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景醇在场,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打扮端庄得体的女人就是王思宇的女伴。
顾莹莹笑意不减地朝着李姓女人解释道:“我是花店的,有位先生给你定了一束花,请你签收。”
说完,顾莹莹就把花束递给李姓女人,继而又从羽绒服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正儿八经的签收单,连同圆珠笔一并递了过去。
李姓女人瞧着签收单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她的姓氏和地址,不禁更迷茫了,“是谁和你们定的花啊?”
顾莹莹:“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店从来不问客户的资料,只会让顾客填写送货地址。”
李姓女人:“奇怪了……谁会给我送花啊?”
女伴抱着手笑了起来,“有人送花给你还不乐意啦?我家那位养狗养傻了,连我生日都能忘记,更不用说礼物和惊喜了。”
李姓女人笑着瞪了女伴一眼,“嘁!王思宇把大账小账都交给你管了,你还要什么礼物?”
趁着两个女人忙着互吹,顾莹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瞄着屋子里的情况。
放在玄关的鞋柜边放着两双尺码相同的女鞋和一双偏大一点的高筒靴,应该是李姓女人和女伴的,然而女伴脚上穿的是类似于酒店提供的那种白色纺布拖鞋,这样的一次性拖鞋普遍是供给客人穿的,另外,饭厅和客厅的家具摆设简洁之余风格又高度统一,看起来李姓女人是一个人住在这套房子里。
不消多时,李姓女人把签了字的签收单和笔一并递还给顾莹莹,“谢谢啊!”
顾莹莹:“不客气。”
直到顾莹莹走进电梯,密闭的轿厢开始缓慢下行的时候,顾莹莹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把宴辰泽骂个百八十遍……
顾莹莹出了1栋的单元楼,就快步走出安居小区,没一会儿就闪身走进正对小区大门的咖啡馆。
在咖啡馆里恭候多时的宴辰泽看到门口的顾莹莹,连忙朝她招手道:“这边!”
顾莹莹在宴辰泽对面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早已点好此时还有留有余温的咖啡,“你不用费心准备什么道歉礼了,姓李的女人应该是独居,我在屋里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宴辰泽冷笑一声,这么看来,那女人和物管投诉宠物工作室吵得他们一家人没办法好好休息的理由就不是那么站得住脚了。
还真是有人搞事啊!
“对了,房子里还有个女人,穿着一次性拖鞋,应该是到家里做客的。”顾莹莹瞧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细细回想着,“收花的时候她们提到一个人,我不记得叫什么了,讲了一句那人养狗养傻了,唔……会不会是遇到挑剔的客户恶意诋毁宠物工作室?”
“有这个可能。”
瞧着宴辰泽若有所思的模样,顾莹莹抿了抿唇,正色道:“景醇是你的女朋友,你帮她做任何事,按理说外人是不应该指手画脚的,但是,咱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得提醒你一句,宠物工作室是景醇的事业,而你,也有自己的工作。”
宴辰泽扯了扯嘴角,“莹莹姐,催稿就好好催稿,至于摆那么大的道理吗?”
“如果只是催稿,我就不用和你废那么多话了。”顾莹莹摇了摇头,接着道:“两个人即使再亲密,也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景醇想学经营,宴辰泽就给她搞了个宠物工作室。
宠物工作室开业了却没生意,宴辰泽就让胡奕文带着孟加拉豹猫大佬前来捧场。
现在有人没事找事,宴辰泽又写好剧本,让顾莹莹冒充送花小妹去打探虚实。
甚至是让齐骥帮忙找铺面,拉着胡奕文和朱朱捐款,以“十个约定”的名义创建救助平台……
他不知不觉地为她做了太多她知道亦或者是不知道的事,无形之中将她的梦想强加到自己的身上,在他看来,他是在娇生惯养着他的猫,然而在旁观者眼里,他却是将她护得太紧,管得太宽。
顾莹莹叹了口气,“宴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喜欢宠物行业吗?”
“喜欢”两个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然而当宴辰泽对上顾莹莹凌厉的目光时,两道唇瓣又像是被粘住了一样,良久,宴辰泽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喜欢宠物行业吗?
