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店员。”店长大方的一挥手：“不用花钱喝的。”
“......不。”汪忻沉默片刻，有些固执的说：“我就是要给他买。”
店长：“......”
等店长调好两杯温热的奶茶递给他们的一瞬间，季明玦就一言不发的拉着汪忻走了出去，动作几乎迅速到让人来不及反应。汪忻正咬着吸管，就被拉着支支吾吾的跟了上去，脚步多少被扯得有些踉跄仓惶，但季明玦拉着她的力道，却让人很安心。
他是真实存在的。
汪忻忍不住伸手握住季明玦隔着厚厚的校服和大衣拉着她的手，闭眼用力的感受了一下——他是真实存在的。
“忻忻。”季明玦的手在她碰上来的几秒后犹如电打了一样的弹开，他皱了皱眉，沉声问：“出什么事了？说实话。”
“没有。”汪忻始终觉得，那样残忍的话不适合说给他听。她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开始惴惴不安的心跳逐渐平缓，莹润的唇瓣牵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汪忻执拗的，握住季明玦始终躲避着她的修长十指。
“明玦哥，你别让我联系不到你好不好？”
季明玦看着反常的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并未回答。
“你说你会答应我很多事情的。”汪忻眨了眨眼睛，有些失落的嘟囔：“我就想要你这个保证。”
季明玦声音有些发涩：“为什么？”
汪忻一双上翘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近乎有些咄咄逼人：“我要你答应我。”
他没办法拒绝她，季明玦闭了闭眼：“好。”
“你一定要回我的短信和电话，哪怕是在半夜。”
“好。”
“随时随到？”
“好。”
“你说了三个好。”汪忻破涕为笑，一直委屈巴巴的小脸终于绽出一抹笑来，看着他：“要是做不到，我会去找你的。”
季明玦被汪忻握着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挣脱开的意思，他低沉清澈的声音有些哑：“去哪儿找我？”
“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只要你想让我找你。”听出了季明玦声音中一种带着认命感的寒凉，汪忻心脏一缩，好似保证的强调着——
“明玦哥，以后......哪怕你不在这个城市，离我很远很远，我也会找到你的。”
其实汪忻知道，季明玦早晚会走，不是因为他大自己一岁会先去上大学。而是因为季家......他们从很久很久以前，都有一种每次见面就是末日的感觉。但即使这样，汪忻还是不受控制的，喜欢这个浑身散发着削薄气的少年。
“所以你......不要跟我断了联系。”
汪忻看着季明玦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她觉得小哥哥这个时候，也许是会心软的，虽然他不说话。但是汪忻一直以来，都觉得和他的内心离的很近。
于是她忍不住笑了笑，掰着指头得寸进尺的数：“说好的每周见我一次，你欠我十次了。”
“......嗯。”季明玦抿了抿唇，黑眸看向她，像是蕴含着烈火冰河的炽热，沉声道：“你也欠我十次。”
以后，慢慢还。
......
但是寒假往往伴随着过年的气息，虽然做好了‘二十次’的约定，但是走街串巷根本就见不上面。直到过年前两天，汪忻生日的那天照例是宁梦张罗着她的同学朋友，在大院后街的饭店组织着给她庆祝了一下。
然后才放这帮年轻的小丫头小伙子去对面的KTV自己去玩。
汪忻在十二岁之前对于过生日这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还是挺喜欢的，但是越长大，心绪仿佛就越淡了。到如今，面对所有人的祝贺竟然可以达到了一种无动于衷的感觉，除了......
