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立即回过神来,她站起身准备去拍戏。离开前,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真是魔怔了,那人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桑酒离开了,温季瓷的视线随着她的走动,步步相随。
有些工作人员也看到了温季瓷,他颀长挺拔,站在那里,实在太过显眼。
哪怕他戴了口罩,也能看得出来,他鼻梁很高,黑发下的那双眼睛沉黑锋利,气质绝佳。
他们奇怪,片场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助理?
他们循着温季瓷的视线看去,发现他一直盯着桑酒看,他们恍然,原来是桑酒的助理。
其他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温季瓷一直看着桑酒,桑酒已经站在高处了,他定定地看着。不知怎的,心里涌起莫名的担忧。
桑酒站在高处,鼻尖尽是冷风呼啸而过。
导演喊道:“开始。”
她深吸了一口气,威亚吊着她往下坠去。
落到三分之一处时,威亚忽然断了一根。
桑酒身子蓦地往一旁倾斜。
所有人都震惊了,威亚怎么好端端地断了一根?
温季瓷瞳孔倏然紧锁,手不自觉握紧,极深的恐慌遍及全身。他抬起眼,直直地看着。
桑酒悬在半空中,脸色瞬间苍白,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紧,只是断了一根而已,她不会出事的。
下一秒,拉扯着桑酒的力道蓦地消失,桑酒整个人快速往下沉去。
威亚彻底断了。
这一幕落进温季瓷眼中,他的心口似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剧烈的疼痛和担忧涌了上来,顷刻间便淹没了他的心脏。
周围响起惊呼声,桑酒疾速地下落,她望着下方,坚硬的地面仿佛近在咫尺,再往下落去,几乎就要撞上去了。
桑酒唇色苍白,闭上了眼。
坠落之际。
忽然有一个人冲了过来,在众人目光下,他张开双臂,环住桑酒的腰,极深地把她拥入怀中。
那一瞬,桑酒眼前一暗,天地翻覆。
俯冲的力量如此之大,身下那人以身做盾,背重重地砸向地面。
他却没有一声闷哼,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寂静中,那人只是抬眼,将手无声又用力地拥紧。
周围光线黯淡,似暮色笼罩般一寸寸覆下。焦急话语声,纷杂脚步声,皆向桑酒而来。
但桑酒却只看清了那双幽幽暗暗的桃花眼。
他仍是没有说话,时间似静止了一样。
黑眸里却有烟火在翻涌,似喜似悲。
熟悉得令她心痛。
那样嘈杂的环境下,他却直直望着自己,薄凉的眼底没有任何惊慌,他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瞳孔深处只映着她一人。
修长冷白的手,一点一点地拥紧了她。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桑酒抵在他的身前,她却觉得他的指尖很凉,很冷,浸染了不见边际的雪。
他从未如此用力地拥抱过她,这样的姿势,不带任何旖旎之意。
却像是要把她拥进骨血里,烙在灵魂深处。
桑酒怔怔地看着他,她忽然觉得心口刺痛,眼泪落了下来。
温季瓷。
第27章
温季瓷的双手绷紧, 那双黑眸很深地看着桑酒, 一如既往。
“哥哥……”我疼。
桑酒的话没来得及说全, 就已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刚才拼尽全力护住了桑酒, 温季瓷不曾觉得痛,现在微一放松, 背部仿佛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也失了力气。
两个人一同昏倒在地上。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下子全围了上来,今天的拍摄全部暂停,剧组里多了两个病患, 是头等要事。
宗遇从另一侧赶回来, 向来平静的他, 神色慌张。
桑酒和温季瓷被分别放在担架上,有人拿掉了温季瓷的口罩。
“这个男人是谁?好像不是我们剧组的人。”
“是桑酒的新助理吗?”
