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也可以说,在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画地为牢,把自己陷在一个误区里。
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从内心里喜欢那份工作,也不喜欢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甚至只论薪水,那份工作的性价比也不够高。
要钱,她可以好好打理网店,收益肯定更多,足以度日。反正她对物质的要求并不是很高。
谈爱好,其实做配音,更能让她精神放松,感到愉悦。
杨流舒曾经跟她说过,她做演员,是因为真的对演戏感兴趣,所以只要有戏演,就觉得开心,成名,反倒只是附加物。
而对温暖来说,摆脱了生计的困扰,她才真正发现自己对配音这一行,发自内心的那种热爱--这是一个不受外形限制的行业,她的职业寿命,应该比杨流舒更长。假如她喜欢,可能能做一辈子。
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有钱拿,简直不要太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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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上班,江暖就被向图南叫进办公室。
“帮我订个蛋糕,再订束花。”
江暖称是,又笑着问:“是温小姐生日?”
“不是,我生日。花是送给温小姐的。”
江暖忙说:“生日快乐,向先生。”
“谢谢。”向图南将大衣挂起来,只穿了件深蓝色的V领毛衣配白衬衣,个高腿长,身材好得让人羡慕,“蛋糕大小差不多就行,多一点巧克力,花要红玫瑰。”
江暖:“好。”
这是向图南第一次周六还留在工厂内,别人都因为他在这儿而觉得不够自由,只有江暖暗自开心。
只是可惜,那位温小姐这次随着他过来了。
听王总说,温小姐好像是感冒了,所以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来没看过她下楼。
江暖偷偷问过做饭阿姨,按做饭阿姨的说法,温小姐长得简直是惊为天人,而且跟向先生黏糊得要人命,搂搂抱抱的,毫不避人。
江暖心里酸酸的,明知道不该奢望,可是内心里,却对那位温小姐愈发好奇。
“噢,对了,通知几个经理,晚上我请他们吃饭,你也去。”
江暖心中一喜,忙道:“是。”
今晚的饭局,那位温小姐,肯定会参加吧。
她领了命准备离开,向图南又叫住她:“你没有车,晚上坐我的车过去吧。”
江暖愣了一下,忍不住窃喜。
这时她又暗中盼着温小姐身体不适,不能出席。
不多时花送到,向图南很自然地吩咐江暖:“麻烦送上楼给温小姐,谢谢。”
江暖微笑着:“不亲自送上去,给温小姐惊喜?”
向图南只是笑了笑,在空白的卡片上随手写了点什么,插进花里。
江暖没有按捺住好奇心,还是在半路上偷偷看了卡片上的字。
有点失望,竟然只是十分普通的“我爱你”,只不过“爱”字用一个“爱心”代替,但是也同样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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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这个午觉,是被玫姐吵醒的。
对方问她身体好点没有,是否可以进录音棚了。
温暖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刷一下拉开窗帘,看着满室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这次地来没带睡衣,随便捞了件向图南的白衬衣当睡衣,一抬手,修长笔直的腿露得更多,肤色白得似能发光。
“好是快好了,可是玫姐,我现在是懒癌发作,乐不思蜀,完全不想回上海了。”
玫姐被逗笑了:“你可千万别说你准备金盆洗手了啊?有人等你小半年,非你不可呢。不过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三天两头感冒,你这什么身体啊?算我求你了姑奶奶,平时也多注意点,保养保养你的金嗓子。”
温暖笑疯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玫姐操心了。这样吧,玫姐,明年开始,你就可以帮我多接几部戏了。还有什么广告啊,记录片,都可以接,我全心全意为你服务,行了吧?”
