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盯着郑大太太的眼睛:“敢再多言,败坏徐大小姐名声,即使徐家能放过你,我宋成暄也不会罢休,你好自为之。”
郑大太太下意识地点头,眼看着宋成暄就要离开,郑大太太重新思量宋成暄方才的话,眼前满是儿子血淋淋的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就向宋成暄扑去:“宋大人,你听我说,我都是为了宋家着想……还有一件事……旁人不知晓……只有我才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宋大人以后……”
郑大太太还没有碰到宋成暄的衣角,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立即将她整个人挡了回去,方才扑的力气太大,郑大太太仰面摔在那里。
这一摔郑大太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般,疼得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她喘着粗气再抬起头,见到两个婆子正冷冷地看着她。
……
“怎么样了,”宋老太太问过去,“不要因她坏了大家的心情。”
管事白妈妈道:“奴婢想要去处置,不过看到大爷在那里与郑大太太说话。”大爷从来不管内宅中的事,这次也算是破天荒了。
宋老太太点点头:“那郑氏是个糊涂人,想要踩着姻亲来攀我们,却不想想暄哥是什么样的人,岂能让她这样放肆。”
“说得老太太能容她似的,”白妈妈笑道,“老太太最厌烦的也是这样的人。”
白妈妈将宋老太太衣衫重新整好,宋老太太向镜子看去:“怎么样,可还能过得去吗?不会给暄哥丢人吧?”
“不会,不会,”白妈妈道,“老太太这是为大爷添彩呢。”
“不能这样说,”宋老太太临走之前,转头看向屋子里的神龛,“我先去上柱香吧!”也算是向魏王和王妃禀告一声。
她何德何能代替他们行此事。
暄哥能有今日,也算是告慰王爷、王妃,还有她那死去的长子和长媳,泉下有知想必能对她一展笑颜。
“年纪大了。”
宋老太太忽然说了一句,她竟然想不起来那些孩子们的笑容是什么样的了。
青烟袅袅中,宋老太太摒除心头的悲伤,重新露出笑容:“好了,今天是宋家的喜事,谁都不准给我出差错。”
白妈妈应了一声:“您就放心吧!”
……
宋老太太再次走进花厅。
安义侯和徐清欢起身向宋老太太行礼,宋老太太立即还礼。
“侯爷,”宋老太太脸上带着些歉意,“本不该在这里招待侯爷,按理说第一次相请该在宋家祖屋才是,可我老太太是在按捺不住,心中急切,只好上门求情,礼数不周之处,还请侯爷不要怪罪。”
“这话从何而来,”安义侯立即道,“老太太筹备的周全,您再这样说要让我们汗颜了。”
“不能不如此,”宋老太太笑着看向徐清欢,“就算倾尽宋家所能,也觉得有所亏欠,金用玉来换,侯爷担得起,我们就怕会有不足。”
“哪里,哪里。”安义侯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转头去看宋成暄。
宋成暄站在那里,脸上也是一副恭谨的模样,没有半分的锋芒了。
安义侯心中一颤,心中愧疚更甚,如果魏王和王妃在世,哪里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成亲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且,这样的日子里,宋成暄形单影只,宋老太太这样做,应该也是怕宋成暄会难过,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却被这样对待,真是受之有愧。
安义侯这样思量着,只听宋老太太道:“老太太有个不情之请。”
安义侯抬起头来。
宋老太太道:“今日将侯爷请来,只想与侯爷商议,可否明日让保山上门,将这桩喜事定下来。”
安义侯也想要仔细商谈此事,若是能将保山上门的日子,定到回京之后,那是最好不过,他也能向母亲仔细禀告。
可宋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身段,他也就张不开嘴,试探着道:“喜事宜早不宜迟,明日老身就带着保山上门。”
明日。
安义侯心中一沉,没想到宋家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安义侯刚要说话,宋老太太看向宋成暄:“暄哥,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侯爷奉茶。”
宋老太太话音刚落,安义侯只见宋成暄端着茶向他走过来。
宋老太太看着此情此景,不禁笑起来,这位驰骋疆场半辈子的安义侯,这时候竟然像只软柿子。
这可怎么办才好,她想说的话好多着呢,才只开了个头。
宋成暄端着茶走过来,然后慢慢躬下身:“侯爷请饮茶。”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还是那宋侯
安义侯将茶接到手中,清冽的茶香味道扑鼻而来,安义侯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很是甘甜。