“……”
那张脸, 整个人寡然矜贵,即便是放在娱乐圈里, 也丝毫不逊于最顶尖的神颜,单说气质,就是独一份的骄矜。
宗遇怔了一怔, 虽奇怪温季瓷为什么会在现场, 但还是没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他是我的朋友,先把人送去医院。”宗遇微微皱眉,轻描淡写地把旁人对温季瓷的疑惑掀了过去。
桑酒的助理小禾已经赶到旁边,宗遇低语了一句,让她帮忙遮掩。
导演混迹圈里多年, 财经杂志上那些人的相貌和身份都烂熟于心了。
就他一个人看出来了,这哪是什么助理,分明是他们剧组的投资商金主爸爸啊。
之前桑酒被人介绍进剧组,他也没想到,她会跟温氏的太子爷有关系。
现在倒好了,不但桑酒出事了,就连剧组的靠山都跟着受伤了。如果温季瓷出了意外,这部片别说播出了,能不能继续拍摄都是个问题。
导演把桑酒和温季瓷送去医院的时候,一直在祈祷上苍,他们能平安无事。
他让制片人跟过去,自己留下来处理残局。
温氏太子爷在剧组里受伤,这条新闻要是爆出去了,温家人哪里会放过他们。
新闻必须要压下来,出入现场的每个人都要守口如瓶。
最后,在导演的努力下,新闻上头条的时候,只有模糊的远景照片,内容仅跟桑酒有关。
【多情剑剧组威压事故,桑酒空中坠落已经送医】
剧组对外发表声明,此次意外是因为道具组没有排除安全隐患,导演出来道歉。因为剧组态度诚恳,网上没有追着讨伐剧组,平时那些讨厌桑酒的网友们,反倒一致改了口风。
“桑酒真的好敬业啊,一定要平平安安,出院后我再也不黑你了。”
“呜呜呜新人演员刚出道就这么拼,想想那些老是用替身耍大牌的明星们,答应我,以后一定要火!”
控制住舆论后,导演亲自给温氏那边打了电话,表示医药费用剧组全包,桑酒和温季瓷在医院的人身安全会受到保障。
跟平时颐指气使的模样相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导演把一切忙完后,医院那边也有消息了。
所幸桑酒和温季瓷并无性命之忧,只需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养好伤就能出院。
桑酒出事后,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幸好温季瓷及时接住了她,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医院的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桑酒只有几处擦伤,但都不是很严重。
反而是温季瓷的后背着地,留下了一条不短的伤口。
桑酒坐在病床上,坐立难安,看得桑玫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了?受伤了也不安分。”
桑酒抿了抿唇,踌躇道:“哥哥呢?”
桑玫一怔,随即笑了笑,她坐到桑酒的床边。
“我过来你这里之前,先去了你哥哥的病房,他已经做了检查,只是背上的伤口比较严重。”
桑酒低垂着头不发一言,好久才憋出一句。
“我要去看哥哥,我自己去。”
桑玫自然不会拦她:“别逗留太久,哥哥需要休息。”
温季瓷的病房就在桑酒的隔壁,桑酒站在门口,却犹豫了起来。
她先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隙,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哥哥。”
没人应她。
桑酒彻底拉开了房门,床上的温季瓷还睡着。
桑酒怔了怔,她走进病房,走到了温季瓷的床边。
温季瓷安静地躺着,仿佛无声无息。
这是桑酒第一次见温季瓷穿病服的样子,平日里向来强大无所不能的温太子,如今因为她只能躺在病床上。
懊恼、不安、愧疚多种情绪掺杂到一起,铺天盖地,几乎把桑酒淹没。
在片场和温季瓷对上眼睛的那一刻,桑酒第一个反应不是害怕她会死,而是害怕温季瓷会因她而死。
之前针锋相对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地掠过她的眼前。
即便温季瓷说过他不认她这个妹妹,但是他做过的事情比一个亲生哥哥还要尽心。
她却还在生气温季瓷轻易脱口的那句话。
桑酒咬了咬唇,再次低头,对上了温季瓷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猛地一怔。
原本寡冷的目光落在桑酒身上时,瞬时软了几分,上一秒从眼底无意露出的侵略性尽收。
温季瓷漫不经心地坐起身。
一声哂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怎么不正大光明地看?”
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桑酒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忍住不哭,眼泪硬生生被她含在眼里,卷翘的长睫毛根部沾染了水汽,嘴巴紧抿着,好像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温季瓷。
温季瓷抬眼看到桑酒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的下巴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淤青,身上套着的病号服空空荡荡的。
长发没来得及扎起,有些凌乱地散在肩上,看上去委屈得不得了。
温季瓷无奈地扬了扬唇角。
“哭什么?”
