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男人的狗腿子傻了眼,男人则是发了狠,冲着自己的护卫下令“给我打!”
穆易也对自己的侍卫道“不必留手。”
双方顿时打了起来,佘大夫很有眼色地撤出了客栈,并回到马车里,不愿在外头顶着雨雪傻等。
穆易护着楚言退到了客栈门口,两人也准备先回马车上,等里头打好了再说。
谁知他们正要跨过门槛,就被突然挤过来的一个姑娘撞了一下。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衫,发髻凌乱不说,脸上还布满了泪痕。
她挤开楚言和穆易便要跑出客栈,楚言匆匆一瞥,看清了她的脸,随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那姑娘,并单手扯掉自己身上的狐裘,赶在没人发现那姑娘的长相之前,将狐裘盖到了那姑娘头上,把姑娘整个裹住。
那姑娘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就被人单手抱住,并听到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隔着狐裘对她小声道“嘘,别怕,我护你。”
那姑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真就听话停下了,但她的身子还在颤抖,一方面是怕,一方面是冷。
轻柔狐裘裹着她,带着暖暖的温度和淡淡的香,一点点透过单薄的裙杉,浸入她的皮肤,让她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穆易看着楚言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用狐裘裹着,还单手拥揽,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显出了一丝不悦。
“认识?”穆易问。
“素不相识,不过……”楚言正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呢,就听客栈里头传来这么一段对话——
“爷!那丫头又跑了!!”
“什么!还不快去找!!不打了不打了!快给我去找人!”
被楚言揽着的姑娘狠狠地打了个颤,显然这段对话中跑了的“丫头”正是这个姑娘,更巧的是,丢了丫头的那位爷,正巧就是对楚言出言不逊的男人。
楚言“嘿嘿”一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完就一瘸一拐地把姑娘带去了马车边,让姑娘躲到马车上去。
那姑娘腿软得厉害,但为了不被男人抓回去,她一边单手攥紧狐裘,一边手脚并用,硬是爬上车辕,钻进了马车。
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姑娘松掉了狐裘,她看着车里华贵奢侈的装饰,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误闯了仙境,回过神,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到车门边的角落里,免得把车里弄脏。
这时客栈里头也终于消停下来了,男人要去找他逃掉的丫头,只是走之前不甘心想要放狠话,便对着穆易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楚言笑着道“我不知道你是谁,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没想到接话的不是穆易,而是楚言,心里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但还是硬气道“你谁啊!”
楚言扬了扬下巴,道“吾乃江州提督之子——顾宴,你待如何?”
男人惊愕不已,他原先看楚言被穆易搀扶着进入客栈,大庭广众姿态亲密,又看楚言样貌精致,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玩长相柔美的小男孩,于是银者见银,误把楚言当成了以色侍人还被折腾到走不了路的娈童,谁能想到对方居然是朝廷三品大官之子。
男人哪还顾得上什么丫头不丫头,连忙走下客栈台阶,到楚言面前赔罪。
楚言嗤笑“道声歉就算完了?小爷我这回是入京赶考的,家里爷娘先生可都等着呢,转头若是知道我被人认作那不堪的玩物,你说他们这气是该往谁头上撒?”
男人伸屈极快,连连致歉,就差没跪下磕头了,丝毫没有先前的嚣张蛮横。
而后楚言一句不想再见到他,男人立时便吩咐下人收拾好行李,也不顾道路难行,直接就起身离开了平康镇,连那个丢失的丫头都给抛到了脑后。
楚言想着男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日后一定会躲着自己,便是不躲着,自己也有办法把那个顺手救下的姑娘藏好,于是便没再去管逃一般离开的男人。
穆易就没楚言这么想得开,他记下了男人车马上的标记,准备回京后慢慢查,总不能让楚言白白被人羞辱
楚言吩咐了一盏几句,然后便和穆易一块入了客栈。
刚刚打斗损坏了不少桌椅,楚言给了掌柜一袋银子,除了房钱,剩下的便算作赔偿。
掌柜脸上强撑起的笑容这才真实了几分。
之后小二带他们上楼,楚言看屋里还算暖和,便叫了热水来洗澡。洗完澡,她一瘸一拐地绕过屏风出来,就看到一盏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偷偷把藏在马车里的姑娘带到了房间里,此刻那姑娘就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着。
楚言特地和一盏说过,不许看那姑娘的脸,因此一盏始终都让那姑娘用狐裘裹着自己,姑娘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即便是坐在屋里,也依旧包裹全身,直到听见楚言的脚步声,这才稍稍把狐裘解开。
如果一盏在这一定会吓一跳,因为那张缓缓露出的面庞,竟和他们家的二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是楚言为什么要救下她的原因——替代天命之子的假货,有了。
楚言勾起了唇角,把小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楚言在小姑娘对面坐下,并把桌上点心茶水放到了小姑娘手边,让她先吃点东西。
小姑娘小小声地道了谢,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楚言托着下巴看着,发现这姑娘虽然长得像顾皎月,但是气质言行却是一点都不像。
太怯懦胆小了,还容易轻信人,仅仅因为楚言帮她逃走就这么信任楚言,也不怕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单纯地跟张白纸似的。
楚言等了一会儿,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回道“我、我叫三喜。”
楚言蹙眉,声音也不像,而且还带着很重的乡音。
三喜看楚言蹙眉,以为自己是惹了楚言不快,咬了咬唇,有些慌张。
楚言继续问“你家在哪?那些人为什么要找你,你又为什么要逃?”
