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义侯夫人道:“这儿媳知道,前两年常州不是还惩治了几个贪官,张家也没能将人护住,皇上因这贪官的事勃然大怒,以至于牵连到了太后娘娘,那时候慈宁宫正摆宴席,儿媳也在其中,皇上姗姗来迟不说,只是拜了寿就离开,太后看似面色平静,整场宴席下来却没说几句话,后来太后娘娘将火气撒到了身边的女官身上,这桩事过了好久才慢慢平息了。”
徐清欢道:“母亲说的那个女官就是蓉晓。”
安义侯夫人点头:“蓉晓可怜,被送去简王府做妾……唉,一个女孩子就这样被毁了。”
蓉晓的事安义侯夫人和许多人一样,仅仅知道这些,徐清欢想起在慈宁宫太后娘娘提起蓉晓时的模样,看似十分平静,其实眼睛中闪烁着几分失望。
太后对蓉晓很失望,身边的女官侍奉她多年,最终被她撵出宫门,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蓉晓背叛了太后。
在常州这件事中,蓉晓到底起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徐太夫人道:“查了几个官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常州的情形却还是一如既往,我这次回常州,听说那几个告发贪官的人,都已经不在常州了,想必是被张家报复,大家费尽力气告倒一个贪官,以为会有好日子,谁知道走了一个姓张的来了一个姓王的,一样的贪得无厌,一样的无法无天。
现在朝廷终于彻查常州,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徐清欢忽然想起王允,王允不也是被人交口称赞的清官吗?
王允背后的那个人,仿佛很喜欢做这样的事,背地里用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却要神采奕奕地站在人前,受百姓拥护。
这样的人比张家还要可怕。
徐清欢理清自己的思路,如果蓉晓背叛了太后,被太后送给简王,那蓉晓是不是在为简王做事?
那简王会是王允背后的人吗?
……
简王府。
蓉晓看着镜子中的女子。
女子嫣然一笑:“我美吗?”
蓉晓点点头:“美,您是最美的女子。”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却消失殆尽:“那他为何要厌弃我?你记得他说我什么吗?”
蓉晓吞咽一口,开始摇头。
女子道:“他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我肚子里的也是个贱种,我不配站在他身边,更不配得到他的眷顾……我……”
女子还没说完话,蓉晓捂住了耳朵,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女子接着道:“我早该死了,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蓉晓尖叫起来。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求助
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在简王府响起。
被关在屋子里的谢远放下手中的书,向外面看去,那尖叫的声音从开始的惊惧变成了惶恐,然后变成了痛苦,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谢远知道那一定是蓉晓,他拿起屋子里的诊箱,快步向屋子外走去。
“二爷,”门口的下人将谢远拦住,“您要去哪里?”
谢远道:“你们没听到吗?蓉姨娘的病又严重了,我要过去看看。”
下人一脸为难:“小的下去禀告了王妃。”
谢远皱眉:“我已经答应姑姑不会出王府,难不成还要被禁锢在院子里?我身上可背了什么罪名?你们再这样无故阻拦,别怪我不客气。”
谢远神情义正言辞,到让下人不知如何是好。
蓉晓还在不停地喊叫,谢远大步向前走去,门口虽然有护卫站在那里,却也不敢与谢远动手,只是伸手阻拦了两下,就被谢远用力推开。
谢远道:“去禀告姑姑,有什么事让姑姑跟我说。”说完再也不管其他,走出月亮门,直奔蓉晓的院子。
蓉晓被安置在王府的西院,远离主屋,是最僻静之所,与住的客房相距不远,只需要穿过一条长廊,再走过翠竹夹道就能到,谢远加快脚步,离那叫声越来越近。
蓉晓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蓉姨娘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这样疯癫了。
谢远看向丫鬟:“今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昨日蓉姨娘还好端端的。”
丫鬟立即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今天早晨过来蓉姨娘就是这个模样……”
丫鬟刚说到这里,屋子里传来碎瓷的声响,蓉晓在砸东西了。
谢远道:“平日里蓉姨娘发病都是这个模样?”
