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差评的口碑在业内有多可怕?每个经营者都想在这个地段分一杯羹,然而有这个想法并且付诸于行动的人都以关门歇业告终。
这也是景醇从来不惧怕竞争对手的原因。
可是现在,压死众多竞争对手的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即便是洗刷了砸店事件的冤屈重新被人们认可之后,也没有重新把招牌挂回原位的机会了。
之后的几天,景醇听说陈赏心天天守在房东刘阿姨身边。
房东去送孙子上学,陈赏心就开车送他们。
房东去买菜,陈赏心就像小保姆一样帮忙拎菜篮。
房东去打麻将,若是三缺一,陈赏心便陪着打几圈还故意输个几百块。
但是不论陈赏心狗一样换着法儿地哄房东开心,房东还是铁了心地要收回店铺,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陈赏心:妈、的,老太婆是水泥砌的吧?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明天我去中介看看,这一片又不是只有她有铺子。】
不能保住原地址,在附近重新开一家,客源基本没变动,似乎也是个好办法。
可是第二天傍晚……
【陈赏心:操!】
陈赏心跑断了腿,即便是学着诺一犬舍开出高于原来三成的租金,也没人肯把铺面租给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是被冤枉的,但店铺遭到打砸确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总是这样,安安稳稳地长大,顺顺利利的开展事业,当遇到第一个挫折时,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然而当噩耗接踵而来,被现实打磨得遍体鳞伤,往往又能触底反弹。
景醇就是这样,不同于店铺被砸时的低迷,这一次,她不再自怨自艾,就连敲字的手,都不曾颤抖。
【景醇:这几天辛苦你了,和饲主们宣布关门结业吧。】
宴辰泽瞧着挂在沙发上的书法字画,一瞬不瞬地盯着“玖拾捌”三个字,“为什么不换个地址呢?一定要在那个片区吗?”
“老客户就是店铺的根基,换个比较远的地方,或许其中一小部分的饲主还会光顾,但也相当于是从头再来。”景醇叹了口气,“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我不知道重新再来一次,还会不会像原来那样,大家的劲儿都往一个方向使。”
她才二十来岁,重头再来并不是难事,然而陈赏心……
这些天里,陈赏心做的事说的话,景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动归感动,却并不代表陈赏心又变成了刚开始入行时的那个理想合伙人。
宴辰泽:“那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店永远停在距离百年老店还差九十八年上?”
“不,我当初是报着在宠物行业干一辈子的心态入行的,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景醇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三年前,景醇选了和她一样拥有共同目标的陈赏心做合伙人,然而三年后,忽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不复存在的同时,似乎上天又给了景醇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是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既然一切都是崭新的,那么……也就没有再拉着陈赏心入伙的必要了。
可是,把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招牌挂到别处是小事,没了陈赏心亦或者是没有适合的合伙人,从入行到现在只是一门心思搞业务的景醇,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一家新店经营成之前的那般辉煌。
宴辰泽拍了拍手,“也好,干你们这行的,过年都不得消停,现在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想好了再上战场,这几天你想去哪儿玩儿?我陪你啊!”
景醇看着宴辰泽,没一会儿就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啊,前几天还像个身披铠甲的骑士,现在又这般暖洋洋的,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宴辰泽一边转身去开门,一边念叨:“你和荆彩有心电感应吧?才讲到玩儿就来了。”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不是荆彩。
宴辰泽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直到他和印象中几个月前,跟踪景醇的那个身影重合时,宴辰泽才恍然道:“是你啊!”
齐骥蹙起眉心,点了点头——这个演技浮夸的微博大V怎么会在景醇家?
虽然早就知道齐骥并不是景醇的前男友,但此时见到找上门来的齐骥,宴辰泽竟然无缘无故地生出几分敌意,便明知故问:“找景醇?”
齐骥:“嗯。”不然呢?
“进来吧。”宴辰泽一脸失望地让开了路,又指着鞋柜边的一次性拖鞋道:“我刚拖的地,麻烦换一下鞋。”
齐骥看了看还没拆封的一次性拖鞋,又瞧着宴辰泽脚上印着大嘴猴款式浮夸的塑料拖鞋,便沉着脸地拿起一次性拖鞋,拆封套在脚上。
景醇迎了上来,压根儿就没发现俩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还一脸疑惑地朝齐骥道:“你怎么来了?”