“老太太知道侯爷担忧什么,”宋老太太笑着道,“侯府订亲那里能这样仓促和简单,明日虽然保山上门,也只是按礼数向您求亲,等这边事了了,我就先动身去往京城去拜见太夫人。”
安义侯方才的顾虑顿时去了大半。
宋老太太道:“我们是诚心诚意的求亲,盼着侯爷回到京中在太夫人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安义侯只是应承。
正说话间,只听管事禀告:“薛总兵和夫人来了。”
宋老太太点点头。
宋成暄起身出去迎薛沉夫妻。
薛沉早就知道了此事,心中有了准备,薛夫人却是昨夜才赶到了江阴,虽然从自家老爷简单地将情形说了一遍,现在整个人却还像身处迷雾之中,始终没有回过神来,她一直觉得老爷手下那位左膀右臂的宋大人,一心都扑在了军营,只怕这几年不会有什么动静,却没想转眼之间就要去求亲,而且求的是安义侯家的大小姐。
宋成暄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不通人情,没想到背地里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真是人不可貌相。
薛夫人想到这里转头去看薛沉,老爷的态度也是很奇怪,明明是来给宋家捧场,整个人却比自家儿子求亲还要紧张似的。
“老爷别慌,”薛夫人低声道,“我们只是宾客而已,该着急的是宋家和徐家。”
“就不能说点喜庆话,”薛沉皱眉道,“喜事着什么急。”
“是,妾身说错了,”薛夫人连连道,“应该说锦上添花。”
话音刚落,远远地就看到宋成暄迎了过来。
“走吧。”薛沉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这是他方才在宋家门口捡到的,特地带进来。
听到薛沉的话,徐青安走进宋家大门。
今日的徐青安穿着湛蓝色的长袍,头发梳得光亮,站在那里不出声,看过去像一个侯府的世子爷。
宋成暄向薛沉夫妻见了礼,看向徐青安:“世子爷。”
“宋大人。”徐青安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发出来,宋某一双眼睛更加亮了,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几个人进了屋子,互相拜见。
安义侯看到儿子仪表堂堂的模样,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欣慰,来宋家之前他让人四处找这个臭小子,还好这小子没有闹出什么祸事来。
宋家今日的求亲也算竭尽所能,后面的六礼也应该好商量,安义侯心中一块大石正要落地。
“父亲,”徐青安凑过来,“您写信给祖母和母亲了吗?”
安义侯脸上一僵。
“您说您已经将妹妹许人了吗?”徐青安声音更低了些,“我写了封家书,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母亲手上。
父亲,人不能总漂泊在外,总要回家的。”
安义侯怒目看向儿子,他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冤孽。
“我去陪妹妹。”
徐青安立即告退离开屋子,就算宋家已经求亲,他也不能放妹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妹妹觉得孤单、难过、反悔,总有他第一时间冲出去。
徐清欢正坐在花园喝茶,只看得徐青安大步走过来。
“哥哥穿上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了,”徐清欢正要夸赞哥哥这衣服穿着好看,就觉得有些奇怪,“哥哥长袍里面还穿了别的吗?”看上去总觉得有些怪异。
“短褐,”徐青安低声道,“若是和宋家谈不拢,咱们就撕破脸皮,我也脱下长袍与那宋成暄打一架。”
长袍是妹妹特意给他买的,当然不能损坏。
徐清欢心中一酸,知道哥哥是为她着想,可是想想这样的天气,真是……为了件长袍这般,不禁又觉得好笑:“哥哥不用担忧我,嫁给宋大人,我也是愿意的。”
徐青安的头顿时沉下来。
“不过,我嫁不嫁人,祖母、父亲、母亲、哥哥都是我心中最牵挂的亲人,这个永远都不会变。”
徐青安整个人立即振作起来。
……
隔着几株翠竹,宋成暄站在不远处。
他走过来就看到了徐清欢和徐青安在亭子里说话,兄妹两个就像是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言语了似的,低声凑在那里说个不停。
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破涕为笑,他好似从没见过她这般轻松的时候,不必顾忌任何人,所以这才是安义侯最担忧的吧。
自家女儿在家中无拘无束,嫁给他之后,多多少少也要背负重任。
就像她在他身边从来不肯随性一样。
“公子,”永夜低声道,“郑大太太本一直不肯走,吵着要见老太太和您,方才郑家来了人,就将郑大太太拖了回去。”
郑大太太想要用徐家的秘密来换取他的感激,以为这样他就会对郑二手下留情,郑大老爷知晓了自然不会放任她这般,更何况这其中还另有别的缘由……
“崔颢呢?”
