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锦娘是我最爱的人。”
他看向陆鹤州,“州儿,我还是那句话,若你想娶那岑姑娘,便自己想办法,我不会为你做主,你终究会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说完话,拉着陆灵意的手离开。留下陆鹤州一个人。
陆鹤州在他身后道,“父亲,你终究会明白,你错了。”
长乐侯的脚步顿了顿,但最终也没有停下来,只是在远处的风里,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叹息声。
陆鹤州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伺候的丫鬟:“岑姑娘呢?”
“二公子,大少夫人送岑姑娘去西朱院了,这会儿姑娘许是歇下了。”那丫鬟是徐燕婉身边伺候的,这会儿停下来,就为了告诉陆鹤州这么一句话。
陆鹤州点了点头,“你去伺候大嫂吧。”
他大步离开,往西朱院走去。
西朱院大门开着,丫鬟和婆子们各司其职,都在忙碌中,看见陆鹤州进来,一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二公子?”
崔嬷嬷迎上来,“二公子怎么过来了?”
“岑姑娘呢?”陆鹤州问。
“姑娘已经歇下了。”陆如站在门口喊,“可要奴婢把人叫醒?”
陆鹤州刚想说不必了,就看了窗子边闪过一个人影,接下来就看见岑悦出现在陆如身后,只是她毕竟在休息了,这会儿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衫。
陆鹤州走过去,笑着看她,“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他挥手让伺候的人离开,拉着岑悦的手走进屋里,附在她耳边小声问,“怕我走了?”
岑悦避而不答,而是问:“夫人那边……”
“都解决了。”陆鹤州语气有些淡然,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但还是很耐心的向岑悦解惑,“过几天兄长袭爵,陆灵意也被逐出陆家族谱,没有事情了。”
岑悦低头,“那你父亲呢?就没有什么惩罚吗?”
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很失礼。
但这件事情最大的错误是陆老爷造成的,结果损失让别人承担,这也太不公平了。
“自然是有的。”陆鹤州叹口气,“兄长袭爵,父亲就要交出自己的权力,以后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老人,对于不可一世的长乐侯而言,还不算是惩罚吗?”
“而且他心里面最在意的陆灵意,以后不是陆家女儿,婚姻大事便好不起来,他得操心痛苦一辈子,直到他死或者陆灵意死。”
陆鹤州说完,又叹口气,“其实陆灵意也没做过什么,只可惜她生在那个人肚子里,只能被迁怒了。”
岑悦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了。”
表面上处置的是陆灵意是,实际上折磨的是陆老爷。
只是陆鹤州一定很难过吧。
自己一向和乐的父母,背后居然是这样的不堪。
她安慰地拍了拍陆鹤州的手背,“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鹤州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拥进怀里,“悦悦不要担心我,我没什么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还不至于被这点事情打倒。”
岑悦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拆穿他。
怎么可能不伤心,只不过是怕自己担心,才装作坚强的样子,岑悦都明白,自然也不舍得让他白费了一片苦心。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气氛难得温馨。
第33章
陆鹤州心里却还有一点岑悦不知道的惆怅。今天父亲说, 不会允许他们的婚事,不会给他们做主。
陆鹤州知道他不是乱说的, 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没有父母同意, 自然没人会给他办合婚庚帖,哪怕他是太傅, 也不能开这个后门。
陆鹤州有些惆怅。
想要绕过父亲成亲, 那就只有……只有请皇帝陛下赐婚了,有了圣旨赐婚, 父母之命就不重要了。
改日入宫的时候, 就去求一道圣旨。
陆鹤州心里没底。
皇帝一向看重他, 还想让他娶裕华公主, 要是知道他想娶一个农家女子……事情恐怕有点棘手。
只是不管如何,都需要勉力一试。
陆鹤州低头看了眼岑悦。
岑悦问:“怎么了?”
“看悦悦长的越发标致了。”陆鹤州慢悠悠调侃,“我都快移不开眼睛了。”
岑悦眼睛里像是落了满天星辉, 笑起来的时候,恍若星河弯曲,“甜言蜜语!”
