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ears(眼泪)
你到森鸥外办公室的时候,那个老男人正拿着一套崭新的红色洋装追着爱丽丝到处跑,和他亲自动手捏的幼女外形的人型异能也能玩的那么好。
“父亲,”你随手关上门,转身时表情已经调整到无悲无喜的状态,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问道,“什么事?”
趴在一边的地毯上画着画的爱丽丝低着头,金色的卷发遮掩住了双眼,似乎是用力太大,她不小心捏断了手里的蜡笔。
森鸥外把那件小洋装搭在手臂上,态度也很随意,“坐吧。”他淡然道,仿佛并不在意你对他称呼上的变化,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信子,你知道五年前发生的‘荒霸吐’事件吗?”
“略有耳闻。”你有些诧异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语气淡淡的回答,语言简洁,绝不和他多说一个字。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荒霸吐是怎么一回事了。
爱丽丝刚扔掉了那支断掉的蜡笔,拿了一支新的在白纸上涂鸦,又不小心捏断了一支。她可爱的嘟了嘟嘴,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坐在沙发上的森鸥外旁边往他身上爬。
森鸥外搂住捣乱的爱丽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据可靠消息,造成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来到了横滨,你带人去探一探他的虚实。”
“您打算怎么做?”你微微皱眉,难道港黑这个时候就注意到中也了?
似乎是奇怪你反常使用的敬语,爱丽丝同样抬眸看着你,天真稚气的说道,“信子姐姐不用对林太郎这么生疏啦。”她蓝宝石一般闪耀的眼睛眨了眨,“信子姐姐即使超龄了,也是林太郎的孩子哦。”
“哦。”你冷淡的应了一声。看到爱丽丝就想起之前那个穿粉红色洋装的女孩子,没什么好心情。
“情报上写,荒霸吐的载体被由未成年组成的自卫组织“羊”收留,因其力量强大被推为“羊”的首领。”森鸥外面色如常,说着你早就知道的情报,无形之中与你拉开了距离,“我打算派信子你去羊那边做一个卧底。如果可以,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
从对方嘴里听到“卧底”这个词,联想到许多不好事情的你微微垂眸,掩饰住晦暗不明的神色。
就算你不去卧底也会有别人去卧底,如果这个世界的中也被拉入了港黑,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前世杀死你的那些人,包括中也在内,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和你数次交手的金色夜叉就是尾崎红叶的异能?而在前世你未曾谋面的港黑新任首领,就是今生在你看来越来越有篡位苗头的森鸥外?
前世今生越来越多的细节被联系在一起,让你惊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彻骨的凉寒。
“信子,怎么了?”留意到你的沉默,森鸥外关切地问道,那种担忧的眼神,似乎你们从未有过冷漠的距离,他还把你当做一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孩子。
“我做了一个梦。”最终,你用了一个童话故事般的开头试探,将所有的暗语和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全部隐藏在这个梦里。能知道多少全看对方有多通透。
听着你与他所交待的事似乎毫无关联的话,森鸥外选择做一个倾听者。爱丽丝似乎也感觉到了此时的气氛不对劲,嘟囔了一句什么,捡起地上的画笔和纸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
于是这个房间里只剩了你们两个人。
“梦里面,川崎诞生了一个杀不死的怪物。她重权重利,扎根镇守在那里,将川崎变成了她个人的领土,并有着向外扩张的野心。一旦有人阻挡了她的路,就会被她所向披靡的异能无情的铲除。”你毫不在意地将前世的自己称之为怪物。
“有一天,镇守川崎的怪物向横滨探出了爪牙。您有什么办法,能花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个怪物、将川崎收入囊中呢?”你深深地凝视着森鸥外,某个惊人的猜测在你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森鸥外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这不影响他解答你的问题。
“重权意味着缺少信任的人,重利意味着善于博/弈下注,扎根意味着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不会离开领地。有野心意味着会被野心蒙蔽,无情意味着多情。而杀不死,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的弱点罢了。”
他一如既往地善于分析敌人的情报,从你简简单单的一段话中就得知了许多关键信息。你曾经羡慕过这样的能力,现在却有些深恨了。
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你才用淳教的方法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肌肉,不让自己流露出这辈子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花信风不应该有的表情。
原来他,竟是这样看待前世的你的。
“这样的怪物是没办法甘心居于人下的。只能杀死,不能收服。”森鸥外现在的表情像极了曾经教导你如何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人时候的模样。自你日益长大,就很少拿一些问题来问他了。
“若想花最小的代价确定最大的收益,派一个身份与她相似、性格单纯直率的人去她身边取得她的信任,知道她的弱点再以权利设置陷阱,川崎就将手到擒来。”
与上辈子对付你的手段如出一辙。你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做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交握紧了。“那具体该怎样取得她的信任呢?”
