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项泉很快发了个定位过来。
叶谙扭脸冲叶远年道:“我有点事,晚上不跟你一起吃饭了,你让司机在前面停车。”
叶远年原本想借着吃饭的机会拉近一下父女间的关系,闻言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改天吗?”
叶谙敷衍地答了句:“工作任务,没法改时间。”
叶远年眉头皱得更厉害:“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了,工作上的事,能推就尽量推掉,你要是缺钱用,爸爸给你。”
听见这话,叶谙抬起眼,看着他。
叶远年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爸爸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只是怕你太辛苦,等你嫁进谢家,多花点时间照顾谢朔,这才是最重要的……”
叶谙看了他片刻,挪开目光,淡淡道:“知道了——”她望向车窗外,“就在这儿停吧。”
叶远年生怕她在这个时候赌气,不敢逼得太急,放低了语调,温和地问:“地址在哪儿?爸爸送你过去。”
叶谙偏头,对上一张充满慈爱的老父亲脸,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想笑。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没跟他客气,报了项泉发过来的餐厅地址。
叶远年抬头,吩咐司机改道。
车水马龙,落日渐渐西沉,天边铺开绚烂云霞,如火如荼。
过了一会儿,叶远年又试探着提议:“谙谙,这段日子你先搬回家来住吧,爸爸好替你准备结婚的事。”
为了工作方便,叶谙一直在外租房,没住在叶家,平日里也很少回去。
叶远年知道,她其实是不想回,早在几年前,她就闹过离家出走。
出乎意料的,这回叶谙头也未抬,直接应了声:“嗯。”
叶远年:“……”
她答应得太快,叶远年有点不确定:“那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爸爸过两天让人来接你?”
叶谙捧着手机专心打字:“嗯。”
简短利落,仿佛只会这一个字。
“……”
叶远年彻底没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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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路上,父女俩再无交流。
叶远年心里堵得慌,最近几年,自己这个女儿越来越温顺听话,很少再跟他顶嘴发脾气,可就是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
对着他,好像跟陌生人一样,疏离客套、完全不上心。
明明很小的时候,她最爱扑在他怀里撒娇,黏着他叫“爸爸”。
到了目的地,叶谙推开车门下车。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叶远年心里更加难受了,忍不住唤了声:“谙谙……”
叶谙回过头,侧脸被夕阳余晖笼罩,有种靡丽的风情,眼底却是一片澄澈。
“嗯?”
叶远年望着她,欲言又止,半天没开口。
叶谙有点莫名,见他神色纠结,以为他还在担心联姻的事,不由头疼:老男人疑心都这么重吗?她今天都已经贡献出奥斯卡级别的演技了好不好!
她耐下性子道:“你放心,结婚的事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不会突然反悔,也不会玩逃婚让你颜面尽失,你看我今天去谢家不就没砸你的场子吗?”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会考虑的……”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叶远年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解释,叶谙已经重新转身。
“我走了,拜拜~”
她潇洒地挥挥手,踩着高跟鞋飞快走远,裙摆如风,卷起一抹绚烂晚光。
叶远年坐在车内,忽然有种人到中年的落寞。
项泉选的地方是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中餐厅,水晶吊灯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照得满堂通明。
叶谙跟着服务生到了订好的包厢,项泉和对方的负责人吕弘已经在里头坐着。
“谙谙。”
见她进来,项泉从餐桌前起身。
“吕总,这位就是我们工作室的叶谙。”
看着走过来的娉婷身影,吕弘眼底掠过一丝惊艳:“叶小姐。”
“您好。”叶谙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
吕弘温和笑道:“没关系,我们也才刚到。”
叶谙挨着项泉坐下,一抬眼,恰好对上吕弘打量的目光,像在打量一只待价而沽的花瓶。
年近四十的男人,穿得人模狗样的,眼神里的轻浮和油腻甚至都懒得掩饰。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叶小姐。”
叶谙神色未变:“是吗?”
