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停下脚步,注视着你的眼睛。良久,他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你的脸颊,“别难过。”
才没有。你咬着下唇,隐忍着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说话了。
*
你十一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次出国旅行。
森鸥外似乎是要去德国处理某些事务,见分部没什么大事需要你坐镇,就把你也一起带去了。
你早就发现这个老男人对德意志这个国家有着不一样的情怀,所以在你生日的这天他专门腾出时间带你去这个国家最纯净的矢车菊花海,你也就不惊讶了。
少女般清新优雅的蓝色花朵成片的向阳生长,被风一吹,竟然有一种风吹麦浪般的壮丽感。绿茵茵的草地和慵懒挥洒下来的阳光,在郁郁葱葱的夏橡树枝间跳来跳去的小松鼠和枝头莺啼鸟啭的鸟雀,扑面而来的花香和在空中上下翻飞的花瓣......
就连一向对到外界去看当地人看腻了的风景感觉十分无趣的你,此时也不免感受到了宁静。
你穿着一身田园洛丽塔风格的长裙,在花海间漫无目的的穿行。据说这个小镇的少女会将矢车菊压平放在衣服里,一个小时后如果矢车菊花瓣依然保持平坦、宽阔,就表示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你虽然对此付之一笑,但并不妨碍你也摘了一朵蓝色矢车菊,就当入乡随俗了。
“小信子!”
突然听到身后的森鸥外叫你,你拿着一朵矢车菊诧异回眸。
相机咔嚓的音效响起。那一瞬间耀眼的白光甚至没能让你眨一下眼睛。
“乖女孩。”他脖子上挂着相机,趟着花海来到你身边,温和的微笑着揉了揉你的头。
你喜欢他说你乖时候的感觉,无法形容。
*
不知不觉的,森鸥外养了你五年。
这五年里,除去书整天蛊/惑你不务正业打游戏的苦恼,你过的还是很愉悦的,整天就做做打击彭格列势力的任务、追查隐藏在彭格列高层里的某位仇人、在淳批好的文件上签签字、生日这天陪森鸥外玩换装游戏、偶尔应付一下老首领的召唤表忠心。以及,追杀六道骸。
如果森鸥外把六道骸的项上人头当做今年的生日礼物送过来,你也不会死脑筋的非说什么“这个人必须我亲手杀死”这种无理取闹的话。
年年生日都有惊喜,你不免也有些期待今年那个老男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但你若无其事的在办公室干等了一天,也没有收到对方寄过来的礼物。
只是年满了十二岁,又不是满十六岁可以嫁人了,怎么就没有礼物了。在生日这天收礼物收习惯了的你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是因为你不经意间做错了什么生气了?你困扰的趴在办公桌上,思考自己最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时你听到了门外两个人的脚步声。一男一女,一个是你熟悉的青年男人的声音,一个是你从未听过的女孩子活泼轻快的声音。
“林太郎,林太郎!”幼女软糯的嗓音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了一层粼粼的波澜,“我们这是要去见谁?”
没等听到青年男人的回答,你就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相隔一年未见的森鸥外,以及,他牵着的那个、穿着粉红色洋装的幼女。金发蓝眼的小女孩依赖的躲在他身后,偷偷的打量着你。
“好久不见。”森鸥外牵着女孩子的右手紧了紧,没有像以往一样上前来将你抱起,只是温和的看着你,微笑的说道。“信子,长大了啊。”
你看着他们,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倦怠的垂下眼睑,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地。
“我知道了。”
你轻轻地说。
第21章 怒放于鲜血之中(十五)
你十二岁生日的这天,和森鸥外一刀两断。
......开玩笑的。你吃他的用他的,就连新家都是他送的,你和他一刀两断后,又能到哪里去呢?
所以你只是向森鸥外表达了一下不想要一个年纪比你小的后妈罢了。就算他和爱丽丝过一辈子,你也不介意,你只是非常非常介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突然插足你们的生活。
森鸥外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身边的女孩子似乎察觉了他的动摇,娇蛮的甩开了他的手,双手捂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转身就跑。
“呜林太郎最讨厌了!”那个穿着你从来不穿的粉红色洋装的女孩子哭着离开了。你正准备说什么,便看到森鸥外错开了你的视线,焦急的喊了一声“爱莉!”,就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徒留你一人在原地。
......爱莉?