玫姐惊喜万分,终于满意地挂了电话。
外面传来女人说话声。一个是做饭阿姨,还有一个听不出来,隐约可以听到她的名字。
温暖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和外面捧着花的年轻女孩子一起愣住了。
“温小姐,您好。”对方主动打招呼。
温暖笑了笑:“你好。”
“我是向先生的助理江暖,这是向先生送您的花。”
温暖从江暖手中接过花:“谢谢。”
她记起曾经听过此人的声音,看样子年纪和她差不多,扎着马尾辫,笑起来很甜,长得也算漂亮。
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
她和向图南如果真是随便一个年轻漂亮一点的女人就能分开的,那她该思考自己的眼光。
温暖低下头,嗅着花香,抽出里面的卡片。
只看了一眼,她的嘴角就一点点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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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暖在转身离开后,久久无法平静。
去年另一位向先生过来视察时,她曾经见过那个叫杨流舒的女明星,即使是同性,江暖也被杨流舒的美貌惊到了。
不过那人是明星,理论上来说,的确比普通人要漂亮,何况当天杨流舒是带着妆的。
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位温小姐,并没有化妆,甚至头发还有点乱,大概真是得了感冒,神色间也有几分憔悴,却仍然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腿真好看,又长又细又白,还那么直,还有胸,即使穿着宽松的衬衣,也能感觉到隆起来的弧度。
江暖直到现在,脑中还是温暖穿着白衬衣,抱着花时那种慵懒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上有一种致命的性吸引力,尤其那种吸引力,还不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她相信绝大多数的男人看到刚才的温暖,都会有撕开衬衣,狠狠占有她的冲动。
难怪能让向先生那么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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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向图南带着温暖去他自己的生日宴。
看得出来,大家对于温暖,都是有几分好奇的。席间王总代表大家劝两人喝酒,向图南一只手掩着酒杯。
“真不行。特殊时期,戒烟戒酒。”
这话太暧昧,大家不由哄笑。
温暖也被羞到,耳尖渐渐红了。
眼角余光里,感觉江暖的笑容有点怪怪的。
饭局结束,江暖仍然坐向图南的车回厂。
车到楼下,三人先后下车,江暖和他俩道了晚安后,率先上了楼。
温暖站在楼下,手仍然被向图南紧握在手心里,已经微微握出汗来。
“今晚这顿饭,是不是另有目的?”
他轻笑:“什么目的?”
温暖冷哼着:“的确年轻漂亮。”
“所以才不想她继续有无谓的妄想。”他揽住她的肩,低声问,“有没有兴趣来几杆?”
温暖佯装生气,扭着身体要挣开:“原来你真是别有用心。”
只可惜装得太失败,被他轻易识破。
他忍着笑,摸到她紧抱在腰上的手:“你要真生气,手就别把我抱这么紧。”
温暖这下是真气到了,哼哼唧唧地想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抱住。
“好了,暖暖不气了,乖。”
温暖现在是真好哄,立即就消停了,倚在他怀中,玩着他大衣上的纽扣。
“你可以解释了。”
向图南沉默了一下。
“江暖这个人,很上进,做事还行,所以我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要不然只能把她调走了。”
温暖抬起头,似笑非笑:“真不给她个机会?”
向图南狠瞪了她一眼:“胡说。”
温暖忍不住笑:“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想过给她个机会,让她更上一层楼。比如把她调到总公司?假如她真的很能干的话。”
向图南愣了一下,不由失笑:“说真的,没想过。你知道我的,很不喜欢惹这种无谓的麻烦。”
第60章
温暖想到曾经的自己,这一路走过来,她也受了不少人恩惠。
换成今天她是江暖,肯定也希望能有人给她多一点的机会。
“假如她真的有能力的话,我并不介意你给她一个机会。真的,我没那么小气。我们两个,就算真处不下去,我相信也不是因为其他女人。更何况……”她定定地看着他,好像是害羞,又带着自信,“她也没我好看。”
今晚天上的月虽是残的,可是映到她眼中,却依然是熠熠生辉。
他心中一动,想吻她,最后却是伸手轻轻地揪了下她的脸:“……哟,脸皮怎么这么厚。”
温暖仰着脸,嘟着嘴:“不好看吗?还不够好看吗?哼!”
这下是真忍不住,他一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好,假如她能收起那些小心思,我可以考虑一下。走,陪我打球去。这么磨磨蹭蹭的,该不会是怕输吧?”