永夜回话:“已经被郑家人从客栈中接走了。”
看来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想到这里宋成暄又向亭子中看去,正好徐清欢转头发现了他,四目相对,她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裙,向他这边走过来。
“是崔颢那边有消息了吧?”徐清欢道,郑大老爷一早就去了安山寺,显然已经发现了郑大太太的举动,看样子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前世崔颢并没有提起认亲,郑家对崔颢的死没有任何反应,郑大太太也好端端的一直做她的当家主母。
今生有了变化之后,崔颢又会怎么样?
这案子也快到了收尾的时候。
“宋大人,”徐清欢道,“若是那慧净大师果然有问题,我一定会追查到底,可这慧净在京中颇有名声,很有可能连累宋大人在常州立下的战功。”慧净在常州百姓心中也颇有名声,这样一个大师,即便他们找到确凿的证据,许多人也不会相信。
宋成暄嘴角一翘露出一抹笑容:“那有什么可怕。”
这样的神情,让徐清欢十分熟悉,可不就是前世那位宋侯。
……
郑大太太被管事婆子带回了郑家。
两个管事婆子都是从庄子上来的,一路上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肯说,四只粗手毫不留情地攥着郑大太太的手臂,一直将她丢进屋子才走了出去。
郑大太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抬起头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郑大老爷。
第三百六十章 害人害己
郑大老爷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郑大太太。
嫁到郑家多年,郑大太太还没见过老爷这般模样,她心中一阵紧缩,转头去找她身边的管事妈妈。
“别找了,”郑大老爷道,“你的人都被我关起来了,等到府中审完之后,就会送去衙门,自然有大周律法等着他们。”
郑大太太本就在宋家受了惊吓,如今听到这话,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经被抽干。
郑大老爷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
“老……老爷,”郑大太太颤声道,“您别这样吓我……我做错了什么事让您这样动气,到底怎么了?我去宋家是为了咱们的志哥,我豁出脸皮,得罪徐家,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您不想救志哥了吗?您真的忍心看着志哥就这样被关押着,那宋成暄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我去哀求,他还用军法威胁我,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现在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志哥的性命啊。
只要志哥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可是您的骨肉。”
郑大老爷一拳重重地打在矮桌上:“谦哥也是我的骨肉,那个孩子又有什么错,志哥该心疼,谦哥就该死吗?你可知这些年谦哥受了多少苦?”
郑大太太睁大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在她脸颊上纵横,她怔愣半晌道:“志哥是嫡子,那不过是个庶子罢了,难道嫡子没有庶子重要吗?
老爷不是常常说对不起我,轻易就让姨娘怀了身孕,在嫡长子出生之前,让庶子落了地,您一直说要补偿我。
那我现在就要补偿,您救我的志哥,就是对我的补偿。”
郑大老爷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你这是承认了,当年谦哥并不是丢了,而是你买通了人将他抱走的。”
郑大太太想要否认或是哀求,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扬起脸来:“老爷去了安山寺吗?见到了春枝?”
郑大老爷冷冷地道:“如果我去晚一步,你就让人将春枝杀了,往后我都会被蒙在鼓里,你是何等狠毒,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郑大太太仿佛没有那么恐惧了,她整个人都被恨意占据,又有了力气:“老爷说什么妾身都认,唯独‘狠毒’二字妾身不敢当,妾身真的狠毒就不会有今日了,从一开始妾身就应该让那庶子夭折在那贱人腹中。
妾身信了那贱人的话,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做个妾室,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可事实证明,妾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