陆鹤州笑着蹭蹭她的头顶。
这样发愁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悦悦了,说了也是让她跟着自己担心。
还不如等着解决了之后再告诉她, 让她好好感动感动, 说不得一高兴便投怀送抱了。
陆鹤州想了想,“最近侯府里可能比较乱,你要不要跟我去太傅府住?那儿没有人, 清静!”
岑悦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她道:“我倒不怕乱,就是想……你们遭此大变,夫人一定很难过,少夫人又忙碌,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或许还可以宽慰夫人一二。”
“这样也好,最近我也住回家来就是。”陆鹤州叹口气,“悦悦平日无事,可以陪母亲去说话,若是府里有人对你不好,你也可以告诉母亲。”
他想了想,“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岑悦弯起眼睛笑,“我又不傻,不用你教。”
“悦悦当然不傻,是我担心你。”陆鹤州莞尔一笑,“悦悦难道还不许我担心了?”
“没有的事。”岑悦摸了摸鼻子,“我喜欢看你担心我。”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走动声,陆鹤州干脆没有松开岑悦,而是直接抬眼看过去,“谁?”
陆玉颤颤巍巍走进来,“二公子,岑姑娘……”
陆鹤州不悦。
“你做什么?”
“二公子恕罪。”陆玉跪地,“奴婢……奴婢是路过,想去针线房……”
陆鹤州眯起眼睛,“去针线房为何鬼鬼祟祟的?”
岑悦拍拍他的手,自己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陆玉,“你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不说,是等着我们用些手段吗?”
陆鹤州讶异地看了眼岑悦。
没想到悦悦这么有本事,才一小会儿,就学会怎么管教下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现在看岑悦,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陆玉颤抖了一下,咬紧牙关不语。
陆鹤州托腮,想看看岑悦如何解决。
岑悦复又坐下,朝外面喊了一声,“崔嬷嬷,你进来!”
崔嬷嬷应声而来,“姑娘,发生了什么?”
她像是看不见陆鹤州,眼里只有岑悦这一个主子,说话也全是对着岑悦。
“陆玉偷偷摸摸窃听我和二公子说话。”岑悦眨了眨眼睛,“被抓到了尚且不改,嬷嬷觉得该如何处置她?”
崔嬷嬷面无表情,“姑娘,下人偷听主家的事情,按照咱们府上的规矩,只要贬去做最低等的粗使下人,让他们再也没有偷听的机会。”
岑悦看向陆玉,“那就这么处置吧。”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偷听吗?”陆玉瞪大了眼睛,似乎非常震惊。
陆鹤州换了个姿势,对岑悦改观了几分。
本以为悦悦是只小黄鹂,结果发现居然是只老鹰,手段如此娴熟,完全看不出来是农家女子。
岑悦语气不变,“我问过你了,是你不说,那我就只能按照规矩处置。”
陆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崔嬷嬷便直接指挥人把她带走了。
陆鹤州困惑地看着岑悦,“悦悦,你为什么这么处置?”
岑悦茫然地看着他,“不是规矩如此吗?”
岑悦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就想着凡事按规矩来总是没错的,也没有必要讲别的,万一做错了呢?”
“我做的不好吗?”她看着陆鹤州,眼睛清亮有神。
陆鹤州慢慢笑了,“不,你做的很好。”
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是刘渝北背着他跟悦悦说了什么 ,才让悦悦变得如此厉害。
如此想来,悦悦一举一动,果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岑悦羞涩一笑,“真的吗?”
“真的,悦悦连我都不信了?”陆鹤州笑起来,眼神里带着些许宠溺,“悦悦很厉害,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多少经过家族教育的世家女子,都做不到这么好。
岑悦抿唇微笑,与他对视,看着他眼中的宠溺深情,脸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来了一抹云彩,将白皙的脸颊,映出璀璨的绯红。
在陆家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岑悦说不害怕是假的,若不是自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风暴了,岑悦有点害怕陆夫人讨厌自己。
所以第二天去见陆夫人的时候,她很努力克制住自己说话的欲望,一直表现的很乖巧。
陆夫人房间里已经有了两个人。
徐燕婉和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青春洋溢,神采飞扬,头上不似普通女子一样插满了珠翠首饰,而只拿一根发带绑起来,十分清爽脱俗。
岑悦心想,这位大约就是陆鹤州的那个妹妹,陆挽挽了。
陆挽挽正坐在一侧跟母亲说话,听丫鬟禀告岑姑娘来了,便回头直勾勾盯着房门,直到岑悦进来,她便开口赞叹,“好一个人间仙子!”
