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景醇关上卫生间的门,下一秒就摸出了手机,火速翻找出荆彩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大佬,救命!”
五分钟后,景醇挂了电话,深呼吸一口便打开了门,亦步亦趋地朝着宴辰泽走了过去。
景醇仰起头,所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格外铿锵有力,然而却又像是事先录好的台词,“你去机场接伯母,稍后记得去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我带着舒克贝塔打车回家收拾一下,伯母难得来一趟,总不能让她看到家里乱糟糟的,嫌弃咱们俩不会过日子吧?”
“也好。”宴辰泽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不会临阵脱逃吧?”
景醇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么怂的人吗?”
……
半个小时以后,景醇开门进家,解了舒克和贝塔的牵引绳,就马不停蹄地照着荆彩的话做起了准备。
——【荆彩:在你还没有嫁给宴辰泽以前,你得是一个懂得礼义廉耻的姑娘,即便是同居,你们也得分房睡!】
十多分钟的时间,景醇先是把客房整理出来,继而又把属于她的衣服物品尽数从主卧室搬到客房里,铺上床单,叠好被子,还不忘把充电器和纸巾盒放到床头柜上,装出一副有人在这儿长期居住的模样。
——【荆彩:阿姨是来看你的,怎么看?当然是以‘这是儿子的女朋友保不齐将会是未来儿媳妇’的眼光看啦!这种眼光嘛,参照你妈对你的要求,没跑!】
亲妈对她的要求……
素色衬衫外面套上纯白的卫衣,配上牛仔裤,还得是一个破洞都没有的那种,头发一股脑地拢到脑后,扎成大光明式马尾。
不能上全妆,在父母一辈看来,但凡是化了眼妆和口红,就是妆感浓重,景醇洗了脸护完肤,就只抹了一层薄薄的粉底,继而又简单地化了下眉毛和腮红,让她看起来精神一些。
——【荆彩:不论宴辰泽有多么喜欢你,在他的父母眼里,两个人住在一起必须得会过日子,千万不能让阿姨发现你们是靠外卖活着,冰箱里一定要有东西!】
二十多分钟后,超市买来的蔬菜,水果,鸡蛋,牛奶和饮料把原本空空荡荡的双开门冰箱塞得严严实实……
——【荆彩:你做完上面那些就没多少时间来打扫了,其他地方不用管,类似鞋柜,茶几以及电视机这种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定要收拾干净!】
……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房门外传来了动静,一大一小的两只狗崽子欢欢喜喜地跑到了门边,一切准备就绪的景醇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房门一开,景醇便从容地走了过去,柔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瞧着宴辰泽身边的中年女人——
白色长款羽绒服将她裹得看起来有些臃肿,未经烫染的短发干脆而利落,未施粉黛的脸上,和宴辰泽如出一辙的酒窝又深又大,很是减龄,尤其是那双看向景醇的眼,柔和之中,又蕴藏着溢于言表的喜悦。
第64章
景醇站在门边, 眉眼弯弯地笑看着宴妈, 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阿姨”。
宴妈也不是拘礼的人,一步跨进了门框,亲昵地拉起景醇的手,包在双手掌心间, “看这模样俏的,自然就是景醇了,经常听辰泽念叨你, 今天总算见着人了。”
手心的温度使得景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然而景醇又羞涩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微微底下头,笑看着宴妈握着她的那一双手,看着看着,景醇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
世上没有不爱美的女人, 不论贫穷富贵,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在脸面上花费大量的金钱, 小姑娘仗着年轻浓妆淡抹, 上了年纪的女士则费心尽力地和衰老做斗争, 面子工程人人都能做好。
但是, 手不一样。
将近五十岁的宴妈, 红色基调绘有金线的指甲油将宴妈本来就白嫩的一双手衬托得更加白皙而细腻, 轻薄的皮肤底下, 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仿佛稍稍用力, 就能戳破一般,着实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然而景醇的手……尽管肤色白皙十指纤长,然而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确实瞧不出丝毫美感,出于工作需要,景醇从来浪费心思做指甲,并且十个指甲长度从来都是修剪地紧贴血线,由于常年着了水又接触热风的关系,使得指节的皮肤起皱不说,看起来还黑黑的,虽然每天都有涂抹护手霜,但是摸起来还是会有细砂纸一般的粗糙感。
若是不看脸只看这双手,说她是在田埂里刨土豆的农村姑娘都有人信……
好巧不巧,宴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还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呀!年纪轻轻的,手怎么糙成这样呀?”
