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初柔看她确实很想去的样子,轻轻一笑:“当然可以。”
纪阳成得了准信,神色大喜,至于郑茹兰是否一通前去,倒是不甚在意。
此时郑子晋恰好自外归来,见了纪阳成,便直接喊了他去房中品酒。
这个时候郑茹兰才知道,这位纪公子与自家大哥居然是同科旧识,不由有些感慨,这世间的机缘真是甚为奇妙啊!
……
郑茹兰近日的心思几乎都落在了围猎的事上,倒是每晚看到魏楚铭的时候,见他该批公文就批公文,该看书就看书,没有半点即将遇刺的自觉。
这样一比较,她只觉得自己的紧张似乎有些落了笑话,心里不高兴,瞅着那只又朝她伸过来的手掌磨了磨牙,就忿忿地咬了一口。
魏楚铭手上吃痛,低头看去的时候便见一排猫儿落下的牙印。
不浅,但也不至于破皮,就是显得怨念颇深。
这是什么时候又得罪这个小家伙了?
魏楚铭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抬头看去的时候,便见那始作俑者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惹了事,喵呜了一声之后,一溜烟就跑没了身影,不知道上哪里躲了起来。
首辅大人不由沉默片刻。
只觉得,自家这只毛团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现在只是动不动就朝他龇牙,时间久了,有朝一日怕还得骑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
郑茹兰泄愤之后反倒没了胆子,生怕魏楚铭将她抓出去打上一顿,或是直接扒了她这层白猫皮,因此在角落里安静如鸡地藏了一个晚上,直到熄灯后才悄悄地探出脑袋。
眼见魏楚铭已经上了床,她也跟着跳了上去,试探性地朝着温暖的被褥探了探小爪子。
好在,魏楚铭似乎没有伸手捉她的意思。
郑茹兰确认完毕之后,当即见缝插针地“滋溜”一下钻进了被褥中,朝他的身边蹭了蹭。
这些时日下来,不得不承认首辅身上的檀香气息甚是好闻。
魏楚铭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倒是没把这个喜怒无常的小东西赶出去,伸手将毛团子捞进了怀里,一人一猫也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了一起。
郑茹兰被搂得舒适,确定他不准备跟一只猫置气,也就安心地睡了过去。
……
等再睁开眼时,已是自己那熟悉的闺房。
清晨从窗外漏入几分,遥遥地留下几声鸟鸣。
外面不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了来来往往的步声。
郑茹兰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刚坐起身来,便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愣了一会儿。
差点忘了,今天似乎就是与纪阳成约好同去猎场的日子。
她当即洗漱更衣,推门走出,果然看到门口处的马车旁边来来往往地围满了人,正热火朝天地装载着东西。
原本,像她们两姐妹这样的姑娘家参加围猎,大多也就是留在营地处赏花看风景,稍微带些吃食当去踏春也就是了。但是那天郑子晋与纪阳成在房间里畅谈,不知怎的竟然也动了去看看的心思,李氏就不得不让人将围猎用的弓箭都给备上了,一辆马车直接给装了个满满当当。
郑家兄妹三人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一同出游了,这让郑初柔也感到很是开心,心里的忧虑也就暂时放了下来,一路看看着窗外的风景,笑颜灿烂。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次围猎必出风波,郑茹兰大概也会心情愉悦,可今日她却必须打起警惕,至少不能自己的家人被牵连了进去。
马车一路驶到了猎场,纪阳成早就已经等在路边,远远地迎了上来。
今日的盛典是皇家主办,排场自是极大,郑茹兰下来时可以看到陆续有马车从四面八方驶来,光从那些装饰来看,就知车上的人身份不俗。
有纪阳成带路,他们很快被领了进去。
营地处搭建了不少临时帷帐,是为那些赏花观景的小姐们准备的。至于那些要上猎场的公子哥儿们则被安排在了另外一处,说是狩猎期间指不定会沾染什么血腥,怕吓到这些胆小的姑娘们。
纪阳成与郑子晋都是一介书生,当然不指望他们真能打到多少的猎物,但是来都来了,总要去试上一手,便结伴前去更换狩猎的衣服,纯当讨个彩头。
郑茹兰跟郑初柔找了个相对清静的地方坐下,视线灵动地朝周围探看着,将场地的布局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恰在此时有一辆马车遥遥驶来。
这马车的装饰看上去不算华丽,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而郑茹兰的视线却是尾随了一路。
别人不认识她又哪能不知,这辆正是首辅府上的车驾。
魏楚铭,果然来了。
郑茹兰正觉有些心情复杂,忽然听到旁边的郑初柔道:“她居然也来了……”
抬头看去,只见苏雁菱带着一行婢女甚是高调地走了进来。
