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眠:你哪儿来的自信。
狗邻居: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陶思眠:加油。
她发了两个字,可黎嘉洲仿佛隔着屏幕看到了她满心欢喜地期待但出于在工作尽数压抑下来,化为一句“加油”。
黎嘉洲一颗心登时浸在煮开的糖水里般,甜得滋滋滋。
行政楼内,狗邻居最末回了个表情,陶思眠退到主界面看到“亲亲”两个字,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应该亲不到……
————
五千米在三点钟开始,陶思眠在行政楼忙完出来,已经两点五十五。
她在楼前扫了个自行车匆匆蹬到田径场,倏然反应过来,自己跑这么急做什么。
她收回迈进去一半的脚,回到田径场入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这才气喘吁吁重新进去。
黎嘉洲日常在研究室,上课也基本在小教室。
他不露面的时候,八卦号上关于他的帖子没有许意菱和前男友多,但他露了面,八卦论坛飘红刷屏如腥风血雨,田径场看台没什么人,但场地上是里三层外三层。
陶思眠被滞留在田径场入口。
她能通过前面同学肩膀和手臂的缝隙看到黎嘉洲在操场斜对角的起点处左顾右盼,但没办法挤过去。陶思眠想了想,握着手里的水,随便去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
黎嘉洲没看到陶思眠,有轻微的失落,但想想,如果她不在,待会儿直接给她惊喜不更好吗?
裁判安排选手戴好号码牌,远远近近的八卦声闹麻麻的。
“你说黎大佬为什么要跑五千,四百米一圈,五千就是十二圈半,听着就吓人,我们专业的同学都没人愿意去。”
“是,而且容易跑出事,摔啊,虚脱啊,晕倒啊……”
“有体育特长生在,估计黎嘉洲得垫底。”
“体育特长生没报这个项目,都是普通学生,名次说不准的。”
“……”
选手们在起跑线上排开,内圈和外圈的起跑距离明明一样,但不少男生都想朝内圈挤,黎嘉洲本来站在偏里面的位置,一路谦让,谦让到了最外面。
裁判哨声响起,全场安静。
“嘭"的枪响,有人一马当先冲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经过小半圈的角逐排序,选手基本在最内一圈拉成一字排开,其他同学跑过自己的班级时,有带名字的加油声。
黎嘉洲跑过研究室那块方阵时,程果直接站在桌上举着扩音喇叭喊“黎嘉洲不要怂黎嘉洲冲冲冲”,尾音拉高又破掉,全场爆发出笑声,伴着“男神加油”“大佬加油”“黎霸霸加油”的欢呼。
陶思眠也没忍住笑出来,朝许意菱和程果的方向看一眼,许意菱也刚好看到陶思眠,她指指黎嘉洲,再指指陶思眠,用心交流。
陶思眠默契地猜到许意菱的意思,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在点头,陶思眠又补救一样摇了摇头,但许意菱已经别过了头,操场上掌声和呐喊形成一道白噪音,陶思眠望着场下那个没来得及换衣服、又亮又闪的蓝色身影,脸不自知地红着,心跳噗通噗通。
前面五圈,有人从第一落到了最后,也有人从最后追到了前面,黎嘉洲不快不慢,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以及中间位次。
第六圈的时候,有同学熬不住直接退场,黎嘉洲的速度几不可见提了起来。
第七圈的时候,他排在第十六位。
第八圈的时候,他在第十二位。
第九圈的时候,他在第八位。
其他人都在减速,只有他和一直处在前面的第三位在加速。
第十圈的时候,之前的第三位变成第二位,黎嘉洲变成第三位,黎嘉洲身后的第四位隔黎嘉洲差了将近一百米。
第十一圈的时候,第二位变成第一位,黎嘉洲还是在第三位,但他身后的第四位和他差了半圈,两百米。
第十二圈的时候,前面三名的位置都在加速,但在逼近,第四名已经被甩了近三百米。
第一位的同学迈过十二圈线时,全场起立,加油声鼎沸如腾,陶思眠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第一位同学加快步频,第二位同学也在加速,黎嘉洲也开始冲刺。
临近终点,加油混乱又带着声嘶力竭,此起彼伏的另外两个名字裹挟着逐渐弱下去的黎嘉洲。
而谁也没想到,最后五十米,黎嘉洲转弯直接换到第二根跑道,压低重心,陶思眠在他前方不远处的看台他甚至都没看到地提速,提速,提速,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但没有任何阻碍也不需要思考地连超两人,冲破终点线。
全场安静一瞬,下一秒,尖叫欢呼震耳欲聋,几乎划破远天。
陶思眠心脏亦在黎嘉洲过线那一刻停了一秒,之后,重活。
虽然黎嘉洲有锻炼身体的习惯,但后面几圈的持续加速让他体能到了极限,他后背早就湿成一片,难受地弯腰撑住膝盖。
陶思眠几乎是在他停下的同时起身跑下去,“让一让”“让一让”,走得又快又急。
但长跑之后不能马上停。
程果隔黎嘉洲很近,早就过来强行拉着黎嘉洲走,让他走着缓一缓。
黎嘉洲和程果慢慢朝前走,陶思眠在后面推着人群快步过去。
终点区拉个警戒线,陶思眠刚挤开人群看到黎嘉洲和程果的背影,黎嘉洲和程果正好走出警戒线,一群男生女生低呼出黎嘉洲的名字举着水蜂拥围上。
作者有话要说: 黎甜粥:老婆我做到了!!看我!看我!你看到了吗!!