“以寻找同类为名来到她身边,再编造点悲惨的身世,比如来自横滨的贫民窟之类的。然后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了有共同话题还可以送她一只宠物,德国牧羊犬就不错,够忠心。以此润物无声的侵入她的生活,成为她的同伴。”
“从小到大都被人当做怪物,一旦遇到同病相怜的同类,就会眼巴巴的把自己毫无瑕疵的信任捧着送到对方面前。”
修得圆润好看的指甲猛地刺入掌心,好一会儿痛感才姗姗而来。这样的疼痛及不上前世死亡时的万分之一,却能使你在那一瞬间失去理智的大脑保持清醒,缓解得知造成你上辈子死亡结局的幕后真凶是谁的冲击。
在这个养了你五年的老男人面前,你连呼吸错了一拍都会被他发现。如果不是这些年淳对你的悉心教导,你现在可能整个人都会因内心的惊怒和努力抑制的杀意而颤抖,哪里还会想到去控制呼吸的节拍和心跳的频率。
身后一小缕纯金色的火焰从掌心冒出,温柔的舔舐着从你指缝间蜿蜒而下的鲜血,很快便使掌心的伤口结痂了。
“您真是......老谋深算。”这个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词目前最能概括你的复杂的心情。
明明和中也外貌一模一样书你都能分清他们的不同,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森鸥外,让你如此的无法忍受。
胸膛里的无名怒火燃起,你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直接刺激神经的痛觉和口腔里弥漫着的铁锈味确实有效,慢慢的使你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甚至还能朝前世下令杀害你的真凶露出一个微笑。
重生后这个世界的森鸥外,和重生前那个世界的森鸥外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同一个人这种问题,就交给哲学家去思考吧,你只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黑手党而已,迁怒是避免不了的。
“如果我接了任务,卧底着卧底着,就跟着‘荒霸吐’私奔脱离港口黑手党了呢?”你弯了弯眸,笑容甜美若含蜜,无数想要说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只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这样简单的问道,像是在说玩笑话一般,故意去踩他的底线。
“不可能。”对绷紧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的你的心情一无所知,森鸥外想也不想的否认,“信子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失去理智。”
“但如果发生了这种事的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反面教材,森鸥外沉吟片刻,眸光微闪,“不想被抓回来,就跑吧。离横滨越远越好。”
这是妥协。
你敛起了假惺惺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平复了一下想哭的心情,终于在他无声的包容中放弃了对情绪的忍耐和控制。
这个老男人太厉害了,厉害到令你担心再被算计一次的同时又忍不住向他靠近。
你上前几步来到察觉了几分不对劲的森鸥外面前,像小时候那样搂着他的脖子,依赖的跪坐在他的膝上。黑发红瞳的男人微怔,遂才反应过来一般,慢半拍的流露出一丝排斥的表情,他的双手却比表情更快一步,诚实的扶住了你的腰,防止你从他身上落下去。
你抬手遮住森鸥外那双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你的眼睛。他剑眉秀挑,鼻梁挺直,顺着你的意闭上眼睛不再看着你,微垂的睫羽轻颤,每一下都若有若无的扫过你掌心的疤痕,像是拂在你千疮百孔的心上。
“若我叛逃后,遇到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可以杀吗?”你问他。
“可以。”森鸥外沉默了很久,终于放弃了与你保持距离的打算,笑道,“我回答了这么多问题,小信子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告诉我。”不等你回答,他乖巧的闭着眼,学着你的样子抬手,准确无误的抚摸到了你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仿佛在心里描摹过千万次,不用眼睛看也能触碰到,“谁欺负了我家的小信子?”
森鸥外温柔的用指腹抹去你眼睑下的泪水,诱哄着你说出那人的名字,被蒙在你手下的眉心却蹙起了,显然想不到谁这么胆大包天。
在他看不到的对面,你哭也忍着不出声、沉默着流泪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令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这辈子还要再杀死你一次,就别对你这么好呀!不然你轻易被杀死也舍不得还手的怯懦模样,多难看......