她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没有动静的手机。
季明玦不是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现如今已经十点多了，眼看着还有一个多小时今天就要过去了，他却......连一条信息都没有给自己发。自己......十七岁了呀。又长大了一岁，不值得他发一条信息吗？
“忻忻。”黎优优举着杯酒诱哄她：“嘿嘿，今天十七岁了哦，要不要喝一杯？”
汪忻抿了抿唇，像是赌气似的，从来不喝酒的她拿过酒杯干脆的一饮而尽了。然后在周围的欢呼声中，汪忻就没出息的感觉有些晕。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喝过酒的原因，一杯酒，就足以让她头昏脑涨了。
散场的时候，汪忻先偷偷的溜出去结了账，然后披着大衣走出门外。冷冷的风一吹过来，立时就冻的一颤，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出了一层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
唔，好冷。汪忻绯红的巴掌脸上一双秀眉不悦的皱了皱，然后她抬起手腕，乖巧的系好自己大衣上面一颗一颗的牛角扣，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这条五光十色的街道，走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忻忻？”
“嗯？”好似听到有人再叫她，汪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自己可能实在是有些晕——她居然出现幻觉了。她居然觉得刚刚听到的声音......好像季明玦的。
“忻忻。”然而事实告诉她那不是幻觉，汪忻低着头感觉到自己头顶的亮闪闪的路灯被人挡住，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笼罩住她。微微一抬头，汪忻就看到了季明玦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神色盛怒，竟然是在瞪着她的。
他沉声问：“你喝酒了？”
“......明玦哥？”汪忻咬着嘴唇，痴痴的笑了笑，眼神迷离的模样像是在做梦：“你来找我啦？”
她被酒精染过的嗓子几乎带着一股腻人的甜软，季明玦目光微微一顿，但仍旧问：“你为什么喝酒？”
“嘿嘿，就一杯啦。”汪忻笑着，竖起一根白嫩嫩的食指傻傻的比划着一杯这个数字，委委屈屈的嘀咕着：“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好烦呀。”
季明玦：“......”
“真的。”汪忻声音闷闷的，低头看着季明玦的白球鞋：“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今天是我生日呀。”
“我不是故意......”
“礼物呢？”汪忻打断他，干脆的伸手，声线带着一丝娇蛮的无赖：“给我。”
季明玦抿了抿唇，半晌后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串深色的手链。汪忻没想到真的会有礼物，头脑顿时都清醒了积分，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串物事。
“这是檀香木，我自己做的。”季明玦把手链塞在她手里，深色的檀香木摊在汪忻莹润白皙的手掌心倒是格外好看，他怕她嫌弃，轻声说着：“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带的。”
“......谁说我不喜欢。”汪忻看了半晌，才吝啬鬼一样的把这串手链藏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声音脆生生的：“特别喜欢！”
她说喜欢，让觉得自己礼物拿不出手所以一直忐忑的季明玦微微放了心，眉梢眼角忍不住透露几丝愉悦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汪忻的生日，只是，偷偷的看着小姑娘被一群人前后簇拥着，便有点不太适合过去找她了。
虽然心想着汪忻能出来，自己把礼物送给她，但不管是对于自己的礼物还是汪忻能不能出来让他碰见这件事，季明玦都是没有自信的。
总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给她，但真的要送，又不知道送什么。修长的手指在等待着汪忻的时候慢慢的摩挲着小小的檀香木，直到看着汪忻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ktv门外，迷迷糊糊脸颊绯红像是喝酒了的模样，季明玦心头才袭上一阵久违的怒火。
“明玦哥。”是汪忻再叫他，打断他的思绪，声音甜甜懒懒的像是在撒娇：“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嗯。”季明玦闻言，二话不说的在汪忻面前半跪了下来，瘦的蝴蝶骨突出的宽阔后背对着她，干干脆脆道：“上来。”
汪忻静静的看着，然后慢慢的覆了上去，娇小的身躯充满眷恋感的趴在上面，小手揽住他的脖子。唔，汪忻鼻尖闻到季明玦身上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下巴忍不住垫在他硌人的直角肩上，傻傻的说：“明玦哥。”
“嗯？”
“你的背真好趴。”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给各位小可爱看！
第39章 克制不住
汪忻娇小的身子趴在季明玦身上热乎乎的, 源源不断的传来一阵又一阵温暖的热源，而垂坠在他脖颈之间无意识一搭一碰的手指却因为在这外面待久了有些凉, 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让季明玦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
他呼吸都不自觉的有点加重了，掩饰性的问：“忻忻, 冷不冷？”
从来没有喝过酒的小姑娘现在趴在最令她安心的后背上, 已经悠然自得的迷迷糊糊的了, 听到问话就软软的回应着：“不冷。”
季明玦的背上特别暖和呢, 汪忻看着他红红的耳朵, 好奇的嘟囔：“明玦哥，你背我累不累呀？”
汪忻根本就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季明玦觉得自己就算背一晚上也不会累的, 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累，忻忻很轻。”
“那你就是冷了。”汪忻带着酒香的热热气息打在他的耳根, 让人心痒的嘀嘀咕咕：“你耳朵都红了。”
季明玦：“......”