你微微抿唇,什么都不想说了。
【Q】——queen(女王)
这天晚上,你独自一人回到森鸥外送给你的新家,刚一推开门,就被赭发少年一个熊抱扑倒在地板上。
“书,我想玩游戏。”今天心情实在不美的你不想和他闹,任他扣住你的双手趴在你身上,体重轻得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云。明明是在学习人类男性的行为,却表现得像只小狗一样,用毛绒绒的脑袋在你颈间蹭来蹭去,让你感受不到一点威胁。
“游戏世界并不是一个逃避的好地方哦。”什么都知道的书惩罚似的在你的锁骨上啃咬了一下,只是那样轻的力道,还不够他留下一道红印,“而且我说过了,在信酱十四岁之前都不再开放游戏世界。”他也是被你不走寻常路的操作惊到了,从没见过在新手世界卡那么久的人。
居然连一向很宠你的世界根源都拒绝了你。觉得今天诸事不顺的你心头一堵,自己不高兴也看不得别人高兴,曲起膝盖对着少年的小腹下方就是重重一击。
其实并没有男性/特有的器官,也感觉不到疼痛的书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疼,因为太不走心了所以你没有理他。
“这样吧,”见你真的不理他了,书犹豫片刻,从你身上爬了起来,又顺势侧躺在你旁边的地板上,支着头看你,一双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信酱想不想去看你重生前那个世界最后的遗迹?就是重现它毁灭前夕放发生的那些事情。”
书在虚空中徒手画了一个圈,又向这个空心的圆圈轻轻吹了一口气,它便慢悠悠的飞到了天花板上,像一个被主人撒了手的氢气球。“我希望信酱的心情能变好一点呢。”
天花板上平铺着的圆圈里浮动着深邃流转的星空,你盯着它看,仿佛能从其中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星空、破碎的场景。
“好。”你也很好奇,你上辈子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
<世界遗迹——>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天空渲染得火红,仿佛要云层都熔化。纯正的金色火焰化作巨型的不死鸟,在川崎的边界支撑起一道坚固无比的屏障,神圣而不可侵犯。.
这是一场关系川崎黑手党生死存亡的战斗。
银发红瞳的少女站在火焰之中,极度高温的火焰将周围的岩石燃烧成透明的玻璃,将建筑的钢铁融化成水流,又被金色的火焰带着重铸成一道酷热的城墙。
这一战对她来说,生,一战成神;死,一无所有。
而身为川崎的女王,她无路可退,也无所畏惧。
“中也,你去召集所有人,来此决一死战。”少女清冷严肃的声音响起,竟是打算不顾川崎黑手党的死伤惨重,要召集所有幸存人员来此赌一把生死。
她把这个关系川崎或崛起或没落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同伴——和她同为怪物的重力操控者,中原中也。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银发被滚烫的热风吹动的少女鲜红的眼瞳中出现了一丝疑惑,刚要回头查看被自己牢牢护在身后的少年是个什么情况,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鸱鸮!”
一颗子弹从身后袭来,毫无征兆的贯穿了她的心脏。无尽的重力将她禁锢在原地,正在逐渐熄灭她在城市边界处飞速漫延的火焰。
“什......?!”身体无法动弹的少女睁大了眼睛,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唇角缓缓蜿蜒下一道崭新的血痕,却没办法立即回头看己方的偷袭者是谁。
或许猜到了,或许没猜到,或许不愿承认。
正在与她交手的金色夜叉手持一双棍剑,趁机迅猛一剑斩断了她的左臂。
身穿妖艳和服的女人操纵着金色的夜叉,身披着的和服披风狂舞,凭借女人的自身意识被控制着,再次将棍剑势如破竹的送入了镇守川崎的火焰怪物的胸膛,拔出退后时带出了大量的鲜血。
很难令人想象,这个几乎还可以被称作“女孩”的川崎之王,娇小的身体里,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可是就连她最后流出的鲜血也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然而却被无尽的橘红色重力无情的泯灭。
“即使是身为怪物恢复能力恐怖的你,被斩断了肢体也是不能复原的吧。”打着伞的和服女人轻蔑一笑,警惕的站在火焰范围之外。
“...中...也......?”