丫鬟点点头:“也是叫喊,扔东西,不过,今日好像格外严重似的。”那尖叫声格外的恐怖。
谢远看向屋子里,拿定主意:“我进去看看。”
“二爷可去不得,”丫鬟上前阻拦,“蓉姨娘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定然会伤及二爷。”
谢远皱眉思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贸然进去太多人,恐怕更会刺激到蓉晓,他只能等到蓉晓稍稍好一些,再想法子。
“啊……”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丫鬟跑了出来。
管事妈妈急忙上前问情形。
丫鬟道:“蓉姨娘方才趁我们不注意撞伤了自己。”
屋子里果然安静下来,蓉晓这一撞定然伤的不轻,谢远再也顾不得别的,抬脚向屋子里走去。
室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蓉晓丢掷的东西。
蓉晓躺在内室的门口,旁边有丫鬟焦急地唤着:“蓉姨娘,蓉姨娘……”
蓉晓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挣扎着起身,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迅速染红了她半边脸,滴落在那鹅黄色的褙子上。
“将蓉姨娘抬到榻上去,”谢远道,“我先给她看伤。”
众人应了一声,七手八脚将蓉晓抬起来。
丫鬟递过帕子压在蓉晓的伤口上,很快帕子就被染红了,见到这样的情形小丫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谢远小心翼翼地拿开巾子,去查看蓉晓额头上的伤,皮肉已经被撕开,看起来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伤口中间就像凹进去一个深洞,鲜血正从那里涌出来。
谢远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撞了墙,是撞到了尖锐的东西才会如此。
“再去请个郎中来吧。”谢远立即吩咐下去,蓉晓伤的太厉害,他所学的都是给人看脉用药,医治外伤他并不在行,恐怕会耽误了蓉晓。
下人应了一声,立即快步出了门。
“这可怎么办?”管事妈妈看着那源源不断淌出的鲜血,一时没有了主意。
“我只能试着先为她止血,”谢远稳住心神,吩咐下人,“将银针拿来。”
蓉晓整个人如同个血葫芦似的,她紧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仿佛就连呼吸都显得异常虚弱。
谢远心中愈发的焦急,他只能在郎中来之前,用自己所学尽量帮助蓉晓,他拿起一根银针,聚精会神地寻找穴位为蓉晓止血,开始为人治伤,他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
几针下去,谢远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还差最后一针……他来不及喘口气,又开始在寻找落针之处。
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榻上的蓉晓仿佛动了动,谢远却无暇顾及那么多,对他来说这正是诊治的关键时刻。
耳边仿佛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喊起来。
“蓉晓你要做什么。”
“二爷,躲开……”
谢远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眼前精芒一闪,紧接着身上一凉,然后温热的东西溅在了他的脸上,他低下头看到蓉晓狰狞的神情,她手上满是鲜血,然后她笑起来:“我杀了你,我终于杀了你……你这个畜生……你该死……你该死……”
谢远向后退了两步,立即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发现就在胸腹处有一把匕首刺在其中。
谢远不明白,蓉晓为何会这样做。
下人上前搀扶谢远,谢远摇摇晃晃坐在椅子上,这一刻他的神智格外的清楚,他抬起眼睛看到了简王妃的身影。
“姑姑,”谢远镇定地道,“我的伤很重,说不得会因此丢了性命,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不准我出房门?”