似是感受到视线,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恃宠行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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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自从那日诗会之后,郑茹兰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苏小姐,只是在素竹带回来的消息中,据说苏家支会了下人去拜访了定远侯府,却是直接给顾老将军赶了出来。虽然苏、顾两家结为姻亲的事久久没有后续,但是不用多问,大抵上也是继续不下去了。
苏家在盛京当中当然是有头有脸的门第,寻常人家自然得罪不起。可定远侯府目前在朝中任职的子弟虽然不多,毕竟爵位在身,真要说起来,还是要高贵上一等的。
当初顾老将军对郑初柔这个未来孙媳是满意无比,谁知道后来顾通父子为了前途非要去搭这苏家的线,本就不太高兴。再加上这回顾通没能上进也就算了,还丢了这么大的脸,硬是给关起门来把这个素来宠溺的孙子狠揍了一顿,自然也再没人敢提这门婚事了。
要不怎么说世事无常呢?苏雁菱显然也不曾想过事态居然会发生成这个样子,要不然当时在诗会上,也绝对不会作出那副趾高气扬的做派。
前几日她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这次围猎活动受了邀请,推辞不得才涎着脸出席,万万没想到的是,才刚一抵达就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郑初柔。
当初越是耀武扬威,眼下的脸也就肿得愈发厉害,此时此刻,心理活动想必格外的精彩。
犹豫再三,就连到底要不要上来打招呼这件事,都久久做不出决断。
就在此时,遥遥走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神态傲慢地牵过了苏雁菱的手。
看到女子的出现,苏雁菱原本复杂的神色瞬间转化成了一抹笑意,转眼就没了那犹豫不决的样子,脚下原本沉重的步子也便变得轻快了起来。
这俨然是一副找到了靠山的样子。
郑茹兰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不由朝来人身上多看了两眼。
她不知对方身份,郑初柔却是认得的,就当两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恭敬地行了一礼:“德月郡主安康。”
郑茹兰跟着也行了礼,迅速地低下头去,顿时也领会了过来。
盛京城里都知道苏雁菱与那恭亲王府的德月郡主是闺中密友,今日这场皇家主办的围猎活动自然是少不得这些皇亲国戚,这位郡主在这里出现,倒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德月郡主拉着苏雁菱拉着苏雁菱走来,引得众人纷纷行礼,她本是目不斜视,就在要从郑初柔面前经过时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垂眸看了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名遍盛京的郑家才女了吧?”
郑茹兰正摸不准这位郡主的脾性,闻言嘴角忍不住抖了一下,顿时明了了。
看来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郑初柔显然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眼底的神色略显复杂,背脊反倒是愈发挺直了几分:“不敢当。”
德月郡主本就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嘴角讥诮的弧度愈发飞扬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怎么样天仙般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大概是话中挑衅的意味太过浓烈,引得旁边的人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郑初柔仿佛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不卑不亢地应道:“让郡主见笑了。”
郑茹兰站在旁边,余光从苏雁菱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上掠过,嘴角又压低了几分。
看来这位苏小姐在私底下跟德月郡主可没少说他们家的坏话,要不然,就以人家郡主这金枝玉叶的身份,哪能屈尊降贵地跟他们清贫门户出来的姑娘家这般计较呢?
德月郡主看着郑初柔这幅过度淡然的态度,心里觉得愈发不快,语调就这么豁地一转:“不管怎样,今日能在这猎场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不知郑二姑娘是否赏脸与我同行,打几只猎物玩玩,如何?”
皇室子女自然是文武兼修,骑射本就是寻常科目,但普通人家的姑娘可就没那么多接触的机会了。
郑初柔闻言微微一愣:“多谢郡主抬爱,只是……我并不会骑马。”
德月郡主露出错愕的神色来:“今日本就是围猎活动,不会骑马还来这猎场做什么?”
