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 我是唐君越。”说完,还从袋子中拿出自己的证明给眼前年轻的士兵郝运来看。
接过证明, 确认眼前的老人就是他要接的人,勤务兵郝运来再次瞅瞅君越身边的两个孩子, 来的时候首长再三交代,是两小孩(一男一女), 一位老爷子。可眼前的老爷子,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老。
瞅着还比较年轻, 用他的眼光来衡量, 最多四十五岁。
皮肤黝黑, 带着黄色, 但眼角没有多少皱纹,脸长瘦削,眼睛亮而大,身材高瘦。但人很精神,比他们这些当兵的人还精神。
“对,是我要接的人。唐叔,我姓郝,名,运来。是侯首长让我来接您和孩子的。”
郝运来是湘南人,一口塑料普通话,听着很有意思。
“你好,小郝同志。”
郝运来接过沉重蛇皮袋,帮忙放进吉普车的后面,君越小心轻放好自己的双肩包。
然后把两孩子抱上吉普车,祖孙三坐在后座。小西西是第二次坐小汽车,依然还兴奋雀跃着。
刚满四岁没有几天是小文西,坐在后座,没少左顾右盼,前瞅瞅后瞅瞅。
倒是小婉婉淡定多了,从出生到现在三岁多,她做过很多次。小姑娘并不觉得新奇,老老实实的隈在爷爷结实的腿上。
吉普车没有直接回军区大院,小郝开着车直接去到市里一处部队的招待所,拿着证明给君越开了一间套房。一间客厅,一间房间,单独的卫浴间。
房间内有两张床,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墙面也是白白净净,估计是最近一年新装修过的,虽然不能和后世的酒店比。但干净卫生清爽。客厅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对着招待所院子,有晾晒衣服的绳索在上面。
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也有暖气,只是现在六月可用不了暖气。
“唐叔,您先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洗个澡,然后我再来接你们怎么样?”小郝还要去帮忙拿衣服,是侯母给外孙女做的衣服。
“行,我们等你。”
郝运来离开以后,君越先给俩孩子洗澡,浴室有澡盆,也有两瓶热水,都是大热水瓶。
“西西,你先坐在这儿,爷爷给婉婉先洗澡,等会儿给你洗,不许开门出去,知道不?”
“知道,西西看书。”小家伙摸出来一本小人书,他现在也认识几个字,看图的小人书,连蒙带猜,他能看的津津有味。
盘着腿,已经翻阅起小人书,不再看爷爷。小人儿还知道女孩子洗澡换衣服,男孩子不能看,他知道的可多了。妹妹洗澡,他才不会去看。
忙活了一个半小时,祖孙三都洗好澡,君越还快手快脚的喜好衣服,晾晒在阳台上。
午饭前,准时抵达了军区大院。侯家很重视君越的到来,侯爷爷也等待在家里。
君越带的礼物不少,都是他自己做的坛子菜,一共四大坛,都是装在蛇皮袋中的。
还有一块他在入冬前,自己做的腊肉,在他们那,进了十一月,做不了腊肉。天气太冷,是他夏尾初秋还不冷的时候做的。
做的不多,一共二十来块腊肉,熏制好以后,每块都有两斤,不多不少。
给侯家送一块,其实是补偿,孙女是侯家的外孙女,吃喝不需要他补,可他和孙子文西跟侯家没有什么关系,多少补一些。
现在,不说普通百姓人家,就是侯家这样的人家,也难吃到一次肉。
今天招待他和两孩子,估计没少下本钱。
送一块腊肉,贴补贴补人家。
“老爷子您好。”进门,君越就像侯爷爷问好,年岁比他年长,辈分也高他一辈。
“你好,小唐挺年轻的呀。”侯爷爷很诧异,眼前的人打扮各方面都是农村人的打扮,可那气质有些不像,一看就不是什么朴实的老农民。
这人的气质,怎么也遮掩不住。
接着就是寒暄,一直很忙的侯父也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提前一个小时回家吃午饭。
小婉婉被姥爷抱着,文西小大人一样规矩的坐在沙发上。
侯爷爷是穷苦出生,但他本人是个上进爱学习的,小时候给地主放牛放养,都是去私塾附近放,方便他悄悄学习。
之后家里的父亲看着儿子那么喜欢读书,也咬着牙供他读书识字。
命运的齿轮也就这么侯爷爷的父亲供孩子读书的时候开始轮转。
侯爷爷后来上了大学,参加了革命,有了今天的一切。
在当地,如今的侯家,也算是名人。虽然侯爷爷还有堂弟堂兄堂妹在老家,依然很穷,可在地方上的很有名。至少没有恶人敢欺负侯家其余的亲戚。
读过大学的侯爷爷,虽然投笔从戎多年,但气质儒雅,是有名的诸葛。
在部队时,能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在别的场合,也能接待国际友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洋文。