宴辰泽挑起眉梢,瞧着齐骥空空如也的双手,轻松愉快的语气,尽量让人听起来像是个玩笑,“是啊!来一趟也不带个伴手礼。”
“早该来了,但是我前几天在外地出差,店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刚回来就过来看看你。”齐骥瞥了宴辰泽一眼,又朝着景醇解释:“来的匆忙,确实没空准备礼物。”
景醇好笑道:“准备礼物做什么?庆祝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倒闭吗?”
“还会开玩笑,就证明没事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齐骥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陈赏心联系过我,她问我想不想投资她在别的地方重新开一家宠物店,当然,新店的成员不再有你。”
景醇哼笑一声,没想到三年以后,她和陈赏心还能想到一块儿。
“我拒绝了,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齐骥清咳一声,郑重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承诺过,如果你和陈赏心分道扬镳需要投资的话,尽管找我,对,我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宴辰泽抬头望着天,盘算着开一家宠物店需要多少钱,细细想了一会儿后又松了口气,好像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他也掏得出来。
然而还没等宴辰泽开口,就听见齐骥说:“我之前找人对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将近三年的账目做了分析,还做了一份完整的经营企划书,如果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的话,我认为完全可以做一个高规格,专业化的公司,没必要局限于个体户商店的模式。”
宴辰泽暗戳戳地掏出手机打字。
【宴辰泽:注册一家公司要多少钱?】
【胡奕文:什么规格的?】
【宴辰泽:高规格,专业化,听起来特别牛批的那种!】
【胡奕文:注册要不了多少钱,但是注册资金会因在营业执照上,当然是越多看起来就越牛批了。】
宴辰泽垂头丧气地收起了手机,好了,在这个一百万也只能算脱贫的时代,“牛批”二字基本和他的经济实力无缘了。
好在景醇对什么牛批的公司并没有任何兴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是自然,打砸店铺的胖女人和房东刘阿姨的赔款,尽管是和陈赏心平分,也足够让景醇开一家比原先还像样的宠物店了。
齐骥:“那我也可以帮你制定一整套的营销策略以及招募店员,我在瑞士主修的就是市场营销,并且接手公司也有四年了,这方面我肯定能帮到你。”
宴辰泽撇了撇嘴,哽着脖子地胡说八道:“嘁!谁还没在国外留过学哟?”
齐骥看了过来,朝着宴辰泽不咸不淡道:“你也是吗?哪个大学?”
宴辰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是什么名校,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齐骥还想问什么,就被景醇截了话头,“好了,齐骥,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是我现在确实还不太需要这些。”
齐骥疑惑道:“那你要什么?”
景醇看着宴辰泽,唇角一勾,笑了起来,“我现在最想要的,是给自己放个假。”
……
送走了齐骥,宴辰泽便心情大好地张罗着晚饭,滑着手机看了好半天,最后决定找小跑腿帮买上次景醇提过的那家,位于汇金广场五楼味道还不错的家常菜。
景醇看着宴辰泽在手机屏幕上翻飞的手指,道:“对了,你在哥大留学啊?学的什么?”
宴辰泽一顿,删掉两个刚打出来的错字,又心虚道:“我要是说学的是中文,你信吗?”