他也不清楚。
或许,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景醇是想学习如何经营好一个宠物店,可是你顺手帮她解决了,她还学什么?”顾莹莹的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个女人从安居小区里走了出来。
顾莹莹挪到窗边,确定没看错人就连忙指着那人朝宴辰泽道:“那个女人!就是刚才我送花过去看到的那个!”
宴辰泽够着身子地看了过去,“姓李的?”
“不是,是她家的那个客人!”
“嗖”地一声,宴辰泽便冲了出去。
顾莹莹:“宴哥?喂!”
得,她讲那么半天果然是在讲废话,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催稿呢!
出了咖啡馆,宴辰泽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只见她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瞧瞧向她开来的车,宴辰泽猜测她八成是在等网约车。
现在到地下出库取车显然来不及了,宴辰泽灵机一动,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等到女人上了车,宴辰泽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尾随着女人所乘坐的轿车,在非机动车道上一路狂飙。
不知道过了多久,宴辰泽的双腿都蹬得发软,轿车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宴辰泽远远地瞧着女人下了车,又拐进了路旁的一个店铺里,他才放下心来,把共享单车顺到路旁的停放点,便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没过一会儿,宴辰泽站了起来,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向前迈,宴辰泽在距离女人拐进去的店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探究地看着。
那是一家还在装修的店铺,外面用隔断板挡着,白色的隔断板上,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诺一宠物美容连锁店即将开业,敬请期待……】
第60章
冬日里骑行狂奔出了一身汗, 又打车回家吹了一路的空调, 晚上还陪着两只狗崽子围着小区边走边吹冷风,临睡前,宴辰泽脑袋昏沉,眼压高得眉心生疼。
宴辰泽清楚地意识到他病了, 而且还病得不轻。
随便在医药箱里找了一包感冒药,宴辰泽连泡都懒得泡,直接把整包药倒进嘴里, 喝了口凉水, 宴辰泽紧闭着嘴,左右晃了晃脑袋,便连药带水地吞了下去。
上床睡觉。
然而这一觉睡的,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
第二天傍晚,商务车驶进安居小区, 稳稳地停在12栋的楼下,景醇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 跳了下来。
“你慢点!”荆彩跟着下了车, 一边帮着景醇拿行李, 一边道:“宴辰泽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景醇看都没看她, “我已经一天联系不上他了, 狗丢了主人都能急死, 更何况是人?”
荆彩扯了扯嘴角, 这个“更何况”的类比,还真是没听出来在景醇心里, 宴辰泽比狗高级多少……
荆彩:“你先上去看看,我们在楼下等你。”
景醇看了一眼商务车,如果宴辰泽不在家,不论是去找还是报警,有车代步都要方便一些,景醇点了点头,不在多说,拎着行李箱就走进了单元楼。
他去哪儿了?
参加犬展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交流只仅限于“早安”,“晚安”,“在干嘛”,“吃饭了吗”等等毫无营养的问题,并且很多时候她都是过了很久才回复他,嗯……他不会是因为被冷落了,又小心眼儿地离家出走了吧?
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煤气中毒?不不不,他家里的厨房和装饰摆设没什么区别,估摸着他连煤气卡该怎么插都不知道。
车祸?也不对,若是出门的话,他醒来就会联系她,那句雷打不动的“早安”比闹钟还准时。
难不成是手机坏了?
就这样,在景醇不断假设,又不断推翻之中,电梯终于在13楼停了下来。
出了电梯,景醇小跑到房门前,钥匙才插到锁眼里,屋子里就传来了舒克和贝塔的叫声。
景醇顿时松了一口气——狗还在,那就不是离家出走。
“吧嗒……”
房门一开,舒克就和往常一样,两只前腿扒在景醇的腿上,一边“哼唧哼唧”地叫着,一边蹦蹦跳跳地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而贝塔……虽然它和景醇不算亲近,以往景醇回家的时候,贝塔也都会走到她身边,象征性地摇着尾巴示好欢迎,但是此时此刻,贝塔却站在通往卧室的走廊边,两只前腿微微张开,撅着屁股弓着背,就以这样的警戒站姿,朝着景醇一个劲儿地吠叫。
“贝塔?”景醇关上门,把行李箱顺到一边,疑惑地看着反常的贝塔,“这是怎么了?爸爸呢?”