三喜一愣,顿时湿了眼眶,哽咽道“我家在城外小英山沟水村,我娘重病死了,我爹、我爹给我娶了个后娘,后娘不喜欢我,就让我爹把我卖给了路过的大人做小妾……”
楚言“那你是要回去再被卖一次,还是跟我走?”
三喜没想到自己还能做选择,先是无措了许久,然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楚言带她走,还说自己会砍柴会烧火什么的。
楚言听后笑了一声,三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猜到自己可能是闹了笑话,便收了声不再乱说,只是双手不停绞着手指,满心慌乱害怕。
楚言安抚了几句,随后说道“留下可以,但有一点你得做到。”
三喜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楚言,唯恐听漏了楚言的话——
“绝对不能让人看见你的脸。”
第84章 女相·12
房间门被人叩响, 不懂为何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脸的三喜身子颤了一下,随即便手忙脚乱地把肩头披着的狐裘拉起,盖到了头上。
楚言见三喜够听话,心里满意, 起身过去开门。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楚言忘了自己的脚踝还痛着, 嘶了一声, 她缓了缓, 然后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前。
她以为门外会是一盏, 过来替她收拾屋子,又或者是佘大夫, 给她来送擦脚的药酒。
打开门后才发现,过来找她的居然是本该在自己房里休息的穆易。穆易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瓷罐, 虽然瓷罐盖着盖子,但依旧能闻到药酒的味道。
楚言一想也对, 就佘大夫那性子,多半不会主动送东西过来, 还是穆易周到, 替自己拿了跌打药酒来。
楚言自动补全了逻辑,侧身让穆易进来, 穆易本还犹豫了一下,因为楚言刚洗过澡, 一身湿润的水汽不说, 还披头散发, 看着格外不修边幅。
可等发现楚言屋里还有先前救下的那个丫头,穆易的犹豫一散而空,进屋后看也不看那直立立杵着的姑娘,直接就在榻边坐下了,示意楚言也坐下,先把药擦了。
“你等等。”楚言去叫了一盏过来,让一盏带三喜去别的房间梳洗,再给她准备衣物幕篱等。
说完楚言又想,幕篱在屋外用还好,在屋里用显得有些奇怪,便让一盏又多备些可遮面的丝帕等物给三喜,话语间透出了满满的,不愿让别人看到三喜模样的意味。
等一盏带着三喜离开后,楚言才回屋坐到榻上,接过穆易手中的罐子,踢开脚上的鞋子,开始给自己搽药。
药酒气味浓郁冲鼻,擦的时候还得下力气,楚言皱着脸擦药,听见穆易问她“留下”
穆易说的简洁,楚言明白,他是问自己是不是要把三喜留下。
楚言头也不抬地说道“暂时先留着,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且我这次出门没带丫鬟,留着凑个数也不错。”
穆易想说“你身边向来没什么丫鬟,怎么现在想到要凑数了”,可一来句子太长他说不惯,说得艰难会显狼狈,二来楚言屋里的事情,确实不是他能管的,便就作罢。
楚言擦完药酒洗了手,恰逢小二送来饭菜,穆易就在楚言屋里吃了饭。
期间一盏过来询问如何安排三喜的住处,楚言想也不想就让三喜一个人一间屋,可偏偏外头下着雨雪,路越发难行,来客栈投宿的人也多了,客栈早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楚言想了想,道“那就让她晚上睡我这。”
穆易抬眼看向楚言,神色讶然。
一盏倒是好些,本来他就比穆易还要盲目听从楚言的话,更别说楚言之前一系列的操作,他已经把三喜脑补成了千年难遇的绝世大美人,不然他们少爷为何如此小气,连看都不许别人多看一眼。
一盏直接去安排,穆易则是难得在和楚言共餐的时候食不知味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饭后穆易没走,在楚言这里逗留到天黑才回去。走时,被一盏临时教了不少规矩的三喜穿着一身才换上的新衣裙,纱巾遮脸,不甚熟练地向他行了礼。