简王妃睁大了眼睛,脸上都是惊慌的神情,仿佛没有听到谢远的话,快走几步上前拉住了谢远的胳膊:“远哥……这是怎么回事……快请郎中,远哥,你……你……”说着仓皇地向周围看去,“怎么办?怎……么办……”
“姑姑,”谢远舔了舔嘴唇,“你听我说,你到底为何不准我出房门……你不说……我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
“因为,”简王妃道,“因为……因为谢云说……你跟你大嫂有了首尾……你大嫂因此服毒自尽……远哥……你先不要说话,等郎中来了,给你看好了伤,你再……你再……”
谢远听着简王妃的话,心中涌出一股怒火:“大哥竟然这样说,他污蔑我,还让大嫂丢了名声,他为何这样,”他想到这里,忽然伸出手死死地拉住简王妃,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也蹭在了简王妃的袖子上,“姑姑,我知道了,他是故意这样说,难道他跟大嫂的死有关,姑姑……千万不要信大哥的话,你信我……我跟此事无关……”
谢远喘息开始急促,耳边一阵嗡鸣声响:“姑姑,你让人去唤安义侯世子,还有……衙门……衙门……我有话要说。”
谢远眼前一片眩晕,似是有郎中模样的人到了他面前,他就这样怔愣着。
“安义侯世子爷来了。”
谢远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然后他卸掉了最后的力气,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去。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报官
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如今满是沾了血的脚印,下人们来回穿梭,一盆盆鲜血被端出来,几个小丫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脸上还是惊慌的神情。
简王妃僵立在那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内室的帘子,她那双握着帕子的手上也满是干涸了的血迹。
“王妃,您喝点茶,坐着歇一歇。”
管事妈妈低声劝说着,简王妃嘴唇蠕动,不停地念叨着佛语。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求您保佑远哥。”
简王妃一双眼睛红肿,眼泪不时地从眼角滑落。
“王妃,安义侯夫人、世子爷和大小姐都来了。”有人低声禀告。
简王妃仍旧不言不语,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
“母亲。”
简王妃吓了一跳,手臂一震,立即将那人推了个趔趄。
随着一声惊呼,简王妃才回过神来,只见面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女儿齐莹月。
简王妃望着女儿:“月姐怎么来了?”
齐莹月轻声道:“母亲,您先歇一歇,要不然表兄那边还没消息,您先……”
简王妃摇头,谢远那逐渐涣散的目光就在她脑海里,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齐莹月接着道:“母亲,那您要去见见安义侯夫人和大小姐吧?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徐大小姐?”简王妃一脸茫然,“她……怎么会来?”
齐莹月道:“您让人去将安义侯世子唤来,安义侯夫人大约不放心……”
简王妃这才想起来,方才关键时刻,她方寸大乱,心中想着无论远哥说什么她都会答应,远哥说要见安义侯世子爷,她立即吩咐人去请。
“现在人在哪里?”简王妃又问了一遍。
齐莹月道:“就在院子里。”
“为何让她们到这里来。”简王妃说着要向外面走去,这样一动才感觉到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齐莹月忙上前搀扶:“母亲还是先歇歇。”
简王妃摇了摇手:“顾不得这些了,我们还是先出去。”
……
安义侯夫人先看到一脸苍白的简王妃,快走几步迎上前,走到简王妃身边,安义侯夫人更是惊诧,意识到事情可能比简王府下人说的还要严重。
简王妃紧握帕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袖子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到底出了什么事,”安义侯夫人忙问,“是谁受伤了?”
简王妃嘴唇蠕动:“是蓉晓和远哥。”
没想到是两个人。
安义侯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简王妃擦了擦眼角:“都是意外,都是我疏忽了,先是蓉晓发了疯,然后不小心伤到远哥。”说到后面她声音艰涩。
“王妃就准备这样告诉谢远的双亲吗?”
简王妃顺着声音看去,对上了徐清欢询问的目光。
简王妃吞咽一口,事实如此,她该怎么说?蓉晓是个疯子,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匕首。
简王妃一脸黯然:“说到底都是我的错,现在只希望远哥没事。”
“还是死了的好。”
少女又吐出一句话来,将简王妃惊在那里:“你说什么?”
徐清欢神情平静:“我说,谢远就算这次能侥幸存活,只怕压在他身上的罪名也要毁了他,不出两日消息就会在京中传开,就算谢家再有什么解释,也会被人当做是在为谢远做遮掩。
如果我猜的没错,谢远要考明经试,您觉得那些注重礼数的大儒,会让谢远高中吗?谢氏族人也会被牵连,谢远会怨恨简王妃没有查明此事,让他背负如此冤屈,王妃因此事烦不胜烦,到那时大家都会想,谢远当时还不如死了,若是那样的话,大家都少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