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徐清欢并不了解海盗和倭人的事,她不由地想到了宋成暄。
  宋成暄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能够有些思量,大约知晓这个“商贾”是谁。
  江知忆道:“总之孙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谭光耀也不敢轻视,急忙处置手下的事,光文也就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哥哥平日做的生意,不止是谭家账目上的那些,谭光耀瞒着谭家私底下还另外给孙家做事。”
  徐清欢道:“谭光文没说谭光耀私底下做些什么吗?”
  江知忆摇头:“光文没说,我也不想问那些,谭光耀这个畜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喘了口气,“经过了这件事我发现,我原本的谋划多么的可笑,我连一个谭光耀都对付不了,何谈孙家和张家。”
  说完这些,江知忆眼睛中微微闪动:“光文说聂荣夫妻那么的良善,相比复仇他们更想看到我好好地活着,光文想要带着我离开常州。
  我被光文说服了,却没想到走的那一天,光文却不见了,我正要让吴妈妈出去寻找光文,谭大太太忽然带人前来说我勾引她两个儿子,若是我还赖在常州不肯走,她就会天天让人来辱骂。”
  徐清欢想到谭大太太的为人,就知道她会用出什么手段对付江知忆。
  江知忆道:“我当时万念俱灰,自然不会再在常州逗留,就带着吴妈妈离开了,我本无处可去,原想着不如找个道观从此断绝红尘,半路上光文却找到了我,光文说当日被谭大太太绊住了,所以不能前来赴约,他让我先去京中等他,也许他找到了法子能够为聂荣夫妻报仇,也能为谭家赎罪。
  我听到这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追问光文到底发现了什么是,光文说私运的事早晚都会瞒不住,孙家和谭家可能都会被论罪,他想去孙家打听一下消息,让我去京中等他,他随后就会找我。
  我不知要去哪里落脚,就想到了碧水河畔,于是我就去了碧水河畔的道观。”
  徐清欢道:“谭光文为什么让你去京城?应该想要说服孙家向朝廷说出私运的来龙去脉,也好戴罪立功,孙二老爷必死无疑,孙家的族人总可以因此幸免,否则带给孙家的将会是更大的灾祸。
  孙二老爷一定被谭光文说服了,可是有人事先走露了风声,孙家大爷和严老爷接连被杀,孙二老爷一定猜到了真凶到底是谁,所以赶来京城,做最后一搏。”
  江知忆点点头:“我也是事后才想到的这些,孙二老爷死的那天晚上,我跟光文最后见了一面,光文说我们都会有危险,暂时不能相见,将来若是案情有所转机……”说到这里她下定决心,也许今晚是她和光文最后的机会,“如果案情有所转机,就让我拿一封信找到谭大太太,谭大太太会知道他在哪里,我将那封信藏在道观三清祖师像的肚子里。”
  江知忆说完哂然一笑:“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这么容易信任别人,也不知带给我们的是福还是祸……”话刚刚说到这里,一只手落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
  江知忆抬起头看到了那少女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眸中满是坚定的神情:“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竭力查出实情。”
  说完这句话徐清欢走了出去,背后传来江知忆哽咽的声音。
  徐清欢长长地叹了口气,竭力查案,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徐清欢走出了刑部大牢,让她意外的是等在外面的除了徐青安之外还有父亲。
  “爹,”徐清欢上前道,“您怎么来了。”
  安义侯沉着脸:“你这样跑出来,连家中都不知会一声,是觉得父亲没用了,不能护着你了吗?”
  徐清欢忙摇头。
  旁边的徐青安大大地张开嘴,父亲方才见到他就威胁要打断他的腿,居然对妹妹是这样的口气。
  “爹,”徐清欢轻声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还要去找宋公子,这桩案子少不了他的帮忙。”
  宋成暄,想到这个人安义侯心中一颤。
  “好,我陪你一起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意
  宋成暄站在窗前望着房檐下那只红灯笼,灯笼随着风轻轻的摇摆。
  “公子,天都快亮了,您去歇一歇吧!”
  永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成暄转头看了看书桌,桌子上的文书都已经处置好了,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要留在书房,这些年他做事一直都很有章法,可最近好像有些脱离他的掌控,想到这里他转身走了出去。
  小厮见状忙跟上去侍奉,不知今天晚上公子怎么了,脸色比往日都阴沉许多似的,会不会是因为京中有事绊住了,心中不高兴。
  小厮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将巾子捧过去。
  “你下去吧……”
  宋成暄突然的声音将小厮吓了一跳,手上的巾子差点掉在地上。
  “公子,小的错了……”公子心情不好,他还在这里添乱。
  宋成暄皱起眉头,今天晚上从永夜开始,身边侍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就像方才,不过是一件小事,还用得着这样大惊失色,仿佛他动辄就要杀人似的,他有那么吓人吗?