【U】——utilize(利用)
你把幕后凶手大卸八块的想法正式落空。
先不提你杀不杀得了那个老男人,下不下得了手都是个问题。
恩是恩,仇是仇。
五年的养育之恩,前世的杀身之仇,都说恩怨可以相抵,但又怎么可能抵消得了?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森鸥外,并没有对你做过那些事,甚至连伤害你的那些记忆都没有。你就是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认为恩怨分明的你仰面瘫在竹席上,想到前世的种种,恍然如梦的同时。又开始迷茫了。
“信酱是在纠结要不要报复这件事吗?”书拿手帕包裹着煮熟的温鸡蛋给你敷眼睛,看到你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还以为弄得你不舒服了,动作更加轻柔。
虽然他可以直接用规则给你消肿,但是在某些小地方,他更愿意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人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世界的老男人什么都不知道,而下令杀死我的那个森鸥外,也已经跟着上个世界一起毁灭了。”你回过神来,揉了揉换了新模样的世界根源绚丽的红发,心道这个时候只有算不上是人类的书能治愈一下你了。
而那个世界都毁灭了,你想把某些人套麻袋打一顿都找不到人。
“信酱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不应该迁怒这个新世界里的无辜者?但什么都不做又觉得不甘心?”书澄澈如空的蓝色眸子可爱的眨了眨,奇妙的理解了你有些絮乱的话,并复述了一遍。
你点点头,放肆的揉了世界根源的头还不够,竟毫无敬畏之心的伸手去触碰穿着米色长外套的红发青年那双纯净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眼瞳,但在你的指尖触碰到他瞳孔的时候,却没能接触到实体,反而从他的眼睛里直接穿了过去,那感觉像是触摸到了湖泊的水面。
你经常忘记书非人类的身份,这种程度的触碰更能提醒你人类和非人类的区别。不知又用了谁人面貌的红发青年被这样对待也不见生气,只是握住了你使坏的那只手,学着人类绅士的样子放在唇边亲了亲你的手背。
他的唇是温热的,灼热感几乎透过你的手背直达掌心,痒痒的,你能觉察到自己掌心月牙形的疤痕正在褪去,连同舌尖上的伤口一起。
“他们并不无辜呀,信酱。就是担心你这样想,我在那个世界毁灭的时候把伤害过你的那些人的灵魂保存了下来,延续到了这个世界里。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重生了一次,只是没有过去的记忆罢了,”被你反握住手的红发青年欢喜的笑了笑,或许是他现在的这副样貌太过沉稳,这样富有少年感的笑起来,竟有一种铁汉柔情的意味,“只要信酱愿意,他们随时都以梦的形式想起那个世界的记忆。”
你愣愣的看着他。
“所以,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吧,束手束脚可不是我认识的你。”红发青年外貌的世界根源与你额头相抵,让你更能看清楚他的眼睛,或者说,看清楚他眼睛里狼狈的自己,“别再钻牛角尖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信酱直接用我来解释就可以了。你可是被世界根源宠爱着的孩子。”
他有那么多的小世界要管理,却偏偏把注意力全部投在了这里。“唯一性”这种东西,世界根源就这么渴求吗?
你没把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说出来,反而开始验证一个你自己心里隐隐有猜测了的问题,“书,我想知道我这辈子的身体,还是不是我的身体?”前世从实验室诞生的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今生你的亲生父母都是在科研方面十分有建树的异能者,若两个世界的差别不大,那么......
“之前那个世界的森鸥外,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语中带着失落。你知道书最见不得你失落,“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身体当然是信酱自己的。至于森鸥外知不知道,我没注意这方面。”明知早已聪委屈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你此刻流露出来的失落是为了达成目的,书还是犹豫了。
他拿着消肿用的东西的手一握一舒,手里的鸡蛋和手帕就魔术似的变成了一个装满水的茶杯,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信酱要自己来看看吗?”红发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还在冒热气的茶杯上,掩盖住杯口片刻,又移开。
本来漂浮着茶叶的褐色液体平面出现了一个极速运转着的漩涡。慢慢的,漩涡旋转的速度终于是人类肉眼可见的变慢了,渐渐出现了那个已经毁灭了的世界的残骸......
*
<世界遗迹——>
硕大透明的落地窗前,森鸥外黑色的披风无风自起,那副高屋建瓴的姿态颇有些君临天下之势。他瞭望着川崎边界逐渐被橘红色的重力异能泯灭的纯金色火焰,和静静地躺在灰烬和焦土之中屹立不倒的钢铁城墙,忽而一笑。
阻挡港口黑手党更进一步的绊脚石终于被铲除了,令他不由想给爱丽丝换一套粉红色的小洋装庆祝。
“鸱鸮的血拿来了吗?”黑发红瞳的男人头也不回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