郑初柔:“我等自比不过郡主英姿,全当踏春也就是了,让郡主见笑了。”
德月郡主笑了一声,却是直接牵起了她的手:“狩猎是狩猎,踏春是踏春,怎能相提并论?如此盛典,只是旁观可尽兴不得,今日本郡主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权当涨点见闻了。郑二姑娘如此聪慧,怎会被骑射这种简单的伎俩难倒?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挑选一匹温顺些的马儿,保证叫你片刻之间即可学会。”
她对此事表现得甚是积极,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若是再拒绝,就是拂皇家的颜面了。
郑初柔的脸色难免有些发白。
这位郡主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苏雁菱出头,今日不叫她当众丢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然而,能被甄选进这马场的马儿却是一个比一个烈性,若真叫她骑上那马背,只是摔上一下,那还是轻的,若是一不小心被那马儿再踩上几脚,难保还能不能把命留下。
刚才郑茹兰眼见情况不对,已经支会素竹速去请人了,这时候看着二姐就要被强行带走,忙不得迈步上前,搭上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语调焦急地说道:“德月郡主,你就别为难我二姐了。”
德月郡主眼见又冒出了一人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难道我连一个人都请不动了?”
“怎会!原本,郡主邀请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这回真不是有意推脱的!”郑茹兰越说越急,“前几日去街上游玩的时候,我不小心冲撞到了二姐害她伤了脚,如今走路倒还可以,可起码这种事情是真不好参与啊!”
德月郡主眉心一拧:“撞伤了脚?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要不然我们也真的想上马场看看。”郑茹兰露出了遗憾的神色,说着将自己的袖子撩了起来,还隐约可见的淤青就这样展示在了德月郡主的跟前,半真半假地道,“郡主你看,当时我整个人都撞到了桌子上,这里青了一大块,现在还泛疼呢。”
德月郡主刚到嘴边的讥讽不由滞了一下。
跟前这人说得过分振振有词,而且身上也确实落了伤,至于提起郑初柔那腿上的伤势,这大庭广众的,总不好叫人家姑娘把裙摆卷起来以作自证吧?
但她之前听苏雁菱哭诉得着实凄惨,未帮好友泄愤又觉得出不了这口气,整个眉心就顿时拧了起来。
就当德月郡主准备再次发难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接连响起了两声恭敬的问安。
她本就不善的心情顿时愈发不佳了起来,转头看了过去:“又是何人?”
纪阳成与郑子晋接到素竹的传信后便马上赶了过来,此时纪阳成离地稍近,语调恭敬地应道:“新任流薪司司马纪阳成,见过郡主。”
德月郡主对这些个官员任职并不清楚,也不太敢兴趣,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倒是旁边的苏雁菱听到这个官职后全身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来,视线从那俊朗的脸上掠过,再看他不动声色地将郑初柔拦在了身后,不由愈发拽紧了手中的巾帕。
为何郑初柔如此轻易地又有了对她心仪的男子,而她的姻缘路,就要这么多舛!
德月郡主只是看了一眼,就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了另外那人:“那你……”
当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她的话语不易觉察地停顿了一瞬,心头也突兀地跳动了起来。
眉目间本来的不耐也仿佛如一汪秋水般被彻底冲散了开去:“这位公子是?”
郑子晋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一改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模样,清俊的脸庞上带着一股子少见的英气。他本就长了一张极招女人喜欢的脸,此时更是像极了那话本中走出来的角色,甚是勾魂。
听到询问,他脸上的神情未动分毫,不卑不亢地应道:“翰林院修书郑子晋,见过郡主。”
“郑子晋,是吗?”德月郡主轻声地又来回念了两次,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愣了一下,“你姓,郑?”
苏雁菱控制着心生的妒火,在旁边搭话道:“这位正是郑二姑娘的兄长。”
她没有留意到德月郡主神色间的微妙变化,说话间故意强调地拉长尾音。
郑子晋不卑不亢地问道:“不知舍妹哪里得罪了郡主殿下,子晋在这里代她赔个不是。”
“郡主想邀郑二姑娘骑个马而已,却是百般推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郑家多大的排面呢?”苏雁菱本想再说什么,抬头时候恰好看到了郑子晋投来的视线,被那眼底的锐意骇到,语调不由一滞,到底还是强行撑着底气道,“郑公子为何这样看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郑子晋看这苏雁菱向来不喜,如今接二连三地招惹上自家妹妹,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苏小姐这般煽风点火的,错是没错,自己心里不知吗?”
苏雁菱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般不留情面,面上一红,转向了德月郡主:“郡主你看!这郑家,可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德月郡主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落到郑子晋的身上,对话也大抵上没听进去,直到手臂被摇了摇才回过神来:“啊?”
郑子晋已经做好了护到底的打算,恭敬地行了一礼:“舍妹确实不善骑射,郡主若要责罚,那便罚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