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让辰泽不用去的。”宴妈吃了一块土豆条,咽下才不疾不徐地道:“贝塔是辰泽养在家里的狗,没有病症或者是行为异常,从小到大更没有被来历不明的动物咬伤过,所以基本不会携带狂犬病毒,没有打疫苗的必要。”
景醇瞧着宴辰泽下巴上的狗牙印,不放心道:“毕竟是咬出血了,打个疫苗稳妥一些。”
“你们这代人啊,见得比我们多,同时也被当今的大环境吓破了胆,为人处世也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宴妈放下筷子,挺直了脊背,俨然一副便民中心主任主持会议的模样,“就拿这狂犬疫苗来说吧,被猫狗抓了咬了就着急忙慌地去打疫苗,你们知道吗?我国狂犬疫苗每年的使用量,超过了全球总用量的80%,正是因为人们很容易对狂犬病反应过度,才造成滥用疫苗,这就是典型的狂犬病恐惧症。”
宴妈:“都说狂犬病一旦发病,死亡率接近100%,那么我问你们,狂犬病是怎么传染的?”
景醇刚要开口,就被宴辰泽拽了一把袖子。
宴辰泽:“自问自答是韦主任一贯的说话风格,并没有要你回答的意思。”
景醇:“……”
宴妈瞪了宴辰泽一眼,又继续道:“前段时间服务中心刚好在开展过狂犬病的宣传活动,央视也有所报道,我就给你们说说吧……”
狂犬病是狂犬病毒所致的急性传染病,主要是动物的疾病,偶尔传染给人,病毒仅仅存在于已经发病或者是在十天内即将发病的动物的脑内,由唾液排出,通过咬伤传播。
狂犬病的临床表现为特有的低热,嗜睡,焦虑,怕风怕水,喝水或者是听到水声就引起咽喉肌肉痉挛等等,又因为怕水症状比较突出,所以狂犬病又名恐水症,发病死亡率高达100%,一般在发病四五天内死亡。
从被动物咬伤到发病的时间称为狂犬病的潜伏期,一般为2周到3个月,99%在一年内发作,超过一年已算罕见,有明确证据的最长潜伏期是六年。
由于人们对狂犬病的偏见和谬论流传广泛,从而造成了国内狂犬病疫苗大量滥用,很多人一旦被宠物咬伤和抓伤,就会选择到疾控中心打狂犬疫苗,完全忽略了有没有打疫苗的必要。
其实,家养的宠物猫狗得了狂犬病也必须是由患有狂犬病的动物传染的,所以不曾被其他患病动物咬伤过的宠物,是不会传染狂犬病的,换句话说,狂犬病毒不能先天携带,也不会母婴传染,更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在中国,传播狂犬病的主要动物是狗,人的狂犬病大都是患病的狗咬伤引起的,猫咬伤引起的在3%左右,猫抓伤引起的极为罕见,并且,患有狂犬病的动物外观会有变化,比如毛色无光泽,流口水,出现明显的行为异常,原本是温顺的动物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亦或者是粘人的动物忽然变得与人疏离等等,这些变化都能轻易观察到。
宴妈:“敲黑板!必须是被已经发病或者是在十天内即将发病的动物咬伤,才会感染狂犬病,贝塔像是有狂犬病的样子吗?”
宴妈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一餐饭也吃了个半饱,景醇听懂了狂犬病的病理,同时也明白了,狂犬病虽然不会母婴传播,但是,话痨可以……
景醇笑了起来,虚心道:“我平时只顾着猫猫狗狗的那些事儿,对狂犬病的传播和防治还真是从来没有具体了解过。”
“家里养了狗,就更该注意一下这些问题。”宴妈顿了顿,瞥了一眼宴辰泽,又话锋一转,“景醇,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虽然宴辰泽嘴上说着让宴妈别问,但是,他要真的不急,那么也就不会一条信息连发四遍了。
景醇:“我……”
“妈!”宴辰泽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就是周末得空来看看我们,问这些做什么?”
宴妈:“嘿!我和景醇闲聊几句也不行呀?她的工作又不是见不得人!”
宴辰泽:“行行行!景醇是宠物美容师,特牛批的那种,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宴妈好奇道:“什么是宠物美容师?”
