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洲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刚回寝室,推开房门,便见宋文信和程果兴致勃勃坐在桌旁,桌上立着块平板,平板里开着群视频,傅阔林极具渲染力的说书声就从平板传到了黎嘉洲耳里。
“你们是不知道,黎嘉洲看到盛文杰朝小姑娘身上泼水,当时脸就变了,”傅阔林伴着手势,“有个词叫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我带黎嘉洲四年,第一次看到他气得头发一根一根竖起来。”
“黎嘉洲就走过去,接三杯水,一言不发,反手直接浇到盛文杰脑袋上,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灯光打在黎嘉洲身上,他那张脸侧着,”傅教授连连感叹,“我要是个小姑娘我都得死心塌地爱上。”
一群研究生听得津津有味。
“关键是小姑娘也帅得一比,”傅阔林接着道,“黎嘉洲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站着,她也没多说话,盛文杰一喷黎嘉洲论文是不是抄的,小姑娘抬手一拳径直抡盛文杰脸上,盛文杰头一甩,血就从鼻子里流出来……”
傅阔林看到程果和宋文信身后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程果和宋文信循着傅阔林的视线朝后看,看到了微笑着的黎大佬。
“傅阔林教授,”黎嘉洲叫了全名,“所以您建了一个讨论组没拉我进?”
傅阔林:“我没拉你们寝的宋文信。”
黎嘉洲微笑:“宋文信是医学院的人您怎么拉?”
傅阔林理直气壮:“可八卦就是要背着说才有意思。”
黎嘉洲嘴角弧度愈明显:“可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讨论一下师生关系。”
傅阔林挂了视频。
一分钟后,傅阔林的来电提醒亮在黎嘉洲手机屏幕上。
黎嘉洲折身去阳台,深呼吸:“别想着认错可以解决问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添油加料……”
傅阔林直来直往只顾自己的脾气的性格和黎嘉洲一脉相承,但这次,他难得耐心地等黎嘉洲一大通说完了,这才拎出重点关心道:“所以你们今天牵手了吗?亲到了吗?”
黎嘉洲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阔林在听筒里的声音分外了然:“我和你师母都是过来人,我们还专门帮你和小姑娘算了名字配对,陶思眠,黎嘉洲,87分,天作之合……”
“你在乱说什么幼稚鬼东西,我听不懂,”黎嘉洲被“天作之合“四个字掻得浑身不自在,这厢他挂了电话刚回寝室,便被程果好说好话地拉着坐到桌边。
寝室环境很熟了,不知是程果和宋文信的眼神太莫测,还是□□静,黎嘉洲凭空有些呼吸不畅。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撑淡定:“见义勇为的结果就是审讯伺候吗?”
程果没理他,挂着高深的笑容。
“你第一次反常是送小饼干,当时整个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二次反常是水吧,剧组在,陶总在。你第三次反常是藿香正气液,你去医院看病的时间,刚好是陶总去医院看秦夏的时间。你第四次反常是杀青宴,剧组在,研究室在,”程果想起魏可的话,“可你和陶总在休息室,二十分钟出来……”
程果望着黎嘉洲:“五年室友情,你看着说。”
黎嘉洲握手机的手收紧了一瞬,面上却没有松动。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黎嘉洲问。
程果给他递了个眼神。
黎嘉洲素来光明磊落,有话直说。
可真当问题那么裸-露被人问出口,黎嘉洲脑海里先是小姑娘和自己的那些电话,然后是白天,小姑娘被自己摁在树下,然后是点赞,程果说“陶总也每天给我点赞”,再然后是她的很难靠近。
而程果包不住话,程果和许意菱现在的关系不可言说。
夜晚未睡的鸟儿好似在树叶上跳伞,但在黎嘉洲心里跳蹦蹦床。
黎嘉洲垂眸盖了一下情绪,再抬眼时,裹着一丝骨子里的寡薄风流不在意:“我喜欢她,见第一次就有说不上的喜欢,一种似曾相识的喜欢,我喜欢她所以愿意为她打破那些‘不谈恋爱’‘恋爱费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的鬼话,我喜欢她想和她谈恋爱想和她结婚……”
陶思眠是许意菱放在心坎护的人,黎嘉洲有多冷情程果也知道。
黎嘉洲这语气太薄,对象还是陶总,程果听不下去,笑了一声:“黎嘉洲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黎嘉洲心里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假话,”黎嘉洲扯了扯唇角,顿一会后,他面色逐渐认真起来,“真话是,陶思眠和我很像。”
“单纯的学妹欣赏。”
“她是那个我举着灯,能在她身上看到我自己的人。”
“所以该帮的忙我会不由自主帮,该送的人情我会不由自主送,可能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微妙……”
黎嘉洲后面半段没走心,咬字正经地说起来反而真。
程果觉得也是,象征性问:“真的?”
