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福福身子道,“老太太请您过去用饭。哥儿难得回来,老太太可盼了许久了,就请了您过去,没旁的碍眼的。”
这话说的用心良苦,顾衍与继母不合,说起来,也不能算不合,是继母单方面怕顾衍出息了,抢了她儿子的东西,故而时时针对他。
顾老太太也知道,才让嬷嬷这样传话。
顾衍点头答应,稍微收拾了下,便去了老太太那里。
顾老太太挺疼这个孙子,见他来了,满面喜色。
等菜上了,顾老太太又是拼命给他夹菜。
对于这个孙子,顾老太太总是觉得自家亏欠他,当年顾叶两家的恩怨,本就是他们顾家不厚道。
可她当时不过是个寡妇,上门闹事全是族里那些叔伯们的主意,她就是想拦,也压根拦不住。
后来顾衍的娘病死之后,顾老太太深觉后悔,才把顾衍接到身边亲自扶养。
可就算如此,祖孙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但比起顾忠青同顾衍之间的疏离,顾老太太好歹还同他说得上话。
吃了饭,顾衍没久留,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见孙子走了,顾老太太幽幽叹气,唤来嬷嬷,“你上回说,胡氏私下在给衍哥儿相看对象,后来可打听到了什么?”
嬷嬷为难附耳过去说了几句,顾老太太听罢面色发白,气的手直颤,拍着桌子。
“你去把忠青给我叫来!我到要问问他,胡氏这样做,他还管不管了!难不成衍哥儿就不是他的亲儿子了?!”
嬷嬷正要出去。
“等等。”顾老太太又喊住了她,“先别去,容我想想。”
容她想想,压着儿子骂胡氏一通,压根什么作用都起不了,反倒让胡氏那妇人埋怨上衍哥儿。
倒不如她先把人给定下来,逼着儿子答应,她亲自上门定亲,定亲、彩礼……都由她来主持,省得胡氏从中作梗。
只是,想是这么想,老太太多年没有出去走动了,一时间想要挑个好的,都觉得为难。
只能按下心思,从长计议。
第44章 算计
高门多阴私, 即便是顾家这样,在盛京算不得多显赫的门第, 都各怀鬼胎。
相比较起来, 倒是姜家的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何氏挑了半来个月,总算是把宅子定下来了,宅子不大,可一家人加钱妈妈等人住,倒是刚刚好。
付了银钱,把宅子的地契和房契拿到手后,姜家便打算从驿馆搬出去了。
搬家那天,刚好是休沐的日子, 姜家在这边搬家, 隔壁的尤夫人和尤小姐就出来打量了。
尤夫人平日见姜家一家子并不如何花钱,连一日三餐也吃的驿馆厨房, 还以为姜家手里没什么银子。
乍一看姜家这样阔气, 掏了银子, 买了宅子,心里暗暗咋舌的同时,又口气微酸的道,“姜太太, 你们买那宅子,费了不少钱吧?”
盛京地贵,可何氏不是个糊涂人,也是寻摸了十来个宅子, 才相中了这个,若是说吃亏的话,是绝对没有的。反倒是他们占了些便宜。
面对尤夫人的打探,何氏微微回头笑了下,并不多说,只“嗯”了一句。
尤夫人挑挑眉,见何氏还瞒着她,心里冷哼了一句,暗道,姜家必是当了冤大头,才会这样瞒着。
以己度人,她若是捡了大便宜,便是不能直白显摆,暗地里也得透一两句,哪会像何氏这样三缄其口。
这么想,尤夫人心里舒服多了,慢悠悠,语气带了丝显摆的道,“唉,这官职总该定下来了吧,我估计着我家老爷,会去礼部。听说礼部很是不错,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个什么,就是听别人都这么说,我就信了。姜夫人,你家老爷会去哪里,你可知道些什么?”