“上个月我去过一个录音棚,刚好撞见叶小姐在录一部剧。”吕弘勾着唇,笑容里似乎含了点别的意思,“叶小姐想必不记得了吧?”
难怪点名叫她来面谈,叶谙继续礼貌地微笑:“当时在忙,可能没注意。”
“叶小姐不但音配得好,人也长得漂亮,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跟叶小姐坐下聊一聊……”吕弘拿过旁边的一瓶酒,抬起眼,“能喝酒吗?”
这种饭局,喝酒肯定是免不了的,叶谙也懒得装什么娇弱小白花,主动倒了酒。
她勾唇一笑:“不会喝,但是吕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吕弘笑得眼角起了褶皱:“我就喜欢叶小姐这样漂亮又爽快的女孩子。”
叶谙端起酒杯,仰头灌下。
顶上的灯光落入她眼底,一片潋滟。
吕弘盯着她白净修长的脖颈,眯了眯眼。
几杯酒下肚,叶谙渐渐有些晕乎,支起手肘撑着脑袋,眼皮也开始往下耷拉。
见她这么识趣,吕弘很是满意,谈了半天风月,终于说到合作上。
喝过酒之后,男人脸上的轻浮越发藏不住:“叶小姐以往的作品都很优秀,相信这一次,我们也能合作愉快……”
叶谙抬眸,眉眼一弯:“还请吕总多多照顾。”
她脸上已晕开大片绯红,昏黄的光流转过来,衬得她容色灼灼,似月下玫瑰。
吕弘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往前倾了倾:“其实,像叶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台词功底又好,完全可以进娱乐圈发展,没必要一直在幕后配音,太埋没了……”
他压低嗓音,笑得暧昧,“我手上有一些人脉,叶小姐如果感兴趣的话,哪天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引荐。”
叶谙笑了笑,没搭腔,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她这一整天都在演戏中度过,在谢家演完,又来这里演,就这敬业程度,确实可以转行去娱乐圈拍戏了。
吕弘以为她不信,借着酒劲吹嘘起来:“君明集团,谢氏,叶小姐知道吧?”
叶谙眸光一动:“……知道。”
“烜梦背靠的就是谢氏,我跟他们的谢董有些交情,还一起喝过酒……”
“是么?”听到这里,叶谙终于表现出几分兴趣,以手支颐,轻抬眼睫,“我听说,谢家那位少东家去年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
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吕弘噎了一下。实际上,他连谢家的边儿都搭不着,哪里能知道什么少东家的情况,只能故作神秘:“这种消息,我可不能随便往外传。”
叶谙轻弯唇角,没再多问。
吃完饭,叶谙同项泉送吕弘出包厢,吕弘侧头凑到她面前,醉醺醺地说:“叶小姐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浓烈的酒气散过来,叶谙差点被熏吐了,假装醉酒站立不稳,往旁边避了避。
谁知,旁边包厢的门恰好打开,她这一退,就撞上了里面出来的人。
一只手扶上她的胳膊,衬衫袖口处,一截腕骨白皙削瘦。
叶谙踉跄站稳,抬起头,对上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连更,乖巧等夸~
明天零点再见!
小可爱们多多留评呀,鞠躬致谢~
第4章
灯影下,男人五官漂亮,皮肤白皙细腻,一双眼睛眼皮很薄,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狭长的眼尾晕开一点轻佻味道。
他身上的少年气较重,乍一看,更像个刚毕业的大男孩,只是衣着风格偏成熟,冲淡了不少。
他朝叶谙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一丝审视意味。
叶谙总觉得他有些眼熟,愣了下,忙说:“对不起。”
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像是他的助理,低声询问:“您没事吧?”
项泉和吕弘也看了过来。
吕弘原本眯着眼,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后,突然变了脸色:“小谢总?”