七七:摸头啦!
画画:作者不能实现的五千米,只能让甜粥去开挂……点烟)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一个人跑过五千。
第49章 四十五口
“我们是学生会活动部, 请问黎大佬可以说说长跑后的感想吗?”
“你好我们是团学, 我们有个赛后采访,请问黎大佬要参加吗,或者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 我们后续给您做个人物专访。”
“程果, 为什么黎大佬参加了运动会你不参加, 是强制要求还是黎大佬。”
“你好, 这里是校摄影社图集部……”
一大堆问题吵得黎嘉洲脑子里那根弦嗡嗡生疼。
偏偏相隔几米的位置还有几个女生对着一个女生推推搡搡, 那女生面红耳赤但不抗拒, 几秒后,女生来到黎嘉洲跟前:“你好黎大佬, 我是大二工管一班的宋菀汀, 很早就有关注你,就还……蛮喜欢你, 请问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女生说罢反应过来, 不等黎嘉洲回答, 连忙出声纠正:“啊不对不对,是可不可以加微信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做朋友……”
女生穿着红色的足球宝贝运动装, 一头金色及腰卷发,五官妩媚明朗。
平常都是男生在她面前支支吾吾, 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话都说不清楚。
黎嘉洲极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可以。”
女生顿住。
黎嘉洲:“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应该不希望我给别人联系方式。”
女生:“喜欢又不一定能在一起,那我喜欢你你不也没给联系方式。”
黎嘉洲没再看她。
女生大概是活泼的性格,追到黎嘉洲面前:“万一你发现我们更合适呢?”
“或者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相处试一试。”
“如果说不合适的话, 我不会再叨扰你,或者做朋友也行……”
黎嘉洲没给女生余光,借着身高优势朝外面左顾右盼。
伴着“工管系花”“换男朋友的速度快赶上许意菱”以及程果的黑脸,女生笑容灿烂道:“而且自古红蓝出CP,你看你今天穿的蓝色,我今天穿的红色,可能这就是缘分……”
黎嘉洲终于收回视线。
女生大胆地拉着黎嘉洲袖子,声音更甜:“其实有时候还是要相信天意。”
“我心脏不好,如果被挤得原地暴毙你会负刑事责任。”黎嘉洲面上没什么表情。
女生手上动作滞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讪讪道:“你这话……”
黎嘉洲:“让开,别挡路。”
刚刚女生缠黎嘉洲那一阵,程果不想听还是听清了别人说宋菀汀谈过九个男朋友,许意菱谈过十个,其中盛文杰最久,程果心说老子暗恋她四年能不知道她谈过几个,其中多少是渣男吗。
这厢终于跟着黎嘉洲解脱出来,程果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对人女生温柔一点啊,女孩子被抹了面子会很受伤。”
“关我什么事,”黎嘉洲莫名其妙,擦了一下汗,“我很烦和别人牵扯在一起。”
程果笑:“刚刚那一波应该让陶总听到,说不定感动之下以身相许你就翻身做主人……”
黎嘉洲认真:“为什么要让她听到,她以身相许也一定因为喜欢我不是因为感动……”
两个人话说着走到主席台下面的休息区,黎嘉洲呼吸在慢慢调整。
休息区没什么人,程果接到许意菱电话刚走,有个人就从后面进来。
黎嘉洲背对那人,为了给那人让路,斜靠在墙上。
那人轻笑一声。
黎嘉洲意识到什么一般忽地回头,便看到一瓶水被举在自己面前,然后,是小姑娘清淡弯着的眉眼:“你好,我是校刊编辑部陶思眠……”
黎嘉洲就这样定定看着她。
她赶回来了。
她给自己买水了。