岑悦还未来得及反应,徐燕婉和陆夫人便噗嗤一笑。
岑悦懵懂看着她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徐燕婉站起来拉住岑悦,“你别理会这个猴儿,以前她头一次见我,也是这么一句话,都把我整懵了,结果母亲告诉我,挽挽看见每个姑娘,都是这么夸人家的。”
陆挽挽道:“非也非也,我只是看见漂亮姑娘才这么夸!”
陆夫人无奈摇头,“你啊你啊,你看哪家姑娘和你一样,口无遮拦?”
陆挽挽理直气壮道:“这天下间只有一个陆挽挽,自然没有人和我一样,若是当真有人和我一模一样,那母亲才要发愁呢。”
第34章
陆挽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陆夫人无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拿指尖指着她, “悦儿见谅, 这就是个猴儿,日后说了什么, 你只管当是孩子话便罢了。”
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啊你, 全是你的歪理。”
话中虽然是指责, 可语气中含着的温柔宠爱却很清晰,这是亲生的母女才会这样亲密无间。陆夫人对徐燕婉已经很好很好了, 温柔慈爱, 比岑悦见过的所有婆婆都好。
可婆媳毕竟不是母女, 陆夫人和徐燕婉之间, 到底还是缺乏了这样一种流转在无形间的亲昵。
徐燕婉自己当然知道,她也不会奢望婆母对自己像挽挽那样,跟人家亲生女儿比, 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而且在这京城里,没有几家媳妇儿比她过得更好,还求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挽挽笑眯眯地走上前, 挽住岑悦的手臂, 拉着她坐在一旁,“你叫岑悦?”
岑悦点头。。
陆挽挽摸着自己的下巴,“你是我二嫂, 可你又比我小,我该怎么称呼你,母亲,你女儿愁坏了。”
陆夫人无奈叹口气,“不许这样口无遮拦的,婚事未办,可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何时才能够注意一点。”
陆挽挽吐了吐舌头,“我错了还不行吗?”
“知错就好,悦儿不要跟她一般见识。”陆夫人向岑悦笑,“挽挽比你略大两岁,日后你们便算作是好朋友,叫名字就是了,咱们家里也没有这些讲究。”
岑悦含笑应了,看着陆挽挽神采飞扬却没有什么心机的眼神,心里一软,道:“以后我叫你挽挽,你叫我悦儿吧。”
陆挽挽自己是懒得动脑子的,见她决定了,便十分快乐地点了点头,“悦儿,悦儿,你名字真好听啊。”
陆夫人和徐燕婉都笑了,两人摇头的频率都十分一致,岑悦看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昨日的事情,对陆夫人的影响并没有很大,她今天神情轻松淡然,和人聊天说话的时候也不见悲苦之意,岑悦放心了一些。她还是有一些忐忑的,怕陆夫人心情不好,自己被牵连,如今你好我好,她才能真正安心。
可还没有容她安心下来,陆挽挽张口便说,“悦儿,昨天是你看出来我母亲的事情?”
岑悦心里一惊,还以为她是要兴师问罪,扭脸看去,却见陆挽挽没有怒火,便点了点头,“是我。”
陆挽挽猛然一拍桌子,“幸亏有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父亲居然……居然这般恶毒,等日后母亲的身体真的不好了,我们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
“你这话说的。”陆夫人笑了,“不碍事的,别担心了。”
陆挽挽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又不是我们做的丑事,自然是谁做错了事情谁来负责!”
“我把你宠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陆夫人脸色沉了沉,“燕婉,你跟你妹妹说说,是为什么?”
徐燕婉道:“挽挽还小呢,不懂也是有的。”
“挽挽,你需得知道,咱们陆家不是一支一脉,陆氏一族有几千人,咱们作为陆家嫡支,身上肩负的是陆家的生死荣辱,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外人会说父亲不好,可同样也会带累陆家的名声,日后陆家无数子孙,该如何谈婚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