学问,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不管什么场合,都不会怯场。
君越与侯家的父子俩说话聊天一点也不怯场。送上的礼物,很受侯家父子的喜欢,都是坛子菜,喜欢着呢。
侯父不明白,这是湘省人才会做的坛子菜,远在东北的唐君越怎么会做,他没加思索就问了出来,“亲家,剁辣椒那些,你做的口味,怎么都是湘味。不像是东北的口味。”
“跟我奶学的,她奶娘家所有的人,都是很早以前,逃荒去的我们那。我奶她们一大家子,吃菜的口味都是湘省的口味。
我娘跟我奶学,我跟我娘学。多年来,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家里条件不行。我就用相同的一些菜,换着花样做,给孩子们改善生活……”
事实肯定有出入,原主的奶奶确实是湘省人,也确实是逃难过去的,也是喜欢吃湘省的菜肴口味,确实教过儿媳一些湘菜怎么做,原主也确实吃过,简单的学过,可不会多做。
不过这一切已经无据可查,现在是随便他怎么说。
“原来啊,那我们两家可真是有缘。你也算是半个湘省人,咱也算是老乡……”
“对,说起来,我也是湘省人。”
聊的愉快,最后决定让小文西也住在大院里,陪妹妹一起。
君越一个人去找线索。他没有说大哥三弟的名字,他只说找失去联系的亲人 。侯父有说要帮忙,可君越不敢让他们帮忙。
推了不让侯父帮忙。
下午,郝运来送君越回招待所,还带走了孩子们的行李。
第二天天不亮,君越就从窗户跃下,悄悄的离开了招待所。
一心钻进钱眼里的君越,打算去黑市赚钱,赚古董,赚外汇券,这样的话,他可以去到友谊商场购物。
他还想着给家里寄点精细粮食回去,别的地方不好买粮食,可友谊商场能买一点。
燕京,东边的一处黑市。
君越悄悄的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用神识压制着周围,不让人靠近,放出来的成堆的粮食,自己还买了一个面具,可以千变万化的面具。
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年轻人,戴上手套,换了一身在这个时代时尚深蓝西装,黑皮鞋。
坐在折叠小板凳上,还点亮一盏大灯。他面前的地摊上,手表,油(菜籽油,茶油,花生油,豆油),精细大米,精细面粉,糙米,掺杂了玉米粉的面粉。
他身后除了粮食,还有十斤,五斤,两斤几种容量的油壶装的各种油。
“老板,精大米怎么卖?”第一位顾客麻着胆子过来询问,主要是黑市也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看到精大米。
被吸引过来的人只敢驻足观望,不敢询问。现在掺杂米糠的糙米都是一块多,两块多一斤,纯糙米是三块一斤,精大米,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来,不是五块,六块,最少也得四块钱一斤。
甚至是更贵的价格。
黑市的价格,一天一个价,不断的涨,有时候卖的摊贩稍稍多一两人,价格平稳些,当天不会涨价。
可要是当天只有一摊贩卖粮食,那价格可就说不好。摊贩的良心,决定了当天的粮食价格。
即使这样的疯涨,还是有人抢着买。
不买就等着挨饿。
平时每天黑市的粮食,最多有五百斤,那还是最多的时候。
可现在他们对面的摊贩身后,高高的粮食墙,快闪瞎他们的眼睛,真多啊。
“精大米啊,一块五钱一斤,但需要半斤全国粮票。”
君越价格开的不高,但需要全国粮票。全国粮票没有时间限制,十年后都可以用。
第140章 寻亲记(22)
成堆的粮食和油, 不到两个小时,全部卖光光。就是手表,也卖了几块。
一直到早上七点,君越才忙活完, 收拾东西离开前, 一群人堵住君越。
“小子, 你是想搞事情吧?”对着君越喊的人,年龄四十来岁。
“什么意思, 搞什么事情?我不懂。”
君越把小板凳拿在手上,背的斜挎包也装的满满的, 鼓鼓胀胀的。
君越大致是明白眼前的这群人是啥人, 自己挡了他们的道。
“你哪卖的啥价格?是成心的吧?”中年男,气愤的用手指指着君越喊。
“哼,就是成心的, 怎么了。”君越确实是成心的, 说的不好听, 这些摊贩, 如果只涨一半的价格, 或者两倍的价格, 都不算发国难财。可四块,五块一斤的精大米, 真是发国难财。
特别是那些精大米还不算真正的精大米。
涨两倍, 甚至三倍, 他都不说什么, 真的。在这年月还能弄到粮食,原本就不容易。价格高点,也说的过去 ,太高就有些他就接受不了。
“小子,你是不想活了吧?想找死?要不哥哥成全你。”