她把水送到自己跟前。
陶思眠迎上黎嘉洲专注又柔和的目光,烫得耳根微红:“算了我不说了,你到底要不要喝水啊……”
黎嘉洲眸里含笑,也没说话,也没接水,直接抬手把陶思眠勾抱在怀里。
他身上汗涔涔的,有股田径场的塑料味,并不好闻,但陶思眠没有推开。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只,黎嘉洲一抱,好像之前所有的动荡都有了根基。
陶思眠脸贴着他胸口,清晰地听到他心跳噗通,呼吸很重。
而黎嘉洲低头吻了吻小姑娘发顶,嗅到熟悉的薰衣草味道,忽然变得委屈起来。
“你得安慰我。”他说。
“嗯?”陶思眠发了个浅音。
黎嘉洲低声说:“刚刚有人堵着我要微信,好像表了白,没注意听,我想找你找不到,就很可怜,而且跑了五千米特别累,你没给我送水,我又不想喝其他人的水,”黎嘉洲可怜巴巴,“最后勉为其难喝了程果的……”
黎嘉洲碎碎念像小学生一样,陶思眠心坎像爬了只小飞虫,被他如丝如缕的温热鼻息掻得痒麻麻的。
陶思眠想欺负他:“他们也不容易,跑完下来一身汗臭。”
黎嘉洲“啊”了一声:“我有吗?”
说着,他扭头闻了一下袖子,“我怎么自己没感觉。”
陶思眠:“自己闻不出来。”
黎嘉洲“哦”一声:“那就臭吧。”
休息区是开放的,外面有人路过,陶思眠:“放开。”
黎嘉洲:“不放。”
“公共场合注意形象。”陶思眠无奈地把他微微推开一点距离。
黎嘉洲顺势不停用自己胳膊在陶思眠背上蹭啊蹭。
陶思眠疑惑地看向黎嘉洲。
黎嘉洲气鼓鼓地:“臭死你。”
他脸是帅的,身形出众,明明长了副站在巅峰不可一世的皮囊,怎么就这么……可爱。
陶思眠“噗”一下笑出声。
黎嘉洲皱着眉头:“你笑什么。”
陶思眠:“没什么。”
但生了气的小朋友还是需要哄。
黎嘉洲跑完五千没事做,陶思眠还要回棚子里做调度,黎嘉洲想跟陶思眠走,陶思眠不想带尾巴。
陶思眠朝前走两步,叹了口气,还是倒回去牵了牵黎嘉洲衣角:“走吧。”
黎嘉洲本就是逗她,但她向自己妥协了,这个认知让黎嘉洲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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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内。
陶思眠本来以为黎嘉洲会作妖,没想到他当真安分乖巧地在帮自己筛稿子,虽然有不少同学朝两人看,但两人都没太放在心上,气氛和谐美好。
下午的第二轮赛程是短跑,短距高速的竞技把全场氛围再次拉向高-潮。
陶思眠和黎嘉洲忙完一阵反而闲了下来,之前魏可给两人送了两杯水果酸奶,陶思眠递给黎嘉洲一杯,随口道:“你怎么会想起跑五千。”
如果团体操是强制的话,还可以理解,但五千绝对是自愿。
黎嘉洲把自己那杯酸奶撕开递给陶思眠,自己拿过陶思眠手上那杯。
酸奶是百香果味的,里面的百香果小籽咬起来很舒服,黎嘉洲没说话,陶思眠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回答这个问题,咬着勺子玩笑错开话题:“那是你们研究室打赌?还是你欠了傅阔林什么?或者单纯耍帅,想想你刚刚被围那场景,”陶思眠说,“倒有点像卫玠,太美貌所以万人爱,每次出门都不断有人送东西,虽然结局并不美好……”
黎嘉洲端着酸奶看着陶思眠,轻道:“都是自愿参加的,团体操是跳给你看的,五千米是为你跑的。”
陶思眠渐渐没了声音。
黎嘉洲说:“我不知道有没有男生为你跑过五千,但我从来没有为女生做过这些,不管你和我过去经历了什么,你是不是拒绝过我,或者说未来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我想为你做很多我没做过的事。”
陶思眠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
黎嘉洲的语速不急不缓,像斜阳轻轻铺在操场边被欢呼震得摇晃的树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