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徐清欢接着道:“她有没有见过你?”
  “没有,”蕙姐儿抿起嘴唇,“嬷嬷不准我去前面院子里。”
  徐清欢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丫鬟纷纷转过头来,瞧见了徐清欢立即行礼。
  其中一个丫鬟上前道:“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我们在跟着绣娘学做针线。”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孩子。
  “大奶奶。”女孩子声音如清泉,上前向徐清欢行礼。
  徐清欢的目光落在笸箩里:“绣的很好。”
  管事妈妈看到这边的情形立即过来回话:“太太怕我们粗手粗脚,特意找了南方的绣娘前来,这孩子年纪小,手艺却不错。”
  这样的女孩子在北疆应该不多见,所以这些丫鬟才会围着她学针线,除此之外,女孩子的容姿在这里也是万里难求。
  徐清欢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莫非庾家和李煦做了那般下作的事?
  说完话,管事妈妈道:“宴席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请您过去。”
  徐清欢点点头,拉着蕙姐儿向前走去。
  蕙姐儿始终沉默着,没敢多瞧那女孩子,直到走远了,徐清欢才感觉到蕙姐儿松了口气。
  蕙姐儿抬起头来看徐清欢,眼睛中露出羡慕的神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奶奶这样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平静自若。
  “大奶奶,”蕙姐儿趁着周围没人低声道,“您准备要怎么办?”
  “我会让人去城内查一查,她来到这里必然有所图谋,”徐清欢道,“仔细追查下去就能发现蛛丝马迹。”
  ……
  宴席过后,莫脱带着王枢和莫征到马家安排的院子里住下。
  莫脱在席上喝了不少酒,仰头饮了一大盏茶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次宴席上他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安义侯世子爷还显得有些稚嫩,但也并非传言的一无是处,整个人看着倒比王枢要机敏许多,在军营中历练些日子,说不得也能独当一面。
  那位宋都督就更加深不可测,他来奴儿干也不知是福是祸。
  莫脱想着看向莫征,当看到莫征那闪动的目光,莫脱皱起眉头:“你们都与宋都督说了些什么话?”
  “没有什么,”王枢感觉到气氛紧张立即道,“我和表弟只是去问问粮食,去年北方大雪,我们奴儿干去年冻死、饿死许多族人,若是朝廷能给些赈济,族人都能好过些,我们也是想要帮忙。”
  莫脱看向莫征:“是这样吗?宋都督和宋大奶奶为了案子前来,你们可以帮忙,但要量力而为,不要自作主张,若是连累了部族,我定然处置你们,绝不会留情面。”
  “父亲何时留过情面?”莫征口气淡然。
  莫脱眼睛一跳,王枢起身就要再劝说。
  “你出去吧,”莫脱吩咐一声,“我再与莫征说两句话。”
  王枢没有办法只好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父子两个,没等莫脱再开口,莫征站起身来:“父亲放心,我知道宋大奶奶擅长断案,但我没有将母亲的事告诉她。”
  莫脱脸色一变,声音严厉了许多:“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母亲的死另有内情?我早就告诉你,你母亲是因为突发重疾,我看你是中了邪,连你祖父和我的话都不肯听,你若是继续这般我就……”
  “将我送去见母亲吗?”莫征淡淡地道,“父亲心中对母亲就没有愧疚?在族人面前刚正不阿,其实暗藏鬼祟,所以才会趁没人的时候,在母亲屋子里痛哭流涕。
  我都瞧见了。
  你不敢说出来,无非是怕祖父厌恶你,不会将首领之位传给你,你根本不是什么勇士而是个懦夫。
  父亲,您为什么不说出来,母亲是被祖父害死的,祖父为何要杀母亲?是不是母亲发现了祖父的秘密……”
  莫脱睁大了眼睛,他起身虎行几步扬起了手。
  莫征不躲不避。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莫征脸上:“让我再听到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说完话,莫脱离开了屋子,莫征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讥诮的冷笑。
  ……
  徐清欢靠在椅子上翻看从市面上买来的书册。
  书册的种类虽然不多,但从四书五经到齐民要术都能买到,这里离奴儿干不远,奴儿干的部族应该可以通过这些书来了解大周。
  父亲曾说过,奴儿干部族开始不愿意与周人来往,多亏了海西的首领才逐渐放下心防,老首领是一心与大周交好。
  从莫征那里也能看得出来,莫征会筹算,字写得也很工整,官话说得极好,海西首领该是想要亲近大周。