“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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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跟着向图南去了球室。
空间不大,里面也只放了一张九球球台。
两人都脱了外面的大衣,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温暖不上班时,喜欢穿裤装。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配了件白色的毛衣,头发随手抓了一把,用皮筋简单地绑着,站在那里不用动,就已经是英姿飒爽。
“早就想带你过来,可惜你前段时间太忙了。”他一偏头,“自己挑根杆。”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
温暖走到球杆架前,随手拿了一支,眼睛瞟到已经拆开的巧粉,不由打趣到:“没少偷练?”
“没有。实在没空,就只是试过一次。”
温暖笑。
她完全相信他没有撒谎。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争强好胜的温暖,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输或赢。
“你开球吧。”她说,“你过生日,给你点特权。”
向图南正拿巧粉抹头,闻言睨着她笑:“我先?确定?”
那笑,十分可恶。
温暖冲他皱着鼻子冷哼一声:“哼!不识好人心。”
他将白球放到开球线上:“行,老婆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啪!
一记重重的撞击声过后,满桌的彩球乱飞,最后只有一号球落入袋中。
他直起身,轻笑:“还是老婆上次开场更惊艳。”
球桌上悬着灯有点低,他站直后,脸就隐在那片昏暗里,反衬得眼中更加明亮。
温暖不满地嘟嘴:“都说了我那次只是走运,故意笑话我是吧?”
他笑了笑,俯下身,将二号球撞入袋中。
“其实我喜欢看你打球。”他换了个位置,准备打三号球,“很凌厉,很有气势,很……”
随着三号球的入袋,他补上一句,“很有杀气。”
温暖愣怔了一下,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气势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即使当年的他,技术上也就那么回事,可是一拿起杆,站到桌边,就立即成了睥睨天下的王者。
他又笑了,竟然带着几分自嘲:“所以那才叫少年意气。”
紧跟着,四号球,五号球,一直到九号球入袋,每一个他都打得很有耐心。
第一局,向图南胜。
1:0。
他从袋中掏球出来,温暖走上前帮忙,正好想到身在何处,顺口问道:“这里的事,进展怎么样?”
他将球一颗颗掏出来,摆好。
“问题很多。”他将白球摆到发球线上,却没有立即开球,“整个生产流程很不顺畅,经常会出现堵塞。就像高速公路的堵车,这个部门好不容易疏通了,又轮到下个部门堵。为了赶到货期,有时候不得不加大人力物力,增加了成本。后面为了赶到货期,加大了备料量,库存积压,成本更大。还有技术落后,导致报废率高。”
他开球,像刚才那样一个一个很有耐心地击落。
温暖的视线,一直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变换着位置。
“我看了这三年的订单,表面上看订单量减少的不多,可是手上的客户,一直是在逐年压价,所以真正的利润是在不断减少。有些舍得给价的客户,相应的,对品质的要求也更高,这一块受技术水平限制,一直很难拿到。还有人工成本,也在逐年增加。”他忽然停手,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跟你说这些?”
温暖摇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真的。”
他不置可否的笑。
温暖为了表示她真的喜欢听,还主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怎么不把工厂搬走?比如更落后一点的城市,或者东南亚。”可以减少人工成本,好像还有免税政策。
向图南将最后一个九号球撞进去,边掏球边笑着摇头:“这就违背了我过来这边的初衷了。”
温暖不太明白,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向图南将球摆好后,人靠在桌边。
“这里,对我爸爸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当初我答应接手,他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暖暖,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该如何表达,“就是从小到大,我是仰着头在看他,拿他当自己的靠山,后盾,可是某一天,你忽然发现他老了,需要你去帮他。你就会,害怕自己做得不好,让他失望。”
温暖眼中一热,用力点头:“我懂。”
她以前的那些快乐和无忧无虑,都是父母给予的。一直到前段时间,妈妈动手术那次,因为婉婉不顶事,她要带着妈妈做检查,联系医生,跑上跑下办各种手续,陪着她,哄着她,消除她的恐惧和不安,还要找阿姨来照顾她。那一刻,她就曾经感觉母女的身份好像颠倒了。在心理上,她已经是妈妈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