景醇:“……”果然是瞎编的……
第33章
移动互联时代, 人们只用打开手机, 足不出户就能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角落发生过的大事小事,这一天,云弄市中的某一个群体,并不太平。
【陈赏心:一个遗憾的通知:
由于我店被冤枉遭到砸店, 房东急需收回铺面,协商无果,我们只能很抱歉的通知各位亲爱的宠爸宠妈, 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从今日起关门歇业, 即刻起我们会依次折现退回未使用完的基础护理卡,感谢各位陪我们走过949天,祝各位一切都好,有缘再见。】
一条通知,在两个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客户微信群里发出, 景醇草草地看完,不悲不喜, 甚至还觉得通篇才只有一个煽情点的文风, 不像是陈赏心的风格。
也许, 陈赏心已经找到出路了吧。
景醇刚退出微信, 手机就响了起来。
【朵朵:老板, 你们是真的停止营业了吗?啊!那我们家朵朵以后上哪儿做美容啊?】
【妞妞:不!!!!我不接受!妞妞从买来就在十个约定洗澡, 去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果冻:你们以后还会在开吗?要是再开业记得告诉我啊, 不管多远,或者涨价我都会来。】
【张富贵:小景姑娘, 我是张富贵的爸爸,在一家房产中介工作,你们需要租房的话可以找我。】
……
景醇紧紧地捏着疯了一样不断跳出新消息的手机,这些将近三年里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的主人,这些她都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只能用宠物名备注的人们,居然……
“啪嗒……”
眼泪像自由落体一般滑出眼眶,准确无误地掉在手机屏幕上,晕成了一滩水渍。
新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跳出来,一条,两条,三条……或惊讶,或哀伤,亦或是责备的信息,无一不是在诉说着对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和景醇的不舍与认可。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景醇抹了把眼泪,走到门边,趴在门上冲着猫眼往外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一脸不情不愿的法斗犬,右前腿还被人掰地左右摇摆像是在朝她打招呼……
房门一开,抱着法斗犬舒克的宴辰泽就笑嘻嘻地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喽!”
舒克一边手脚并用地在宴辰泽的怀里挣扎着,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景醇,还不忘“嗷呜嗷呜”地嚎叫着,自从景醇给舒克吃过牛肉冻干以后,比起宴辰泽这个亲主人,舒克更喜欢景醇一些。
也正是舒克这副模样,不禁让景醇想起那一张张在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里洗过澡剪过毛的可爱面孔。
毛毛的皮肤病好点了吗?
妞妞该洗澡了吧?
张富贵有没有瘦下来了?
还有朵朵,果冻,糖糖,艾美,基德……有缘真的还能再见吗?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忽然爆发,景醇蹙起眉心,“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宴辰泽被景醇吓了一跳,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哭了呢?”
宴辰泽不问还好,话一出口景醇哭得更凶了,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听到景醇越来越响的哭声,舒克也凑热闹一般地跟着瞎嚎了起来。
“呜呜呜呜……”
“哇呀哇呀……”
“……”宴辰泽无奈地瞧着这沉浸在内心世界中的一人一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宴辰泽把舒克递给景醇,“帮我抱着它。”
景醇瞧了一眼舒克,委屈巴巴地接了过来,“我……都哭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自己抱着吗?”
兀的,一双手将景醇连同舒克一并搂进了怀里,景醇先是闻到了男人清爽的气息,继而又听到他略带笑意的话语,“只有这样,我才誊得出手抱你啊!”
“呜呜呜……”景醇吸了吸鼻子,靠在宴辰泽的胸膛上,哽咽道:“陈赏心宣布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倒闭了。”
宴辰泽轻柔地拍打着景醇的后心,“咱们是被迫歇业,不是倒闭。”
“以后……我是不是就见不到那些猫猫狗狗了?”
“不会,你不是还想再开一家的么?”
“可是新店不在原来那个地段了啊,要是距离远的话,它们……就不会再光顾了。”
“我会帮你在附近找个合适的铺面,也就只多了一小段路,主人不会介意的。”
“但是我根本不会经营,开起来没多久就垮了怎么办?”
“嗯……那就我养你,你哪天想干活儿了,就用舒克和贝塔练手,实在不行我再搞一只贵宾犬,你闲着无聊就给它做造型,以我的经济能力啊,多的不说,养活你们四个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景醇直了直脊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宴辰泽,“你……”养我?
宴辰泽一边用指腹擦拭着景醇的泪水,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或许我能帮上忙,又或许不能,但是啊,别的不说,我在养动物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把你交给我吧。”
“……”
他是在表白吧?
可是哪里会有人把表白词讲得像是领养小动物一样?景醇甚至可以想到她一口应下的话,下一秒他说不好能拿出和舒克以及贝塔同款的,刻着“Jing Chun”的狗牌挂到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