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罐里的水滚了,花溪加上茶叶,浇了浇又继续坐在小板凳上想。
从早上碧菊打扫卫生,购买物资开始,她似乎只打扫了后厨,娘娘的房间没有打扫,古扉的没有看,她自己的也不知道。
花溪起身去她的房间瞧了瞧,果然,也没有打扫,又去了古扉的房间,还是很脏。
为什么?
为什么不打扫她们的房间?有什么事那么重要,比打扫卫生,入住下来还要紧急?
花溪又转了一圈,发现不止没有打扫卫生,也没有买衣裳和鞋袜。
去了趟碧菊的房间,也是一样,都没有日用品,就连买来的被子也只是随意的放在床上,没有铺过。
为什么?
不是打算长住吗?
难道她们不打算长住?
还有古扉也很古怪,按理来说他与贵妃娘娘重聚,应该重点陪在贵妃娘娘身边才是,但是他花了大部分的时间陪她。
烧柴时说的那些话,她从一开始就听着觉得味道不对,有点像告别?
贵妃娘娘的话也很古怪,大家会保佑你,这个大家指的是……
花溪想起什么,呼吸一窒。
她陡然跑出房间,朝贵妃娘娘的主屋而去,还是那个廊下,窗户关着,里面没有声音。
“古扉……”花溪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娘娘……”
还是没人回应。
花溪心里凉到了底。
‘母妃说以后只有我一个了,再也不管九弟弟了。’
窗户推开,阳光无孔不入,登时打在紧紧抱在一起的三个人身上。
她们躺在床上,一前一后将古扉护在中间。
‘她说再也不会丢下我了。’
原来是这种不丢下啊。
☆、会是谁呢
花溪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腿迈过窗台翻了进去,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吃掉了一些,还特意捡出了肉,看来对她的厨艺很满意。
她蹲下来,伸出手,在离她最近的娘娘鼻息下试了试,已经没了气息。
那手挪了挪,搁在脖间,尚有些余热,但是没有动静。
脖间的筋脉连着心脏,在这里可以探出心脏还跳不跳。
一般不跳就等于死亡。
花溪不死心,说了一句‘得罪了’,将手探进她心口。
她又依次探了探碧菊和古扉的,和娘娘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地上是倒了的酒杯,里面的液体流出来,冒出滋滋的气泡。
被子下的东西露出一角,花溪掀开瞧了瞧,是层层叠叠的纸钱。
原来刚刚在剪纸钱,不是窗花啊。
枕头旁放了几样东西,金簪子,和一对玉镯子,旁边是一块玉佩,再旁边是一些碎银子和金耳环。
花溪拿起来看了看,金簪子和今早碧菊卖掉的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对的,那一对玉镯子品相也不凡,又放在一起,是娘娘的东西吧。
玉佩上刻了个‘扉’字,是古扉的,他与古熙一人一块,贵妃娘娘亲自为他们定做的,后世古扉为了生活,把这块玉卖掉了,再后来他登基,又找了回来。
金耳环她见过碧菊戴,所以肯定是她的。
特意取下来放在一边,是留给她的?
她回头看向饭桌,仿佛瞧见了几个人嘻嘻闹闹,古扉说方才花溪姐姐问我是不是瞒了她什么,吓到我了。
善良的娘娘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把这些能用的留给她吧。
碧菊会说什么?
她对碧菊不了解,但既然留了,总归是对她还有些善意,无非是希望她好好过日子吧?
大家都很善良呢。
花溪突然觉得头疼,不知道是干活干的太久,还是厨房的烟雾熏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她需要好好休息,找个地方躺下来,又或者找点事做。
她选择去空间,空间的空气很新鲜,初进肺里,人登时便轻松了些,没那么难受。
花溪走到井边,没有拿任何东西,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水喝。
喝了很多很多,还洗了把脸。
她从来不会这样,因为怕弄脏了井里的水,但是今儿不知道怎么地,就是懒得去拿瓢。
井还是原样,里头冒出水,将她用掉的部分补上,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花溪看着井水,突然笑了。
烧饭的时候她还在烦恼,怎么跟大家解释井水副作用的事,每次都拉肚子,只有她不会,她们会不会觉得她故意的?