这个问题,景醇不知道冲着多少人回答了多少遍,然而面对宴妈,景醇也只好用最浅显的言辞来解释,“阿姨,你在路边见过宠物店吧?在宠物店里给猫猫狗狗洗澡剪毛的,就叫宠物美容师。”
闻言,宴妈执着筷子夹菜的手顿住,一双眼似是若有所思,又像漫无目的地盯着夹在筷子中间烫熟了的青菜,良久,宴妈才微微扬起唇角,淡淡道:“知道了。”
随后,三人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聊边吃,然而景醇却能感受到,宴妈对她,似乎并没有先前那么热情了。
……
夜幕降临,景醇主动申请睡沙发,把依照荆彩的交代,下午才整理出来的客房让给了宴妈。
宴妈虽然感动于景醇的用心,却也没有多说,洗漱过后就早早地睡下。
直到客房灭了灯,宴辰泽才轻手轻脚地从主卧室里走了出来,将景醇连被子一并揽入怀中,“可以啊,这波操作溜地飞起,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糊弄我妈了?”
“哪有……”景醇窝在宴辰泽的怀里,小声道:“不过是临时抱了荆彩的大腿。”
“啧……这些都是荆彩教你的?”
“也不全是,她只教我搬到客房,买东西塞满冰箱,化妆打扮还有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整理干净,其他的都是我自发做的,我是真心实意地对待阿姨啦!”
“乖宝宝……”宴辰泽在景醇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地印上一吻,“我妈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
这个儿媳妇。
景醇垂下头,闷声道:“可是……我总觉得阿姨并不喜欢我干宠物美容这一行。”
宴辰泽摇了摇头,“我妈还嫌弃我是宅男呢!你和她才见面几个小时?别多想,我妈只是还不了解你,也不了解宠物行业。”
“嗯……但愿吧。”
宴辰泽用被子把景醇裹得严严实实,依然担心道:“冷吗?要不你去房间里睡,我睡沙发。”
“不用。”景醇瞧着睡在沙发另一端的舒克,笑嘻嘻地道:“要是冷啊,我就抱着舒克睡。”
“行吧。”宴辰泽在景醇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把睡得正香的舒克强行抱到景醇的怀里,宴辰泽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晚安。”
“晚安。”
……
隔天一早,天色蒙蒙亮,“咔嗒”一声,客房的门被打开了。
沙发比不上床,景醇觉浅,听到动静就醒了过来,半坐在沙发上,一双眼茫然地瞧着穿戴整齐的宴妈,“阿姨起这么早啊?”
“是啊,平时也是这个时候起床,即使是周末休假,生物钟也调不过来了,到点就醒。”宴妈笑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景醇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我也没有周末睡懒觉的习惯。”
“哦……确实,节假日应该是宠物店最忙的时候。”
“宠物店”三个字,使得景醇愣住,直觉告诉她,宴妈很是在意她的工作。
一时之间,二人再无话说,景醇便目送着宴妈拐进了卫生间,宴妈关上门的同时,也将景醇从她的世界里隔绝开来。
真的是想多了吗?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宠物店脏乱差,和宠物打交道的活儿自然不会干净到哪里,从业人员说好听了是宠物美容师,然而说得直白点,不过就是给狗剪毛的。
她不是早就习惯了旁人的眼光了吗?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宴妈的反应?只是因为她是宴辰泽的妈妈吗?
还是……她从来就没有习惯这样的偏见,不过是懒于解释罢了。
“景醇……”
宴妈的声音打断了景醇的思路,景醇回过神,茫然地看着早已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宴妈,“啊?”
“我预定了今天傍晚回程的机票。”宴妈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云弄市有一种玫瑰花做的夹心饼很好吃,现在时间还早,你能陪我去买吗?”
“好的。”
第66章
夜幕降临, 宴辰泽和景醇将宴妈送到机场, 返回家中。
“妈耶!终于走了……”宴辰泽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这种突然袭击再来几次,我得疯了。”
景醇愣了一下, 继而拉起唇角,笑意淡淡,“阿姨大老远地跑来看你, 你还不乐意了?”
“这不是折腾你嘛!”宴辰泽拍了拍一旁的沙发, 示意景醇坐过去,“虽说做的都是面子工程,但你也是花足了心思的。”
景醇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宴辰泽刚才拍打过的沙发位置,深蓝色绒布沙发, 依稀还能看见白色的掌印。
瞧着景醇愣神的模样,宴辰泽敛起笑意, “你怎么了?”