正当景醇窘迫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只见宴妈恶狠狠地瞪了宴辰泽一眼,“你个小兔崽子,在家的时候叫你学着洗衣做饭偏是不听,现在好了,说是出来单过,结果呢?还不是什么家务活儿都让景醇干,你好好瞧瞧,把这么俏的一姑娘糟蹋成这样,你就不心疼吗?”
景醇抬起头,一双眼瞪得老大——这锅甩得也太偏了吧?
宴辰泽莫名其妙挨了一口锅,却也只好赔笑道:“行行行,以后家务活儿都我来做。”
“这才像我儿子!”宴妈冲着宴辰泽扬了扬下巴算是表扬,又朝着景醇笑呵呵地道:“阿姨不是老古板,辰泽虽然是我亲儿子,但是我啊,一向是帮理不帮亲,辰泽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唉?我说韦主任,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啊?”宴辰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朝着被自家亲妈来不来就搞了个大红脸的景醇,道:“介绍一下啊,我妈在老家的一个便民服务中心工作,还是妇联的代表,类似于居委会大妈,所以她对谁都热心肠,尤其是女性,正常发挥而已,完全不需要害羞。”
宴妈双手叉腰,“你说谁是居委会大妈?你才是居委会大妈!”
宴辰泽:“哦对,我妈这性格啊,多半还是我爸惯的。”
宴妈:“嘿!竟敢吐槽起我来了,离家半年欠收拾啊!”
说完,宴妈便追着宴辰泽,嘻嘻哈哈地一通好打。
景醇站在一边,咧着嘴地傻笑——看来,见家长这事儿,也没有荆彩说的那么可怖。
“好啦好啦!那么大人了幼不幼稚?”宴辰泽停了下来,顺手将身后的宴妈扶稳,“刚才在车上不是还嚷嚷着肚子饿了吗?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宴妈瞧了一眼厨房,“家里有锅有灶的,干嘛出去吃。”
宴辰泽:“只有锅和灶能……”
景醇连忙截断了宴辰泽的话,“阿姨想在家里吃,我们就自己做吧,昨天做粥还剩了好多蔬菜呢!”
宴辰泽疑惑地觑着景醇——昨天她确实是破天荒地买了菜,但是……不是被她乱七八糟地就着白米炖成粥了吗?
然而景醇却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厨房,朝着宴妈招呼道:“阿姨,您来看看这些菜行不行?不够的话我这就出去买。”
没一会儿,宴妈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哎哟!这么多菜,几天才吃得完呀?阿姨告诉你哦,千万不能仗着家里有冰箱就一次性买那么多的菜,就算冷藏,放上几天也不新鲜了呀!”
荆彩说冰箱里一定要有东西,那么景醇自然就是见什么买什么,并且,别人是按人头按饭量,精打细算地购买菜品,她却一心想着填满冰箱,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统统都是论斤称……
景醇心虚地吞了口唾沫,尴尬道:“我知道了,以后都当天买了当天吃完。”
宴妈摆了摆手,“你们能买菜做饭已经很好了,不瞒你说,没来以前啊,我还担心你们成天点外卖呢!”
景醇:“……”
宴辰泽越听越糊涂,便凑了过来,当他看到被各种食物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不禁倒抽一口气,继而又背着宴妈,神不知鬼不觉地朝着景醇竖起了大拇指——牛批!
“都挤在这儿干嘛?”宴妈一边在冰箱里挑选着食材,一边道:“我来做饭,你们都出去吧。”
宴辰泽扯了扯嘴角,“你……会做饭吗?”
自从宴辰泽有记忆以来,在家围着厨房团团转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宴爸。
宴妈做的饭……
是上小学时的那碗老干妈酱油拌饭?
还是某一年过年,宴妈执意要亲自加菜助兴,结果众人也都只是赏脸地夹了一筷子就再也没动过的那道蚂蚁上树?
总之,在宴辰泽的印象里,宴妈做的菜,基本都可以归类到童年阴影里……
闻言,景醇也是一愣,宴辰泽的口吻听起来……难道宴妈不会做饭?
完了,她买那么多菜也只是为了装装样子,万一宴妈真的不会做饭,难不成要让她上吗?
不不不,宴妈都说她来做饭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空口白牙地说大话吧?
好在宴妈没有让景醇失望。
宴妈把景醇一个小时前才塞进冰箱的食材统统搬了出来,“我确实不会做饭,但是择菜洗菜弄顿火锅还是可以的嘛。”
景醇噎住,默默地在心里给宴妈点了个赞。
可是宴辰泽又智商掉线地找茬道:“那底料和蘸料呢?你总不能用清汤涮吧?”