她体内的杂质排出去大半,接下来除非大清洗,否则不会再排,所以拉肚子的只有他们三个。
她想了两个方案,第一,严格控制井水的量。第二,等时机到了,也许会告诉她们真相,比如空间的事。
否则无法解释她哪来的菜,哪来的水果。
空间里的菜和水果,她不打算独吞,只是还没到坦白的时候。
再熟一些,相处再和谐一些,她就会说,今早上碧菊给她被子的时候她考虑过这件事。
花溪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一直觉得古扉好骗,被女主一个举动,额头抵着额头,就这么一个动作骗走了。
其实她也很好骗,碧菊给了她两床被子,她就开始考虑给她们用井水,告诉她们空间的事。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空间的重要性,但还是在筹划。
或许是在冷宫里,那两床被子意义不一样吧。
也有可能是她在找借口,她就是那么好骗。
那么帮着古扉是为什么?
也许就是当初古扉站在前院和后院的连接处,摊开手心问她,‘你吃糖吗?’
‘母妃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糖就好了。’
他以为她在那里是不开心,有心事,所以想让她开心?
多善良的孩子,贵妃娘娘把他教的很好。
那么好的孩子,居然会死。
他可是男配啊,原文还没开始就死了?
花溪心口闷的厉害,她需要做些什么转移思想,不能再想了,再想会出事的。
目光在空间里巡视了一翻,她开始给果树浇水,摘小青菜,去池塘里逗鱼儿玩。
菜农很够意思,给她弄了五条小鲤鱼,大概以为她想吃煎的小鱼吧。
还有几只螃蟹,小青虾,和几十个田螺。
放在一个盆里,五只鱼被螃蟹夹伤了一只,尾巴掉了。
可能影响了它游泳,跟不上其它鱼,总是掉队一只鱼游,那几只也像约好了似的,不带它玩。
“真可怜。”
花溪指头点在水面,那鱼竟也不怕她,不知道是游的太慢,还是对她没什么兴趣,动都未动一下,叫她轻而易举摸到了它的鱼身。
滑滑的,带着粘液。
她把大拇指和二拇指屈起,弄了个半圆,那只鱼居然配合的穿了过去。
花溪嗤笑,“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玩儿,等人家两对两对成亲后,你就一只,我看你怎么办?”
菜农不够意思,居然弄了只单身狗。
鱼和蟹都还小,怕贵,特意跟菜农沟通过,小一点没关系,量多一些就好,怕运气不好,全都是母的,活着公的,多弄几个,总会有公有母的。
只要雌雄都在,它们的下一代就可以吃了,以空间的速度,最多十几天而已。
螃蟹的公母她会看,可惜时间太紧,没来得及看,等想看的时候已经晚了,它跑进水里抓也抓不着。
花溪又在岸边坐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下来才出去,从空间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三个人身上。
盖到古扉时,她发现古扉脸上是带着笑的,还有满足和依偎。
他是自愿喝下毒酒的,因为他想和母妃永远在一起。
他的一生很苦,非常苦。
六岁到十岁时在冷宫备受折磨,十岁到十六岁时,一直在报仇。
管家告诉他的,当初害死沈家和他母妃的,除了皇上还有摄政王和丞相。
这俩人早就存了野心,但是沈家是他们最大的障碍,于是不停的在皇上跟前吹耳旁风。
什么天下只知道沈将军,不知道皇上,沈将军手里拥有重兵,想造反就是随时的事。
沈家最近越来越不知轻重了,老是顶撞皇上,看来是早就存了异心。
说一次两次,皇上不在意,说的多了,皇上越来越放在心上,并且觉得就是如此。
所以他迫切的除掉了沈家,殊不知这是摄政王和丞相的诡计,没了沈家这座大山,摄政王和丞相只花了四年弄死了他,扶持新皇。
古扉知道后隐忍多年,最后付出生命的代价除掉了摄政王和丞相。
当时女主哭着求他不要去,不要再报仇了,摄政王和丞相手握重兵,搞不好会死的。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顾左右而言他。
婉儿哭起来不好看了,不能哭。
婉儿想吃桂花糕吗?朕亲自给你做。
婉儿最近是不是又胖了?脸都圆了。
他最后还是不顾女主的阻拦,坚持去了,回来时敌人是杀了,但是他自己也留下暗疾,扫清了朝廷余孽,没多久就不行了。
花溪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幕,重病的他躺在床上,面上是苍白和无力,招招手让唐婉过去。
唐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只是笑笑,连替她擦泪的力气都没有,强撑着身子,闭上眼,将额头送了出去。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也是这样,伸出额头,唐婉犹豫片刻,将额头抵了过去。
始也萧萧,终也萧萧。