“你觉得呢?”黎嘉洲嗤了声笑。
程果不疑有他,看到黎嘉洲拎回来的袋子,随口道:“里面是什么?”
黎嘉洲保持着那种不在乎:“我家陶总送的两罐养胃粉,之前给她讲过两次模型。”
程果笑着推了黎嘉洲一把:“嘴炮辣鸡。”
黎嘉洲塌肩,很随意地拿了毛巾到洗漱台。
宋文信已经上床去了,程果边接许意菱电话边起身去阳台,压低声音:“我也感觉很奇怪,可宝宝你还是收收月老心思吧,黎嘉洲亲口说的是欣赏,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欣赏……你要知道黎嘉洲这种人从来不妥协,陶总也是,这样两个人要真强行捆在一起那一定是相爱相杀两败俱伤……”
而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
黎嘉洲轻手轻脚从洗漱台回到寝室。
他弯身从柜子里拿出很少碰、几乎崭新的单反,装了个最贵的短焦镜头,然后去到桌边,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那两罐养胃粉,摆在一起。
黎嘉洲调光圈,对焦,手里相机发出极细微极快速的“咔擦咔擦”,听到程果回来的脚步,他小心把两个罐子重新放回袋子,然后飞快把相机塞柜子,镜头都没来得及卸就重新回了洗漱台……
程果要睡的时候,黎嘉洲还抱着电脑。
“定题会在下周,”程果打了个哈欠,“大佬您这么努力让我们怎么活。”
黎嘉洲指指宋文信,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程果睡下。
夜深人静,黎嘉洲P着那两张罐头图,越P越兴奋,终于P好之后,他传到手机上,配文又在纠结。
这算自己第一次发非工作相关的朋友圈,别人会察觉出特别吗?
别人察不察觉他不在乎,她会察觉吗?
黎嘉洲几个字退了写写了退。
他发了一次无文字的公开,秒删,然后又发了一次无文字的私密。
折腾完这张照片,黎嘉洲仍旧没有睡意,他又百度了姓名配对,输入陶思眠和黎嘉洲,果真是“87分”。
评价那一段话明明是鬼扯,他却看得快要背下来,天作之合。
还是睡不着,黎嘉洲又点开她的朋友圈。
好像那些内容没怎么变,可他看着,又好像不一样。
比如这条,小姑娘在陪老爷子剪枝,他也很喜欢盆景。
小姑娘喜欢灰色但又喜欢暖色系的东西,他也是,他家装修就是。
小姑娘喜欢吃甜食,尤其翻糖蛋糕,他会做一些甜品,也会做翻糖蛋糕……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天作之合。
黎嘉洲想起秦夏出事那天,他想抱她没抱,又想起今天,啊不,凌晨过了,是昨天,在树下。
她大概到自己肩膀这,黎嘉洲在被窝里抬手比了一下,小小的一只,如果当时背后不是树,他应该就能带着恶作剧的意味抱住她,像这样,黎嘉洲在被子曲臂,然后好像真的抱住了她,她身上有香,唇形精致,绯红,看上去很软,很甜,有点像翻糖蛋糕,他喜欢轻轻咬……
啊呀,不对劲,黎嘉洲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带着点明知故问的小心思,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脑袋里全是这些粉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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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眠是个冲动过后很理智的人。
黎嘉洲把她咚在树上那天,她没有拒绝黎嘉洲让她“问他问题”,陶思眠冷静下来之后,很自然地给程果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找黎嘉洲约了时间地点。
周五早上,陶思眠比平常起得更早些,化了个不那么明显的全妆,然后,趁寝室另外两只还没醒,默默打开衣柜。
她平常习惯宽衬衫搭修身长裤或者一些冷色调有设计感的衣服,想穿点不一样的,可又无从下手。
粉色连衣裙?
太嫩,许意菱的审美她素来不苟同。
橄榄色波西米亚?
可又不是去海边,会不会太刻意?
这条黑色A字裙?
皮肤是衬得很白,布料也蛮有质感。
陶思眠扯出来一看,许意菱送裙子难道就不能过膝吗???