温季瓷的话像是触发的开关,桑酒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说话的时候哭腔很重。
“哥哥对不起。”
桑酒站在温季瓷的床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情绪酝酿了很久,碰上温季瓷的话,更是止不住,压不下。
桑酒手忙脚乱地地用手背擦着眼泪。
温季瓷呼吸忽的有些紧,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拉住了桑酒的胳膊,往他的方向一拽。
以近乎圈抱的姿势将桑酒环在了怀里。
仿佛失而复得。
没有半点犹豫。
刚才桑酒开门的那一刻,温季瓷就醒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睁眼,因为他担心他眼底疯狂的情绪会被桑酒看穿。
直至他平复好心情才开始面对桑酒,他以为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却还是失了控。
刚才桑酒叫出哥哥这个词的时候,温季瓷有片刻的恍惚,他了解桑酒,也明白先前她叫的哥哥都不是出自真心。
因为玩笑,因为愧疚,因为其他种种。
而这一次不同,他能听出桑酒是真心实意地叫的。
以前诱她叫哥哥,是想维持着和桑酒之间仅有的联系。
现在如他所愿,桑酒真的把他当成了哥哥。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桑酒此时此刻的依恋让他舍不得放手。
那该如何,难道当真做她哥哥吗?
他等了她这么多年,他不甘心。
温季瓷心情翻涌,只能把怀里的桑酒抱得更紧。半晌他才松了手,仿佛刚才差点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
桑酒坐直身子,很没出息地把眼泪抹掉。
桑酒看了温季瓷一会,突然把温季瓷的被子给掀开了。
温季瓷一怔,忘记了反应。下一秒,桑酒往温季瓷的被子里钻。
被子再次合上,桑酒坐在了温季瓷的脚下,一双微冷的脚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了温季瓷的脚边。
按照桑酒的理解,温季瓷救了她,就是她的人了,是她真正的家人。
他们之间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薄薄的病号服挡不住温度,恰巧那人又是他极为在意的,所以即便是那轻微如丝的体温都被他无限放大。
温季瓷原本唇角的淡笑忽的少了弧度,身上的漫不经心也收了。
他的视线闪躲了几秒,神情有些不自然。
桑酒没这么多想法,也没意识到温季瓷的僵硬,她只觉得被子里很暖,然后开始和她的救命恩人表忠心。
“谢谢你,哥哥。”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
“我以前不该打小报告,不该对你凶,不该老是和你对着干。”
温季瓷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笑道。
“不过是接了你一下,你就以身相许了?”
桑酒没在意温季瓷的调侃,继续说着。
“你是我再生父母,以后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肯定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
听到这句,温季瓷动作顿了顿,他可不想当桑酒的祖宗。
温季瓷咬了咬后槽牙,被桑酒的不解风情气得发疯,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似的。
“我还想活久点,不想这么快死。”
“呸呸呸,哥哥一定长命百岁,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莫名被发了哥哥卡的温季瓷不怒反笑。
“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不太适合你?”
桑酒一点也不计较,反而好心地提点了温季瓷一句。
“以后我都会对哥哥这么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温季瓷没接话。
桑酒原本想着赖在温季瓷的病房不走,但她想起桑玫对她的提醒,不想再打扰温季瓷休息。
她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有些不情愿。
“哥哥,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还没走出一步,手突然被拉住,桑酒怔了怔回头看温季瓷。
温季瓷稍稍用力,桑酒重新坐回他的床边。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温季瓷刻意倾着的姿势,像是将桑酒圈在怀里。
原想多留桑酒一会,目光扫过她侧脸的淤青,温季瓷又改了口。
“明天记得过来。”
桑酒立即笑着点头:“当然。”
温季瓷松了手,直到桑酒离开病房时,视线还落在已经合住的门上。
上一秒还温暖的被子因为少了一个人,散了几分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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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在网上看到了桑酒的新闻,邱冉的父亲邱商。
邱商有了一个念头,桑酒现在受伤了,如果他现在去关心桑酒,桑酒或许就能帮他在温季瓷面前说好话,那他就能抢在别人之前拿下云城的项目。
邱商和桑玫离婚后,就几乎没见过桑玫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