的肩膀问,“在看什么?”
  黄沙漫漫, 周遭无所遮拦,站在楼上,视线一马平川。
  遥远的天际,天地接壤处,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升起,漫过湛蓝的天,连同那片形态各异的云彩, 神圣而又让人心生敬畏。
  “你现下不怕冷了。”想当初在金陵城,温良良晨时开窗透气,都要被他念叨。
  顾绍祯嗤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心眼针鼻那样小。”
  从前温良良说他的话,如今倒反驳的痛快。
  “我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活这样久。幼时我到南疆多次,每每都是为了调理身子,虽病弱,却能吊着一口气。
  后来你出现了,第一次看见你从马车下来,是我要去南疆的时候。
  你就像九天玄女,潋滟春光不及你的一颦一笑,我看着你,忽然就觉得上天何其不公,在我对人生无望的时候,将你送到我的面前。
  可遇,不可求。”
  说起这事,温良良尚且耿耿于怀。
  她柳眉一挑,捏了捏他的掌心微微一跺,“我与母亲..冯玉琬颠沛流离到金陵城,甫一下车便望见你那双阴冷的眸子,当时便觉得胸口停了一跳。
  当时我还觉得,你这人怎的这般无礼,肆无忌惮的对着一个姑娘看。
  后来细想,大约是你讨厌我,才会明目张胆的逡巡...”
  顾绍祯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圈到身前,下巴软软的噌着她的脸,低低的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便想娶你做夫人。”
  “呸,那时你才多大。”温良良脸红,又微微扭了扭头,脸颊贴着脸颊。
  “总之知道你与旁人不同,便只想锁在府里独自欣赏。”
  “我又不是花花草草,由着你把玩。”
  温良良不以为意,顾绍祯的手往上一抱,温良良惊叫出声,不由踮起脚尖,晃了晃身子。
  “小南,你看前面行走的骆驼,像不像一座座移动的山。”
  “你半夜不睡觉,便是为了起来看骆驼。”
  温良良打了个哈欠,靠着他的肩膀往后躺了躺。
  “不是,是因为紧张,有些睡不着了。”顾绍祯圈住她的腰身,另外的手捏住她的脸,掰到与自己面对面。
  “轻点,脖子疼。”温良良瞪他,呵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脖颈,顾绍祯便稍微松了些手,笑道,“真想封住你的嘴。”
  “是有什么大事,还是又有什么危机?”温良良接着问他,又不适时宜的打了个哈欠,她很困,日日夜夜与他腻在一起,精神萎靡不振了许多。
  “明日我带你见巫上,这里最厉害年纪最大的蛊师。”
  “便是你出生时,救了你性命的人。”
  顾绍祯点了点头,忽然红着脸蹭蹭她的额头,有些声哑,“小南,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温良良反问,顾绍祯顿了顿,又好像在拒绝一般。
  “为何我俩夜夜相伴,你却始终不曾有孕?”
  “这...”温良良犹疑着看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身体孱弱,活力不旺吧。
  “蛊师曾经告诉我,若想子孙成群,需得在成婚之后,来南疆找他,取出我体内的蛊虫。”
  顾绍祯说的轻松,却叫温良良觉得心惊胆战。
  她不知道何为蛊虫,亦不知蛊虫如何进去,如何出来,只是单凭想象,便叫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很疼?”
  “一点都不。”顾绍祯摇头,见她脸色霎时苍白,便知她在担心什么。
  “那它从哪出来,从这还是...”温良良摸着他的胸口,越发觉得恐怖。
  顾绍祯笑,眸中映出担忧的她,他拽着温良良的手,拉到腰/下,一本正经道,“从这出来。”
  “不要脸!”
  温良良立时缩了回去,趿着鞋便捂脸跑回床上。
  手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麻麻的,像他的笑,一点点的侵入骨髓。
  晨起时,彭吉等人便备好了一切,两人出门简单用饭后,又换了南疆的衣裳,徒步走向蛊师营帐。
  “这里真的很美。”
  太阳如同一个火球,从天边猛地弹了出来,飒爽干脆,橘黄色的光一点点的变成炽热,明亮而耀眼。
  “那便多住些时日,我带你去附近转转,那边是当地人的水源地,干净澄澈,还有土沙堆里掩盖的城池,经年累月的风蚀后,场面蔚为壮观。
  还有姑娘酿的葡萄酒,香醇可口...”
  顾绍祯如数家珍,慢条斯理的牵着她的手,边走边徐徐道来。
  “我哥,白景他..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温良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白景与鸿胪寺生意那般好,若没有猫腻,温良良自是不信的。
  偏偏那样巧,大皇子宋昱稷藏匿之地,也在鸿胪寺。
  “总算舍得问了?”顾绍祯对于她的反应,皆在意料之中。
  “你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温良良又惊又气,抠着他的手掌掐了一下。
  “哎,疼。”顾绍祯夸张了动作,彭吉回头,慈眉善目道,“公子,夫人,前面便是了。”
  蛊师住的营帐,颜色斑斓,犹如巨型蝴蝶的翅膀,门帘用垂感极重的粗布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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