中年男威胁着君越,他现在很矛盾,想抢君越早上赚的钱,也想找到君越的那些粮食的来处,还想揍一顿眼前不懂事的小子。
想法多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先抢钱还是先逼问那些货物的出处,又或者是先揍这小子一顿。
中年男楞神的时候,君越已经收拾好,要离开黑市。中年男被身边的小弟摇醒,然后一把抓住了君越,“不能走,兄弟们,抓住他不听话就给老子揍。”
“是,曹哥。”
一群小弟,还喊的震天响。只是他们刚喊完,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嘴巴也合不拢,四肢无力,脑袋重如万钧。压的腰都无法直立。
走之前,君越也不藏着掖着,淡淡的说,“小惩大诫,要想身体好,粮食减价售卖,两块一斤。”
君越给他们定好了价格,然后走到黑市专卖各种票券的贩子处,买了不少的外汇券,左拐右拐的进了一条死胡同,在最里面,杂物堆积的后边,他换下衣服,摘下以假乱真的面具。
拎着一袋大米(二十斤)还有十斤精面粉。还有袋子装的鸡蛋,风干的野猪肉,悄悄的潜回房间,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洗漱好,君越离开招待所,去到一个国营饭店吃早餐。既然来到燕京,肯定要吃点正宗的燕京早点。
九点钟,君越已经来到了猫儿胡同,大哥当年就在这里住过,也是他断联系之前的最后一个地址。
当然,他不会贸贸然的去问去打听。
先踩点,然后再打听。
在京城一处秘密单位,有位与唐君越有五分像的一位老爷子,一身威严,拿着简报,低声叹气,“傻老二,出来找什么找?”
唐君夏刚刚收到消息,远在老家的老二,居然来到燕京找他。
可他不能出去见他,也不能给他现在的任何消息。不只是他,还有老三,这些年来,因为革命,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和老三不能联系家里。
他也没有想到,他们三兄弟,他与老三就像双胞胎,小时候,年少时还不觉得,可老三二十岁以后,他与老三简直是一模一样。
从那时起,兄弟俩某些明面上的身份就合二为一,两人一明一暗。
为了国家,为了家人的安全,他们不敢给家里人任何消息。原以为解放后,能与家人相聚,可因为特别的原因,他和老三还得继续一明一暗。
说实话,离家几十年,他与老三对死去的父母还有老三有太多的愧疚,可因为时间的原因,多年不见,感情却生疏了许多。想回到从前,估计要相处一段时间。
如果老二过的很难,他不介意私下帮忙。他与老三感谢老二守在父母身边,给父母养老送终,也感谢老二多年来一直侍奉父母。
如今,他与老三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家的与老三家的孩子,也各自有了家庭。
不管怎么生疏,感情还是有的。何况老二一个老农民,家里条件也不好,居然还花钱出门来找他,真是难为了老二。
这份情,他和老三都得领。
对于老家老二的情况,他知道的就是个大概。没有刻意调查过,他获知的也是下面的人通过公安部门查到的记录。更多的就没有了,他不愿意让人去调查老二,特别是当下的环境。
不想老二被人调查的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私隐可言。
唐君夏怎么想的,君越不知道。几天的走街串巷,他大概是知道原主的大哥当年是参加了革命,只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三弟还要去到沪江市查查,忙碌了几天,君越松了一口气,知道是参加了革命就好(老大故意让人漏出来的),据知情人讲,有一年在燕京遇到过他,说是去车站接弟弟,弟弟要来燕京定居。
一切都明朗了,老三最后一封寄回家的信件也说了要去燕京找大哥,他仔细又看了看老三最后寄回家的那封信。信件上透露出来的意思,确实是兄弟俩联系上了。
只是他们当初没有深思,以为老三就只是想去燕京寻找老大,去了之后,就没有了讯息。
君越知道了老大老三的消息,沪江还是要去的。去看看也好,他顺便去沪江看看。老二家的已经联系了在沪江的姐姐。
自己不去,也不好,他难得有机会出来转转。再想出来转转,估计要等到十几年以后。
君越不是傻瓜,他大致能猜到老大老三的身份现在不能细查,无论生死。现在的社会环境还是比较平和的,再过几年,也许老大老三就算活着,都会出事。
如果他们活着,却不联系家里。大概是因为不能联系,他记忆中的那两人,还不至于如此没有良心。
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已经落下,剩下的就是观光。
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