景醇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 只是有点累。”
“大清早就陪我妈走了几条街才买到鲜花饼, 能不累吗?”宴辰泽叹了口气, 径直走到电视柜前, 拉开抽屉, 一边在医药箱里翻找着药品,一边道:“你先去洗澡, 我给你泡一杯感冒药,喝完再睡。”
“舒克和贝塔还没遛呢,还有楼下那三只猫……”
宴辰泽头也不抬地打断道:“这不还有我的吗?猫猫狗狗的你就别管了。”
景醇咬着下唇,五味杂陈地看着蹲在地上找药的宴辰泽。
她当然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生怕她累了病了才不让她去遛狗喂猫,但是……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宴妈没有来过,那么,她一定会被此时此刻的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巴不得天一亮就拉着他去辖区便民服务中心领结婚证。
然而“如果”二字,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字眼。
宴辰泽找到了感冒药,一扭头就看到景醇刚刚转过身,背对着他急匆匆地走进了卫生间。
宴辰泽不疑有他,还不忘朝着景醇的背影叮嘱道:“太累的话水别太烫啊,当心晕过去!”
将近半个小时,景醇才打开了门,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宴辰泽瞧着景醇干燥的头发,疑惑道:“没洗头也能洗那么久?”
“嗯……”景醇顿了顿,又疲惫道:“累得连洗头的力气都没了。”
宴辰泽伸手摸了摸泡着冲剂的杯子,水温刚刚好,宴辰泽端起杯子,递给景醇,“喝了药赶紧睡。”
宴辰泽一瞬不瞬地监督着景醇喝完了冲剂,又把她送到卧室,给她盖好被子,哄小孩儿似地道:“我去遛狗喂猫了,你好好睡,不用等我。”
“嗯。”
虽然是答应了不等,但是直到宴辰泽一切搞定,拉开被子躺下的时候,景醇依旧意识清醒地睁着眼。
“怎么还没睡?”宴辰泽把手臂钻到景醇的脖颈下,揽她入怀,“瞧你今晚奇奇怪怪的,有心事?”
景醇连忙否认:“没有。”
“真的?”
“真的,或许是累过头了,想睡又睡不着。”
“要不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景醇哭笑不得道:“等你的故事讲完,说不好就天亮了。”
“也是……”
一时无话,静谧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之中,景醇靠在宴辰泽的肩头,感受着他此起彼伏的呼吸,“贝塔爸……”
“嗯?”
景醇抿了抿唇,问了个女朋友最喜欢问,然而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当然,宴辰泽的答案也像是固定搭配一般,“喜欢啊!”
“你喜欢我的哪一点?”
“哪一点都喜欢。”
景醇板起了脸,“不准这么敷衍我,你得给我说清楚了。”
宴辰泽将景醇圈得更紧了一些,泛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真的,你的每一点我都喜欢。”
景醇张了张嘴,本想像那些个娇滴滴的女生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景醇在宴辰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睡吧,晚安。”
“晚安。”
没一会儿,宴辰泽的呼吸愈发均匀,似乎是睡熟了,景醇轻手轻脚地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翻了个身,一双眼漫无目的地瞧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缕昏暗的月色,一时之间,今早发生的事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脑海里——
清早八点多,景醇陪着宴妈出了门。
景醇知道一家鲜花饼做得特别好的蛋糕店,却离安居小区较远,然而宴妈却拒绝了景醇打车的提议,坚持要走路过去,景醇也只好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缩着脑袋揣着手的和宴妈走在凌冽的寒风中。
周末清晨的云弄市,空空荡荡的街道,偶尔有车辆经过,发动机的声响格外刺耳。
“景醇……”宴妈目视前方,语气里含着些许客气的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醒辰泽吗?”
景醇点了点头,“您想单独和我聊聊,对吗?”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那么,你知道我要和你聊什么吗?”
景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淡淡道:“是我的工作吗?”
“对。”宴妈直言不讳道:“你这孩子,说话直来直去,还真是对我的脾气。”
宴妈转头瞧了一眼景醇,“你应该猜得到,我并不是想儿子了才来这么一趟,而是专门来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