  奴儿干和大周之间渐生隔阂,除了大周官员的问题之外,定然也有奴儿干的原因,前世各部族突然大乱时,她就有这样的思量,只不过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徐清欢想着看向窗外,这么晚了宋成暄怎么还没回来。
  正思量着,孟凌云进门回话:“大奶奶,马都督喝多了,拉着大爷不肯松手,正往这边来了。”
  徐清欢立即起身走了出去,只见不远处晃来两个人影,宋成暄和马都督相扶而行。
  马都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宋贤弟,你有没有感觉到好一些?我这一招最为解酒了,平日里我与将士们喝多了,就会在园子里走上一圈,若是还不清醒就再走一圈,走着走着酒气也就被风吹散了。”
  宋成暄面沉如水,不时地去搀扶踉跄的马都督。
  “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宋贤弟说,”马都督道,“我们金州卫苦啊,真是苦不堪言,见到海盗的船只,只有转身逃走的份儿,但凡有一艘能堪用的大船,我都要与那些海盗死战到底。
  朝廷拨下来的军备,又要防御东边重镇,又要对付海上倭寇,东边重镇还好说,我有几个儿子,个个都能打仗,可海上……我只有挨打的份儿,真是奇耻大辱啊。”
  徐清欢正想要带人上前搀扶马都督,听到这里却止住脚步,马都督“醉”了,说话却如此的流利,对比宋大人醉酒的时候,好像更高一筹。
  “公子先装醉想要回来,没想到不敌马都督,”永夜凑在徐清欢身边低声道,“冷不防就败下阵来。”
  徐清欢不由地赞叹,到底是老将出马。
  永夜接着道:“这位马都督被称为马扒皮,无论大周哪位官员前来,马都督都要想方设法留下些什么。”
  所以公子这次是栽了。
  徐清欢将手缩回袖子,眼下的情形好像与前世不太一样,前世马都督拒收李煦送来的一切好处。
  真相到底如何,就要劳烦宋大人仔细探查,而且他们来查案,确实应该与马都督交好。
  她应该留些时间,让宋大人与马都督多多切磋,这样才能心有灵犀。
  再者说,宋大人几次醉酒骗她,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宋大人这只老鸟,也该摔一次跟头。
  宋成暄看着徐清欢那双晶亮的眼眸,心中一沉,眉头锁得更深了些,然后他看到那纤细的身影向他行了个礼,就带着人转身离开。
  越来越不像话了,宋成暄目光如冰,之前为了查案不理睬他,现在轻易就将他卖给了马都督。
  过了今日,他定然要重振夫纲。
 
 
第七百零四章 更不要脸
  宋成暄扶着马都督在园子里走动,清欢转身离开之后,他也就没有了要离开的心思,今晚他必须要陪着马都督好好醒醒酒。
  马都督想要离开,他都不肯答应,反正长夜漫漫,想必主屋里已经上了栓……
  想到这里,宋成暄的眼角又皱起来。
  她就不知道北疆夜里寒凉吗?还真是心狠。
  为了避免明天晚上再被赶出来,今天晚上一定要和马都督在园子里聊个通透,明日马都督就不敢再打别的主意。
  园子里的下人都离开,两个男人一步步地走着。
  宋成暄忽然道:“泉州有不少的船只,比如鹰船。”
  马都督的耳朵竖起来。
  “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常用它直接冲入军营。”
  马都督吞咽一口,他自然知晓此船,他这些年也攒下了三十多只。
  宋成暄接着道:“不过没有沙船配合,很难起到效用,真的见到海盗的大船,冲过去不过就是送死,转眼就能落败。”
  马都督忍不住道:“沙船我也有。”
  “除此之外,还要有苍山船,苍山船可以装配千斤佛郎机,碗口铳、喷铳、烟铳……”
  苍山船,马都督自然知晓,朝廷刚刚设立辽东都司的时候,曾经给过苍山船,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些船只,当时船只上配的还是大将军炮,可惜那几门大将军,只有一门能用,其他几门,要么是发不出弹丸,要么弹丸根本装不进去。
  他听说常州打仗时,大船上配备了不少的佛郎机,不知有多眼馋。
  马都督吞咽了一口。
  宋成暄看向马都督:“曾经的苍山船在海战时十分重要,常州与倭寇大战时却用到了大型战船,福船。
  倭人勾结海盗用福船、苍山船、子母船来袭,若非大周早有准备,说不得就被倭人登陆,此战我们击沉了倭人的船只,也缴获了不少船和火器。”
  听到这里马都督眼睛一亮,仿佛眼前被人摆上了一道道精美的吃食,他就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乞丐,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即扑上前吃个精光。
  “不过,”宋成暄淡淡地道,“马都督用不到,朝鲜和倭人达成共识,一起前来攻打大周的可能性不大,辽东都司有苍山船和沙船、鹰船足以应对。”
  马都督眼前一黑,大餐统统不见了,他的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
  又是福船又是佛郎机大炮,说了这么多,他还以为宋都督有心帮他,他的兴致都被提起来了,只等着临门一脚,没想到宋成暄却话锋一转将一切都通通收回去了。
  宋都督真怨毒,他不记得与宋成暄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枉他还好酒好菜的款待。
  马都督道:“朝鲜和倭人联手可以直进建州左卫。”
  “那也没关系,”宋成暄云淡风轻,“天津卫、威海卫都可以来援,真的有战情,马都督只需开口求救,岂非更加简单?”