贝塔像是听懂了一样,停止了吠叫,一溜烟地跑到宴辰泽卧室的门口,而后跑了回来,又朝着景醇叫了起来。
景醇蹙起眉心,它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宴辰泽在卧室里?
景醇快步走了过去,但是还没跨进敞开着的卧室门,就被吓了一跳。
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挡住了傍晚最后的日光,昏暗的房间里,宴辰泽只穿着一套薄薄的深蓝色睡衣,团成一团地蜷缩在床上。
本该在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则是乱七八糟地掉在地上,台灯,手机和水杯也像是被移动过,歪八斜扭地摆在床头柜上。
这是什么情况?
景醇开了灯,朝着宴辰泽靠了过去,试探性地唤道:“贝塔爸?”
等到景醇走近才发现,双眼紧闭似乎是在熟睡的宴辰泽的下巴上,有几块墨点大小的,早已干涸了的血渍。
“宴辰泽!!!”
景醇顿时慌了,连忙伸出食指放到宴辰泽的鼻孔下方——还在呼吸。
景醇又拍了拍宴辰泽的脸,后者却只是如同蚊子哼哼一样地呻、吟了两声。
“醒醒!你醒醒!别吓我啊!”
景醇急得飙泪,可是宴辰泽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不明所以的景醇也不敢用力摇晃宴辰泽,生怕因为自己的过激反应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景醇轻柔地将宴辰泽的头稍稍抬起来一些,仔细检查着下巴上的血渍。
只见宴辰泽的下巴上,墨点一样的血渍呈弧形排列,干涸的血渍底下有四个出血点,然而在出血点的周围,还有几个深深浅浅的印记。
是牙印,并且那连起来有好几个圆的牙印,看起来还不止咬了一口。
景醇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贝塔。
贝塔把宴辰泽咬伤了???
顾不上多想,景醇匆匆忙忙地跑到阳台边,打开窗户就朝着楼下大喊:“荆彩!荆彩!!!宴辰泽出事了,你快上来!!!”
……
陷入昏迷的宴辰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手机响了起来,耳熟的铃声传到他的耳里,他却分不清是闹钟还是来电铃声,那像是单曲循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吵得他烦躁不安,他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先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却摸到了一片冰凉,使得他连忙缩起手。
唔……刚才摸到的好像是临睡时他特地放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手机又响了,他想睁开眼,看看究竟是闹钟还是来电,然而眼皮却像黏住了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就是无法醒过来。
罢了,响就响吧。
他翻了个身,裹好被子继续睡觉,他实在是太困了。
【汪汪汪……】
是贝塔在叫吗?
【汪汪汪……】
确实是贝塔的声音。
哦……还没有喂那俩狗崽子,大概是肚子饿了吧!啧……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似乎也饿得发慌。
不能再睡了,他心心念念的景醇晚上就回来了,他还没有打扫卫生,还没有订接风大餐,还没有……
唉?
是谁在扯他的被子?力气还挺大,他用尽全力都抢不回被子。
唉唉?
到底是谁啊?连枕头都要抢,那么可恶的吗?
唉唉唉?
居然还在他脸上喷水!
嘶……
还咬他的下巴???
【汪汪汪……】
贝塔又叫了,它是在保护他,赶走那个坏人吗?
好冷……气象专家不是说今年的云弄市会是暖冬吗?为什么还那么冷?
宴辰泽,醒醒,不能睡了,再睡……就真的要凉了……
醒醒……
醒不过来……
算了算了,凉就凉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宴辰泽终于睁开了眼。
“呼……你终于醒了。”
带着浓浓鼻音的话语传进了耳里,宴辰泽使劲儿地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才渐渐地在景醇的脸上对上了焦,好长时间没有喝过水的嗓子干得冒烟,发出来的声音又粗又哑,“你回来了……”
景醇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要再不回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宴辰泽看了看四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他躺在一张白色带有护栏的铁床上,盖着一床同样白得单调的棉被,左手上还扎着针。
他怎么一觉就睡进了医院了?
宴辰泽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己作的呗!”荆彩凑了过来,掰着手指地数落着:“乱吃过期感冒药,发高烧还不盖被子,哦……还被狗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