汪忻说完，就发现他的耳朵更红了。小姑娘吃吃的笑了笑, 天真稚气的娇声宣布着：“明玦哥。我十七岁了。”
“嗯。”季明玦听出来她是醉了，柔声配合着：“忻忻长大了。”
“......还不够。”谁知道汪忻听了这句话好像突然伤心了似的，本来慵懒甜蜜的嗓音变的哀拗了起来, 带着一丝闷闷的哭音：“我想早点长大。”
想早点长大？小姑娘这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觉得自己现在太小解决不了么？季明玦眼底闪过一丝阴暗，清隽的长眉一蹙, 却还是哄道：“好，再过两年忻忻就长大了。”
可是长大了有什么好的，汪忻如果一直这么小，他就可以一直疼她了——哪怕只是在有限可以相处的时间里。有的时候, 季明玦有点害怕汪忻长大，他总是有点偏执的认为是汪忻现在年纪尚幼，才不懂他的身份，卑微。
可她若是大了，就会懂了。
只是季明玦不知道，在某些方面汪忻已经长大了，甚至更成熟。她酸涩眼睛一眨，怔怔的说：“我好想长大保护你。”
季明玦一愣，本来背着她走的稳稳的脚步都顿了下来，须臾间只觉得脖颈间流淌着一行温热，是汪忻的眼泪。趴在他背上的女孩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被酒精熏染过的嗓子抽抽噎噎的哽咽着：“我想让他们都不能欺负你！”
“......乖。”就像是冰冷的水上升到喉结，让人喘息都觉得难受的窒息酸涩感，季明玦心想，真窝囊啊。他居然，都到了让汪忻替他操心流泪的时候了，真窝囊。
季明玦强作镇定：“乖，没人欺负我。”
“你，你胡说。”汪忻闭着眼睛哭，都忍不住打了个哭嗝，这段时间心里不敢说的担心害怕借着半醉半醒的酒意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小、小哥哥，他们要害你。呜呜呜，他们要害你。”
医院之后的这么长时间里，汪忻就感觉自己入魇了似的，午夜梦回仿佛预见到了季明玦满身是血，被他们毁灭，被他们弄的在也开不了口的画面。时常一身冷汗的醒过来，伸出漆黑寂静的卧室里，紧紧的蜷起细瘦的身子也不能缓解那种来自心底的慌张和害怕。
她迷迷糊糊想到了以前去季家听到的许多事情，季老爷子那带着碧玺扳指的修长大手握着拐杖，鹰隼一样的眉眼上挑，偶尔会对他那些成群结队的儿孙交代：“去解决一下......”
去解决一下后面的人名大抵都记不清楚了，但不是那个，就是这个。当时汪忻傻乎乎的并没有半分的疑虑，现在想起来，季老爷子口中的‘解决’指的是什么？他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的？
那些人......现在还能开口么？汪忻拼命的想记起来季老爷子当年说的那些人是谁，想的头都痛了，但脑子里就犹如被迷雾罩住了一样，一团团缠绕的全都是黑气，任她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忻忻？忻忻！”背上较小的身子哭声渐渐微弱，但却显而易见的在不停发颤，季明玦急了，连忙蹲下把人拽了下来抱着，让汪忻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怕什么？”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汪忻刚才还暖乎乎，现在却变的一派冰凉的巴掌脸，下巴，耳垂。季明玦的双眼漆黑，尽量克制着压抑不住的冰冷和焦躁，还有心疼，他扳过汪忻的脸盯着她迷蒙的眼睛，沉声问：“说，怕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汪忻坐在季明玦半跪下来的腿上，离他高挺清隽的面孔几乎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呼吸吐纳间，她都能闻到季明玦身上浅浅的薄荷香气——让她着迷眷恋的味道。
不是只有季明玦单独眷恋着汪忻的，从很小开始，汪忻都觉得只要小哥哥在她身边她就会感到安心。她渐渐觉得自己像只被所有人精雕细琢圈养的金丝雀，只有在季明玦面前才是真正的自我。
不用伪装，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有人都嫌弃他，可是她喜欢他。
只是现在，汪忻要硬生生的把这份喜欢推远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汪忻就止不住哭。
“小哥哥。”她瓮声瓮气的哽咽着，娇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沉重，认认真真的说：“你走吧。”
季明玦一愣：“什么？”
“你走吧，离开这座城市。”汪忻吸了吸鼻子，背景的鼻尖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都哭的泛红了，忍不住咬着指关节呜咽：“随便去哪儿都好。”
“我害怕季爷爷他们要害你，好怕哪一天一给你打电话，就见不到你了。”
“所以你走吧，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别再被他们伤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