穆易神色淡淡没有理会,直到屋门合上时,他听到楚言吩咐三喜把床上多准备的一套被褥铺到榻上,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回了自己的屋子。
三喜听到楚言的吩咐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出身乡野,并没有世家贵女那种即便长辈在场,来了外男依旧躲躲闪闪的羞怯,更何况她如今是楚言的丫鬟,她虽不曾入过高门大户,但也听人说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是有丫鬟守夜的,因此在楚言另外给她分了睡觉的地方后便放下心来。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气还是格外的糟糕,楚言一行不得不在平康镇多待一天。
楚言伤了脚不好外出,便在屋里待着看书温习,三喜则是继续上她的临时丫鬟培训班。
到了下午,雨雪稍停,一盏外出办事,三喜便去了楚言屋里伺候,不过说是伺候,其实也就是坐在炉子边的矮墩上煮茶,因为实在闲着没事,她拿出了随行婆子给她的针线,用那双向来只会烧火做饭喂鸡砍柴的手,学着做起了精细的绣活。
穆易也待在楚言屋里,看些杂书打发时间。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名原本该在京城的管事,原来顾尚文先前在京城给楚言备好的宅子在几天前意外走水,被烧了,一众下人不知怎么办是好,只能让管事去江州报信,谁知正好就和上京的楚言等人一块因为雨雪滞留在了平康镇,还在街上遇到了一盏。
“烧了”楚言装出惊讶的模样,不敢置信地反问那管事。
然而那管事是顾夫人选去京城的人,骗谁也不可能骗楚言。
“这可遭了。”楚言苦恼。
顾尚文为了不让她在考前惹事,没让她带太多钱,因此无论是重新修建,还是重新买间宅子,钱都不够。
租间宅子倒是可以,但为了保证日后花销,租的宅子也必然好不到哪去,因此只能写信让家里给她送钱了。
楚言纠结一番,开始给家里写信,让管事替她捎带去江州。
但是楚言知道,这封信送到顾尚文手里,她依旧没办法拿到钱。
因为原剧情里就有这么一段,说是顾尚文提前托人给顾宴备了京城里的宅子,不曾想那间宅子在顾宴入京路上意外走水被焚。
顾宴写信回家要钱,却因为顾皎月正好在顾尚文耳朵边讲了一件趣事,说有不少外地来求学的青年才俊泥陷江州繁华,为了向家里讨钱花,故意编造些意外的事故,谁知钱没讨来,反倒把爹娘急得跑来了江州,被人在画舫抓个正着,闹了不小的笑话。
顾皎月说者有没有心不知道,反正顾尚文听者有意,特地叮嘱了派去送钱的下人,让他确认顾宴没撒谎才给钱,偏那下人是个嘴巴不严的,说出了此事,气得顾宴不肯把钱收下,真就只用手头不算多的钱在外头租了间便宜宅子来住。
顾宴的生活水平因此直线下跌,后来顾宴春闱没考好,也是因为屋里窗户漏风,让她着了凉。最后顾宴抱病上场,直接就在考场上晕了过去。
落榜后顾宴死倔着不肯回江州,准备在京城待三年再考。
正巧这时顾夫人的兄长奉命归京任职,于是顾宴就暂时住到了舅舅家里。
顾宴的舅舅可是个妙人,后期顾宴为官为相,为了报答舅舅曾经的收留,没少拉着自己舅舅一块捞油水,两人堪称狼狈为奸的典范
楚言想按照剧情走,所以她准备入京后就和穆易断了联系,免得穆易知道她的处境,非要给她安排住处,阻了她的落榜之路。
晚上楚言睡下,垂落的床帐把床铺围得严严实实,三喜坐在榻上,就着微弱的烛火缝衣服。突然烛火晃悠了一下,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从后面捂住了三喜的嘴巴。
三喜被吓的踢了一下双脚,把放在榻上的针线篮子踢到了地上。
捂住三喜嘴巴的人连忙在三喜耳边低声道“是我。”
三喜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停下了挣扎,并在捂着自己嘴的手松开时,低声唤道“袁姜哥哥”
三喜的声音也不高,偏偏话音才落,一道冷光便自床出。
袁姜拔剑格挡,只听一声脆响后,他那把铁铺里二两银子买来的长剑被打断,断刃和被挡下的匕首一块落到地上。
三喜和袁姜一同朝着匕首扔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厚重的床帘被一只冷白的手掀起,露出床帘后面披头散发裹着被子的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