景醇幽幽怨怨地瞪了他一眼,连忙自告奋勇道:“我这就去买!”
瞧着景醇逃跑似地冲到玄关,宴辰泽才后知后觉——如果他打消了宴妈吃火锅的主意,那么做饭这件事,自然就轮到同样不会做饭的景醇头上了……
她做的饭倒是能吃,就是做饭的过程……
有碍观瞻。
景醇套上羽绒服,正要换鞋才看到给宴妈准备的拖鞋还好好地放在鞋柜边,景醇连忙弯腰拿起了拖鞋,朝着宴妈走了过去,“阿姨,您先把鞋换了吧,这大冷天的,拖鞋穿着暖和一些。”
宴妈笑意盈盈地接过拖鞋,两三下地脱了短靴,套了进去。
景醇也自然而然地把宴妈的短靴归置到鞋柜里,继而又换鞋出门。
直到景醇离开,宴辰泽才一瞬不瞬地瞧着宴妈脚上的那双毛绒绒的白色拖鞋,“啧……”
宴妈疑惑道:“怎么了?”
“这双鞋是景醇的。”
“唉?小兔崽子,你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吗?我还穿不了她的拖鞋了?”
“这是她唯一的一双冬天穿的拖鞋。”宴辰泽转过头,直勾勾地瞧着鞋柜边景醇刚刚换下来的塑料拖鞋,“唉……景醇要是肯嫁给我,以后我就不用操心你们的婆媳问题了。”
宴妈循着宴辰泽的目光望了过去,瞬间便恍然大悟,一想起景醇的种种,宴妈的唇角止不住地扬了起来,“小子,你是积了几辈子的功德才能遇到这么好的姑娘?”
“韦主任,麻烦你公正一些,明明是你儿子足够优秀,才能吸引到这么好的姑娘好吗?”
细细想来,他和她的故事并不存在谁主动和谁被动,似乎从相识到相爱,都是那么得顺理成章——
舒克溜门,恰好跑到她家门口。
她帮忙寄养小黄,他帮忙寻找领养人。
她治好了贝塔的病,他还了一份礼。
他不在家,她耐着性子地陪他玩寻宝游戏找钥匙,为他遛狗。
她的店被人打砸,他竭尽全力地找出真相,又帮她东山再起。
他喜欢她。
好巧不巧的,她也喜欢他。
宴妈撞了撞宴辰泽的胳膊,“对了,景醇是干什么工作的?她父母呢?没什么过往病史吧?你们以后打算是在云弄市发展,还是回……”
“打住!”宴辰泽噎住,古怪地瞧着自家亲妈,“你们见面才多长时间啊?半个小时都不到吧?现在就问这些是不是太心急了?”
“我倒是还好,只是有些人啊……”宴妈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开微信,“我瞧瞧啊……昨天,20点19分,‘妈,我想结婚了’,今天……8点14分,‘妈,我想结婚了’,8点……”
“嘘!”宴辰泽连忙伸手捂住了宴妈的嘴,小声嘟哝道:“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谁知道你就跑来了!”
宴辰泽牵起唇角,苦笑道:“妈,就当你只是来看望我,至于其他的,我准备好了再说吧。”
第65章
等到景醇买来了火锅底料, 也快到饭点时间了, 三个人围在厨房里,择菜,洗菜,切菜, 分工明确,俨然一副母慈子孝,家庭和谐的模样。
火锅底料用大火炒香, 加上水, 烧开,端到饭桌上,三人便围桌而坐,尽情享用着这餐莫名其妙就变成火锅的火锅。
宴辰泽夹着肉片,在底料汤锅里涮熟了, 吹了吹烫就吃进了嘴里,咽下以后便皱起了眉头, “这锅底也太淡了。”
宴妈刚好也尝了一口, “不会啊, 味道刚刚好。”
“你蘸这个。”景醇把装着蘸料的碟子挪到宴辰泽面前, “我听说你老家那边的口味清淡, 怕阿姨吃不了辣, 就买了偏淡一些的火锅底料。”
“哦……”宴辰泽又涮熟了一片肉, 蘸了蘸料才吃进嘴里,“现在就合口了。”
宴妈挑起眉梢, 意味深长地看着景醇。
都说重口难调,明明是宴妈临时起意想到吃火锅,然而景醇只是去了一趟超市,就巧妙地解决了口味不合的问题。
这个姑娘啊,宴妈是越看越喜欢。
“对了。”景醇朝着宴辰泽道:“你去打狂犬疫苗了吗?”
宴辰泽耸了耸肩,“没去。”
景醇急了,“为什么?错过二十四小时的最佳治疗时间就没什么免疫效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