  马都督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比之前更像醉酒:“我辽东都司,金州卫,就是能求救吗?那朝廷设立辽东都司还有什么用处?”
  “没用。”
  马都督听到宋成暄冷漠的声音传来,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方才紧拉着宋成暄的热情顿时去得干干净净。
  从前来大周的那些官员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辽东都司,至少脸面上还过得去。
  现在的宋成暄却不加遮掩,若是宋都督敢再多说一句,不要怪他翻脸不认人。
  宋成暄接着道:“一个不能抵御外敌的都司,确实没有任何用处。”
  “你……”马都督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怒目。
  宋成暄接着道:“当年高宗时开设辽东都司,不断增设卫所,几乎倾尽国力想要稳固辽东,赐下宝船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更是数以百计,泉州、常州卫所到现在提及此事,还满心羡慕。
  稳固辽东被高宗当做重中之重的国事。”
  马都督垂下头,当年的辽东都司的确如此,守住辽东都司,大周的北方即可稳固,可现在不同了,自从先皇时开始,辽东都司渐渐没落,没有人才没有军资,让他们如何支撑?大周朝内早就有传言说,辽东每年需要大量军资,拖累了朝廷,奴儿干却不能给大周带来任何的好处。
  用三百八十四个卫所守一个辽东,对于大周来说根本不值得。
  辽东都司已经成为鸡肋,早晚会被朝廷舍弃,朝廷少了辽东拖累,其他各处的卫所、边疆重镇日子都会好过些。
  马都督咬牙,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我们守着大周北大门,却无人知晓我们的艰辛,那些官员任意说道,却忘记了太祖、高宗为了拿下辽东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从辽东到京城不过之隔一个山海卫,真的丢了辽东,将来北方局势必然成为朝廷最大的祸患。”
  “看来马都督已经醒酒了,”宋成暄看过去,“这样放下身段向朝廷乞讨能得来多少好处?当年的泉州卫所比之金州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朝廷有人提出要撤掉水师,可如今谁敢小视泉州。
  既然设立辽东都司是为了稳固辽东,只要让朝廷发现辽东都司的重要,谁敢又敢薄待辽东都司,眼下北疆将有一场大乱。
  福船、苍山船、火器都会有,就看马都督能为辽东都司抢到多少。”
  马都督身上的酒意已经散的干干净净:“宋都督说北疆会有战事?”
  宋成暄点头:“就在奴儿干都司。”
  宋成暄说着,用那双幽深的眼眸与马都督对视:“这几年奴儿干都司各部战事不断,北疆又有不少奴儿干都司的传言,事出必有因,若是能查出实情,稳住奴儿干各部族,抓出离间大周与辽东的人,辽东都司不但能立下大功,还能振奋卫所军心,一举数得。
  掌管住辽东,想要军备就不必再去乞讨……马都督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宋成暄抬起头看看天空:“时辰差不多了,马都督也该回去歇着了。”
  说完这话,宋成暄转身向内院走去。
  马都督看着宋成暄的背影。
  “宋大人留步,”马都督道,“我还有些事请教。”他以为乞讨已经是很不要脸的事,但听了宋都督一席话,他却觉得宋都督的脸皮也许比他更厚。
  他真的要好好讨教一番。
  “宋都督在北方得的那些粮食……”
  “已经送去常州了。”
  马都督不禁心中感叹:“我们辽东都司也缺粮。”
  宋成暄正色道:“你可以自己去筹备。”
  马都督脸一沉,说什么筹备,分明就是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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