下一条。
七点半,王潇想起床上个厕所,看到陶思眠,一脚踩空差点从床侧楼梯摔下来。
“你还好吗?”陶思眠问。
“还,还,还好。”王潇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陶思眠身上就挪不开了。
这是王潇第一次看陶思眠穿及膝裙,掐了一抹窈窕的腰身,几何线条加泼墨涂鸦的底面看上去很鲜活,她五官比平时勾勒得更立体一些,红唇白齿,眼波一晃一漾间,王潇都有点受不住。
“您这是要去……约会?”王潇舌头捋不清楚。
“不啊,”陶思眠清了一下嗓子,“去食堂吃个饭,然后上自习,找了傅教授团队的研究生问点模型问题。”
王潇若有所思:“可女生突然收拾打扮变美,一般都是要去见……”
“我想什么时候打扮就什么时候打扮啊。”陶思眠和王潇道个别,拎包出了寝室。
她确实不明白王潇她们约会才打扮的心理,为什么要为了讨好他人的视觉折腾自己呢。
难道不能因为今天天气好?今天有时间?陶思眠弯了弯眉眼,或者因为今天要学习化个妆也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前排2分评论送100个红包~
黎甜粥:老婆,可爱,想……
老爷子:不,你不想!!!
第23章 十九口
上午, 水吧包间。
陶思眠和黎嘉洲相对而坐, 面前各自摆着一台电脑。
陶思眠把有问题的模型现场跑一遍,然后把问题在程序栏标出来,把自己的电脑转到黎嘉洲面前, 黎嘉洲很快给她说出原因, 然后二次标注在她的标注上, 再把电脑给她转回去。
转过来转过去, 电脑都有点转晕了。
陶思眠跑一个耗时持久的模型时, 黎嘉洲找到上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很自然地坐到陶思眠这边,陶思眠朝里面让了让, 偏着脑袋听他讲。
黎嘉洲坐过来之前只觉得这样会方便一些, 坐过来之后,才发现这样的距离不太对劲。
小姑娘今天格外亮眼, 方才对坐时, 他心跳就有些乱, 这厢坐近了,陶思眠闻到了黎嘉洲身上浅浅的木质香, 而黎嘉洲稍稍偏头,看到了小姑娘白腻精致的眉眼。
她身上的淡香好像也比平常更勾人些, 黎嘉洲偶尔探手到陶思眠另一侧拿笔,便会形成圈她的姿势。
像确确实实圈住了她,又像虚虚圈着一团柔软的云。
黎嘉洲耳根有些红,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稳了稳心神,边在草稿纸上写便给她念:“这个模型里广义garch是对arch的一个升阶……”
陶思眠纠正:“降阶。”
“对,降阶,”黎嘉洲喉咙不自然地滚了滚,“然后参数α在这个模型里……”
陶思眠:“是β。”
小姑娘说话时,细软的声线伴着呼吸撩过黎嘉洲手背。
小姑娘越纠正,黎嘉洲心猿意马错得越多。
好几次后,黎嘉洲自己都意识到了,他对学术素来认真,很不自在地解释:“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睡得很晚,精神状态不好。”
“我每次熬夜之后不在状态都会按这个穴位,”说着,陶思眠两手抓起黎嘉洲右手,她一手圈住他手腕,一手轻缓地帮他捏虎口。
陶思眠力气不大,皮肤绵软柔滑,黎嘉洲手部皮肤纹路比她的明显一些。
这种直接了当的接触混着温热,在狭窄的空间内,可以听见两人间歇想屏的呼吸。
一下,又一下……
几下后,陶思眠轻咳两声放下他的手:“你接着讲。”
她耳朵也有些烫。
黎嘉洲整个人好似泡在温泉里,身体在暖雾里充盈发胀。
他“嗯”一声,吞好几次口水,才别过头强迫自己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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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学都是电话里讲模型效率低,见面讲效率高。
陶思眠和黎嘉洲两个高效人士反而掉了个个。
但最后一个模型完成得很顺利,两人相视一眼,眼里缀着亮光。
陶思眠收电脑的时候,黎嘉洲手横在椅背上,陶思眠偶尔反身装东西会碰到他的手,不过刚才两人肢体接触已经很多,陶思眠都快习惯了。
“你有考虑过跟项目吗?”黎嘉洲问。
虽然之前他对程果把真话说假、把假话说真,不过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小姑娘确实和他很像,性格、关注点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