相公官场上的事情,何氏是从来不打听的,她只管着把家里照顾好了,故而只是摇摇头,“我不大清楚。”
当家主母在那头聊着,尤小姐便拉着姜锦鱼说话,道,“姜妹妹,你若是安顿好了,记得给我递帖子,我也去看看你。我在盛京只有你一个姐妹,咱们可不能生分了。”
尤小姐这人吧,性子中有坏的一面,可不得不说,她这人挺热情,热情得旁人难以招架。
姜锦鱼答应下来,又听尤小姐说起尤老爷的官职,母女俩的口气,出奇得一致,仿佛是觉得姜家可怜的不行了,姜仲行肯定是要被分到那些最没油水,且最不体面的位置上去了。
面对尤小姐的“关心”,姜锦鱼只好笑笑,三两句话把人打发走了。
回头一看,何氏刚好也把尤夫人劝走了,母女俩个相视一笑。
姜家的新宅子在合雅路上,周围的环境很不错,院子中间有个不小的池塘,后院还有一大片空地。
姜锦鱼一眼便相中了那些空地,打算等天气再暖一些,就可以撒些中药种子了。
第二日,姜仲行便去吏部,继续坐冷板凳,等着吏部分派职务,何氏和姜锦鱼两个,则在家里收拾着。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却见姜仲行喜气洋洋的回来了,面上带着笑。
他一进门,姜锦鱼便端了水,不等别人问,姜仲行便迫不及待与妻女分享好消息了。
一个多月的冷板凳坐下来,他们同批在吏部等待分派的官员,官职终于定下来了。
大部分都被分到六部之外,尤大人倒是如尤夫人所言,被分到了礼部。
至于姜仲行,则被留在了吏部。
吏部主管官员任免,实权很大,在六部中地位都算居前列的,且受陛下重视,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姜仲行说罢,又谦虚道,“不过,我官职并不算高,正七品而已。”
姜锦鱼却是很高兴的道,“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爹爹先前在益县的时候,是九品,如今连升两级,是好事。我们今晚可要好好庆贺一番。”
何氏也是这样说,立即就让钱妈妈拿了钱,出去买酒买肉了。
家里人好生庆贺一回,连石叔钱妈妈等人都高兴不已,老爷官职定下来了,且是个很好的去处,这就等于他们在盛京扎了根,彻底安顿下来了。
过了几日,姜宣又要回书院去了,差不多再有一个月的样子,就要春闱了。
因着姜仲行如今在盛京做官,作为儿子的姜宣,便可以在原籍和盛京中选择,若是想回原籍锦州府参加春闱,也并无不可。
不过姜宣自己拿了主意,还是留在盛京参加春闱,虽说盛京才子多,竞争也大了,可能出头的机会也大,对他而言,算是有利有弊吧。
回书院那日,姜宣提早了几日,便同顾衍约好了时间。出发那一日,便见顾衍带着书童来了。
他一面是来同姜宣一道回书院的,一面又顺路来给姜锦鱼补及笄礼的。
姜宣听了,心里微微惊讶,他与顾衍二人算是结交多年,倒是看不出来,顾衍对自家妹妹这样上心。转念一想,毕竟是幼时好友,兴许是惦记着那时候的旧情吧。
不仅姜宣没多想,连一向很忌讳男子接近女儿的姜仲行,也是乐呵呵的,还拍着顾衍的肩膀,道“贤侄太客气了。”
姜锦鱼被喊出来收礼,也是收的不明不白。
及笄礼不过是小事,姜家人都没如何放在心上,倒是被旁的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顾家正宅里。
顾忠青的继妻胡氏拨弄着算盘,琢磨着如何从中公昧些银子,最近女儿又在喊着要买新首饰,儿子的婚事也该相看起来,她只觉得手里的银子不够花,把主意打到中公的头上了。
胡氏的心腹全嬷嬷进来,全嬷嬷是胡氏的奶嬷嬷,很得胡氏的信任,有些不好让外人知晓的事情,胡氏都是交给全嬷嬷。
全嬷嬷进了,附耳过去道:“上回大少爷回来,支了些银子。您不是让我打听打听,用到哪儿去了麽?”
“嗯,怎么?可打听来了?”胡氏打起了精神,这前头叶氏生的继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大患。
顾家不似那些大家族,有多深厚的底蕴,顾忠青这些年当官不温不火的,并无太多进项,只靠着那些年攒下来的铺子过日子。而顾家儿子辈的几人,如前头叶氏生的顾衍、胡氏生的顾轩,还有个庶子顾酉,这几人可都是要成亲生子的,到时候又是一大笔开销。
胡氏主持中馈多年,一心觉得,顾家所有的钱财、铺子、进项,全都是她儿子顾轩的。这么些年枕头风吹下来,也成功让顾忠青,彻底与前头叶氏生的儿子疏离了,如今顾忠青最看重的,便是顾轩。
可顾衍到底居长,又是嫡子,家里老太太也偏着她,胡氏只怕这继子若是出息了,往后这顾家落到谁手里,可就不一定了。
故而,她私下派了全嬷嬷盯着继子院里的动静,好在这么些年下来,继子并无什么出色的地方,也只堪堪得了个秀才而已,还是在夏县那样的地方得的,听说在书院念书也就尔尔,并不自家儿子强多少。
全嬷嬷了解主子的心意,忙道:“我儿子回来说,大少爷的书童支了银子,去了一趟蝶雅轩。”
蝶雅轩是盛京有名的首饰庄子,里头的首饰既精致又大气。
就是一点,贵的让人觉得肉疼。就是胡氏这样的当家夫人,也难得进蝶雅轩。
胡氏愤愤道:“好啊,倩儿问我要蝶雅轩的头面,我都没应下来。我那好继子,倒是大手大脚,也不知老太太那里私下悄悄补贴了多少!”