醉醺醺的脸上几乎在一刹间堆满了浮夸谄媚的笑,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年轻男人面前:“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幸会……”
吕弘喝高了,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年轻男人显然不认识他,微微蹙了下眉。
助理立马代为接过吕弘手里的名片,随意扫了眼,礼节性地笑道:“抱歉,我们还有事,失陪。”
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瞥了叶谙一眼,没多停留,迈开长腿,同助理往前去。
吕弘还想套近乎,奈何人家根本不屑搭理,径直走远了。
叶谙扶着墙,看着男人远走的背影,心里有点发凉。
刚刚“小谢总”的称呼一出,她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因为他跟谢朔长得有那么一点相像。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吕弘及时补了一刀:“刚刚那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谢氏的二公子,谢予然……”
叶谙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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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见谢朔之前,为了知己知彼,叶谙特意做过一些功课,大致了解了一下谢家的家庭成员。
谢朔有个关系比较亲近的堂弟,叫谢予然,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被寄养在谢柏言膝下,一直到成年。
据说谢朔车祸之后,谢柏言身体抱恙,谢家继承人的重担就落到了他身上,想到刚才那张带着少年气的脸,叶谙不由有点怀疑——那么副稚嫩模样,跟谢朔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真的不会把公司搞破产吗?
不过,她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会不会因为刚才的情形对她有所误会。
毕竟她在谢家那边立的人设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温柔清纯乖乖女,不然谢柏言也不会放心选她当儿媳。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白天刚跟谢朔见过面定下婚事,晚上就跑过来陪中年油腻男喝酒应酬,这桩婚事估计得吹。
那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叶谙郁闷地扶了下脑门,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项泉过来。
“叶小姐,我送你回家?”吕弘色心不改,又凑了过来,咸猪手还试图往她腰上搭。
叶谙一阵反胃,彻底忍不了了,往后一挪,给了项泉一个警告的眼神。
项泉知道叶谙的底线,惹毛了这位姑奶奶,绝对没好果子吃,赶忙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扶住吕弘,笑着圆场:“多谢吕总好意,不过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吕总,我已经安排了人过来接她,应该就快到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吕弘也没勉强,斜眼看着叶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改天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叶谙实在没心情搭理他,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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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餐厅,将吕弘送走,叶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胃里的恶心稍微好了些。
项泉在一旁赔笑道:“辛苦了辛苦了,等签下合同,我给你记一功。”
叶谙斜瞥他一眼:“你还不如多给我分点钱。”
作为工作室的老大,项泉这个人没什么大毛病,平易近人开得起玩笑,就一点——抠门。
一提到分钱,他立马开始装傻,笑着转移话题:“怎么样,还能撑住吗?要不要去给你买点药?”
叶谙摆摆手:“没事。”
她其实没怎么喝多,刚才在饭桌上那副模样是故意装给吕弘看的,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
“你在这儿别动,我叫个车送你回去。” 项泉从兜里掏出手机,往路边走。
夜幕下街景繁华,四面八方都是各色的光,叶谙被闪烁的光影晃得有点头晕。
包里手机嘀咚两下,是叶远年发了消息来。
叶谙轻捏着手机边缘,正准备回复,手突然一滑——
刚买不到一个月的手机“啪嗒”落地,清脆的一声响。
手机是屏幕着地,她赶忙弯腰捡起,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翻了过来。
一看:屏幕碎了。
而且碎得十分有艺术感,仿佛开出了一株枝叶蔓延的花。
叶谙:“……”
她今晚这运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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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一辆宾利驶入谢宅。
谢予然下车,穿过花园进屋,看见坐在客厅的谢柏言,唤道:“大伯。”
谢柏言颔了颔首。
谢予然环顾左右,问道:“大哥呢?”
谢柏言道:“在他自己的房间。”
谢予然在一旁坐下,迟疑着又问:“这几天,大哥怎么样了?”
谢柏言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顿了顿,“对了,他今天问起跟叶家的合作案,你上去跟他说说吧。”
谢予然上楼,敲了敲门。
“哥,是我。”
里头哐当一声轻响,随后谢朔的声音才响起:“进来。”
谢予然进屋,看见谢朔穿着睡袍,问道:“你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