古扉满足的去了,临死前把女主唐婉托付给弟弟古熙,皇位也传给了弟弟。
古熙很照顾女主,闲来无事会去女主的小院坐坐,跟女主讲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有大事,也有小事。
这照顾着照顾着,感情就出来了,古熙爱上了女主,暖了女主千疮百孔的心,最后俩人在一起了。
这个结果应该是古扉乐意看到的,他把女主托付给古熙,就是这个意思,等于帮女主找一个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
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古扉,他就像一个悲剧一样,从始至终活在痛苦和挣扎中,所以在原文没开始之前死,或许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解脱。
娘娘也是这样想的吧,特意瞒着她,就是不希望她阻止,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只能尊重。
花溪去了院里,找了个阴影的地方,向阳对安息者不太友好。
手摁在地上,闭上眼,地上少了一块土,又少了一块,再少,没多久一个深坑出现。
似乎还不够,因为有三个人,花溪跳进坑里,继续收土。
额间已经冒了冷汗,收一些连在一起的东西对她来说很似乎困难。
花溪发现了,那颗梅花树,连着土的时候很难收,但是不连着土时,一下就搞定了。
不想歇息,花溪忍着不舒服继续收。
又下雪了,雪花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刺骨的凉,风裹着寒意袭来,似乎还带来了一声咳嗽?
???
怎么会有咳嗽声?
花溪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手里的活仔细倾听,果然,还真有人在咳嗽!
先是很轻很小,慢慢放大。
“花溪……”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剧情开始
花溪手摁在土坑的边缘,收了一个可以踩脚的地方,踏着那块地方爬出土坑,顾不得浑身脏兮兮的,疯了似的朝主屋跑去。
心脏砰砰直跳,藏了些异想天开的心思。
她急切的想求证一下,她有没有猜错。
砰!
她撞在窗台上,膝盖磕着墙,生疼生疼,胸膛在剧烈起伏,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方才收土消耗太大,花溪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她莫名觉得害怕,突然就不敢看起来,怕看到的是失望,但是那股子头晕炫目很快过去,她的眼睛已经能重新看到光明。
视线顺着主屋的桌椅,瞧向地上,古扉半坐在被子上,衣裳,腿上全都是吐出的秽物。
“花溪……”
他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了一样,“我好难受啊……”
一双眼半睁未睁,身子摇摇欲坠,没多久撑不住倒了下去。
花溪一跃翻过窗户,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半跪在被子上,越过碧菊,把他从秽物里抱出来。
手又在他鼻息下探了探,这回是有气息的。
那颗心突然就落了地,安安稳稳起来,冰凉的手脚也暖了暖,花溪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这么希望一个人活。
那股子想法浓烈得快要实质了一样,叫她浑身颤抖。
花溪抱紧了古扉,将他送进空间,拼命的灌他喝井水,喝到古扉吐,在睡梦中嚷嚷着不要喝了,不想喝了为止。
花溪手抠在他喉间,让他吐,开始还能吐出些东西,后来干脆只有水后才放过他。
身上太脏,她身上也是,花溪给他脱了外面的秽衣,随意丢在地上,只剩下一身洁白的亵衣,她自己亦然。
又去洗了洗手,干净后过来抱他,身上还是有一股子味,酒和秽物的味。
想了想,干脆连亵衣也一并扒了,换成她的。
她买了八套里里外外的衣裳,古扉还小,穿她的衣物大了许多,袖子和裤腿掖了又掖,勉强露出手脚。
花溪把他塞进被子里,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刚扣好扣子,便急忙奔了出去,想试试看能不能救活娘娘和碧菊。
人刚站在被子边,突然想起碧菊和娘娘的话。
‘她是不是看到了?’
‘应该没有,而且就算看到了,也猜不到吧。’
‘我们瞒的这么好。’
假如古扉醒来可以说是意外,他也并不晓得死有多可怕,但是贵妃娘娘和碧菊知道,她们依旧义无反顾选择了去死。
心已经死了的人,救不活的。
娘娘瞒着她,就是不希望她救,古扉她问心无愧,不是她救的,是他自己醒的,娘娘和碧菊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