胡氏眼皮浅,老太太手里的银子,她自然也惦记着,可惜这么些年,老太太并不待见她,她就是惦记,也是白惦记。
全嬷嬷见主子这样,怕她头脑一热,跑去老夫人那里闹事,反倒得不偿失,委婉提醒胡氏,“夫人,大少爷又未成亲,买女子用的头面做什么?怕是有什么用处。”
“你是说……”胡氏冷静下来,琢磨了一会儿,喜上眉梢,“你是说,顾衍怕是被什么姑娘给迷住了?也对,他那样的人,平日里连口都不开,哑巴似的,连我送去的娇俏丫鬟,他都眼皮子不掀一下。这样眼巴巴拿了头面去送人,定是被迷住了!”
胡氏越想越高兴,巴不得继子被那个勾栏里的狐媚子勾了心神,连念书都没心思念,若是闹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厌弃了继子,这才最好!
胡氏迫不及待问:“可知道那头面送去哪里了?”
全嬷嬷是个齐全人,顾衍送礼也没瞒着,倒是被她打听出来了,道,“送到了个七品小官家中,听闻那家姓姜,先前在个外地做官,刚调到盛京来,家里有个姑娘。”
“七品小官……”胡氏冷不丁笑了起来,摇头嘲讽道:“我还以为他眼界多高呢,被个七品小官女儿迷了心窍。那姑娘颜色如何?
“那家也是刚来盛京,那姑娘似乎没出过门,没打听出来。”全嬷嬷摇头道。
胡氏摆摆手,“算了,没打听出来就算了。区区七品小官,盛京随便伸手一拦,都有十来个。这样的人家,顾衍可真够不挑的。”
“夫人,大少爷的妻室身份越低,对咱们而言,就越是好事。”全嬷嬷提点道,然后委婉劝她,“您先前找的那几个,身份是低了,可老太太那里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倒是这个姜家的,大少爷自己喜欢,身份便是低了,老太太那里也说不出个一二来,谁让大少爷自己喜欢?”
继子早到了成婚的年纪,前几年,胡氏一直压着不提,今年实在压不住了,才开始相看起来,选的都是些门第不高的,非但家世不好,连名声都不大好的。
胡氏自然不惦记着继子好,可老太太那里岂会答应。
一来二去,这事情自然是僵持了。
全嬷嬷一提点,胡氏就醒悟过来了,忙吩咐着全嬷嬷,把这姜家的事情给透到老太太跟前去。
胡氏日日等着老太太的反应,可等了半个月,都不见那边有动静,反倒是春闱将近了。
这一回顾家两个儿子都会参加春闱,除了顾衍,便是胡氏所出的顾轩,故而胡氏就是盼着继子不好,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心思盘算,忙着盯着顾轩念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担心绵绵吃不消顾家这样的人家
哈哈,不用担心啦
安啦安啦,我肯定不会让我亲亲女儿受委屈的!放心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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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困-秋乏夏打盹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春闱
春闱, 盛京乃天子脚下,人才辈出, 秀才多如过江之鲫, 甚至有十岁出头的小神童,考院门口挤得满满当当的。
姜家众人早起,亲自乘了马车来给姜宣送考。
姜宣临下车时,回头见母亲和妹妹在马车里,鼓励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得心头微微涌出一股暖意,含笑道:“这里乱,娘和妹妹别久留, 我这就进考院了。”
姜锦鱼冲阿兄一笑, 目送他走远。
姜宣经过几轮检查,顺着人群进了考院, 一路上仿佛是没受什么刁难, 母女俩都安了心。
何氏收回视线, 察觉到已经打量的视线,朝自家马车看过来了,微微皱眉,把掀着的帘子放下来, 吩咐钱妈妈道:“钱妈妈,我们回去吧。”
姜锦鱼倒是没二话,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扎眼,特意往里坐了坐。
大周民风其实相对开放, 沿袭了前朝,对女子的约束少了许多。就像盛京,也有不少女子名气不小,在外有才女的名声。
以才扬名,倒算是一桩美事;可若是靠着美色闻名,那便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故而自家娘的苦心,姜锦鱼很是理解,不该出风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略躲着些的。
马车才行了几步路,就忽然停了,仿佛是听到外头有人拦车。
钱妈妈掀开帘子,道,“外头是顾公子的书童,说是替他家公子捎东西来的。”
姜家在盛京扎根后,与顾衍的关系又亲近了起来,以往在夏县的时候,两家便是邻居,这么些年下来,何氏很是把顾衍当作子侄一般。
听了钱妈妈的话,纳闷道:“阿衍怎的又送东西来了?上回绵绵的及笄礼,他不是早就送来了麽?”
钱妈妈回话道:“书童道,这回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只是他家公子自己画的画,本是要同及笄礼一起送来的,因着画这画还费些功夫,便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