连痛觉神经都没有的银发少女任由心口的血液流淌,滴落在已经是一片焦土的地面烫出一个大洞。她艰难的抵抗着重力转身,鲜艳的红瞳,蓦地流下一滴血,像是泪水一般。
火焰的怪物是不会流泪的,但是,会流血。铁石心肠也好痛啊,血水会让坚硬如铁的心生锈,使怪物的心跳停止。
这是她亲口告诉同伴的弱点,也是她此刻葬送自己的原因。
“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
被巨型的火鸟保护在后面的赭发少年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那样冰冷和看敌人的眼神是她以前所夸赞的。
“...中...也......?”川崎的火焰防线正在瓦解,银发少女显得惊愕而又茫然,却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或者说无法挣脱束缚她的重力,除非那人主动解除。
然而中原中也没有。
“中也,你为什么......”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金色的火焰熄灭,不死鸟的死亡,标志着深受怪物统治的川崎正式得到了解脱。
被这个城市禁锢在这里的川崎女王也得到了解脱,躺倒在这片她深爱的土地上。
这场战争是怎么结束的,中原中也不知道。
他看着倒在地上、伤痕累累、胸腔里的心脏不再跳动的断臂少女,喉头一哽,此刻竟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像他们这种从实验室里诞生的怪物,只能自己杀死自己。
鸱鸮何尝不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中也,你做得很好。”和服女人优雅的撑着伞走到他身边,赭发少年却视而不见,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黑衣人粗暴的拖着少女的尸体,随即两眼充血的低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为死者收敛尸骨罢了。有什么好激动的。”围观这场战斗的棕黑发色的少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即使他已经走到了光处,他鸢色的双眸也依然处于黯淡的阴影之下,“难道中也,你舍不得?”
“鸱鸮必须死,这是首领的命令。”他眯了眯眼,漠然的说完,然后哥们儿似的搭上了身体僵硬无比的赭发少年的肩膀,无视对方此刻的表情,残忍的微笑着,“走吧。终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首领可以把川崎收入囊中了,今天会有一场庆功宴,别迟到。”他拍了拍卧底在敌方阵营立了大功的同伴的肩膀,将外套潇洒的披在肩头,率先离去。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良久,双拳逐渐握紧。
“鸱鸮没那么容易死。”在他以为化为焦土的川崎战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天籁,“金色夜叉那一剑并未刺中她的要害。”
他愣愣的听着女人说话,突然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现在去川崎的乱葬岗找人,还来得及。”在他身后,女人淡淡的说出了下半句话。
*
尸横遍野的乱葬岗——
“鸱鸮!”
“鸱鸮!”
“......你在哪里?”
匆忙赶到的赭发少年用重力一具一具翻动着乱葬岗的尸体,动作轻柔且急切,但在看到尸体的面容非他要找的人时,又将其弃之若尘。
“嗨,中也,好巧。”棕黑发色的少年坐在一块墓碑上,跟他打招呼,本以为会被无视,却意外的分到了对方的一缕注意。
“你怎么在这里,太宰?”中原中也嗓音沙哑刺耳,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这个不是重点。”面容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可爱的歪了歪头,状似思考的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重点是,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看得赭发少年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别人的尸体也没有感觉到。
“我猜猜,中也是来找鸱鸮的吧。”肩上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年眸色深沉,“你找不到的。”
“因为我吩咐负责收敛尸骨的下属把所有尸体都扔进海里了。”
“太宰!!”赭发少年凶狠地给了他一拳,打得体术永远不合格的同伴直接从不知名的墓碑上一头栽了下去。
中原中也拎着少年领子的手剧烈的颤抖,看到少年清秀面容上鲜红刺眼的血,稍微恢复了理智,怎么也打不下第二拳。
鸱鸮什么也不怕。她最怕水了。
“我说过,鸱鸮必须死,这是首领的命令。”鸢色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满脸是血的棕发少年表情平静,如果忽视他因为忍痛而发颤的声音的话。
“如果不想引起首领的怀疑,天黑之前从川崎的悬崖那边回来。”
*
川崎的悬崖下面是海。
赭发少年的眸色如海,顺着一路燃烧着微弱火焰的血迹寻找到了一片海域的上方,下面折射着金色阳光的深邃海面浮动着鲜红。
“鸱鸮......”
“你别怕,我来了。”
他想也不想的跳进海里。
磅礴的橘红色重力将平静海面一分为二,无视了周围的游鱼和海藻,澎湃的向大海深处探寻,每看到一具尸体,他都要用异能探查一下,然而却每次都大失所望。
终于,一抹金色火焰的光亮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银发少女尸体接触到沉淀着淤泥的海底的前一刻,赭发少年屏息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海面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