  “我自己来。”
  宋成暄拿着巾子大步走到水盆前,洗了脸又开始动手解领口的盘扣,脱好衣服,刚刚坐在床边上,小厮就要将桌边的灯端走,却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小厮忙缩回手,抬起头来:“公子,这……”
  “放那里吧!”宋成暄淡淡地吩咐。
  公子什么时候睡觉也要点灯了。
  小厮却不敢多语,只好小心翼翼地退下,慢慢关好门。
  “公子,”门上的下人匆匆走上前,“安义侯府徐家来人了,要见公子。”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宋成暄的声音传来:“知道了,将人请去堂屋。”
  ……
  这时候宋成暄应该已经歇下了,如果不是为了这桩案子,她也不会匆匆上门来。
  徐清欢目光落在堂屋的摆设上,长案上的摆件儿是寿山石和苏绣的屏风,屋子里挂着的匾额和字画看着很漂亮,但都是笔墨铺子随便就能买到的,屋子布置的一应俱全,但是也很随意和敷衍。
  可见宋成暄只是将这里当做了落脚之处,并没有想过长住。
  宋成暄的打算和前世是一样的,只是今生有了变化。
  宋成暄到底为什么会出面呢?是因为这桩案子涉及私运,他才会插手吗?
  毕竟他在泉州那么多年,对海盗、私运深恶痛绝。
  徐清欢摇摇头,她好像不管前世、今生,对他了解都不够深刻,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正好望进了他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眸。
  宋成暄站在门口,本来就要抬脚走进去,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她虽年纪不大,遇事却冷静的很,能自己做的绝不会假手于他人,这次若不是涉及私运,她也不会在此时登门。
  即便现在来了,是否心中也在后悔,因为她知晓他对安义侯府的戒心,那么她一定也会对他多加防备。
  宋成暄这样想着,却发现她的眼睛愈发清亮,仿佛有意驳斥他的猜测。
  “宋大人。”
  徐青安的声音传来,宋成暄淡淡地看了看安义侯和徐青安父子,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
  宋家下人奉上几杯茶。
  屋子里仍旧是一片安宁,宋成暄依旧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徐清欢拿出了怀中的账目放在桌子上:“多谢宋公子让人送这些给我,我刚刚已经在牢中见了江知忆。”
  江知忆说的那些话,徐清欢重复给屋子里的几个人听。
  张家如此在意这桩事,不惜借用魏王余孽做幌子杀掉孙二老爷,可见其中内情若是大白于天下,就连太后娘娘也无法一手遮掩。
  安义侯仔细地听着没有插嘴,宋成暄在泉州为官,在场的所有人在海运这件事上,都没有他知晓的清楚,如果女儿觉得他能解决,也不会急着来这里。
  徐清欢道:“宋大人是否能猜到,与张家、孙家做生意的是哪个海盗。”
  乍听起来,好像没有眉目,但是仔细一想,却并非无迹可寻。
  宋成暄没有说话,徐清欢接着道:“这个海盗能够与张家保持多年往来,自然是在海上纵横多年的人,每个月都能吃下孙家送来的大量货物,可见此人实力雄厚,不但如此,敢于威胁张家、孙家,说明他的情况最近有了变化,所以才不将张家放在眼里。
  他对付张家不留任何情面,必然已经想过与张家最后可能会一拍两散,可见他并不依赖和张家的私运生意。
  我们都知道张家在大周的地位,与张家交恶,谁又敢再与他有往来,从这方面上看,至少他该是与海上其他国家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如果再胆大些去猜想……”
  宋成暄目光微微一动,望着徐清欢,他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却想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徐清欢道:“一个居无定所的海盗,能有这样的底气,光靠在海上有些声望是远远不够的,一个人有了足够高的地位,才能如此蔑视一切,也才能让张家害怕,我怀疑那海盗在最近取得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鉴于一直有倭人为他效命,这人很有可能在倭国占地为王,得到了倭人的拥护。”
  宋成暄眼睛微眯,徐清欢在说这些的时候,下颌微微抬起,再次露出那种骄傲、自信的神采,这番话在他的意料之中,同时也让他不免惊讶。
  也许她猜的并不全对,却说中了最关键的地方。
  徐清欢接着道:“宋公子让人连夜将账目送给我,也是想让我去往顺天府大牢向江知忆求证此事。
  在此之前,宋公子应该不但想到了与张家、孙家做生意的海盗是谁,而且也猜到了张家到底私卖的货物是什么。”
  宋成暄忽然想起他将账目递给张真人时的情形,他那时在想些什么?至少不是她说的这些,他不由地微微弯起嘴唇,她到底还是有猜错的时候。
  如果此时徐清欢抬起眼睛,定然会看到宋成暄眼睛中闪过一抹一样的神采,不过眨眼之间他便恢复如常。
  宋成暄道:“孙二老爷每次记好账目,都会在落款添上一笔。”
  徐清欢知道宋成暄所指。
  孙二老爷每记完一次账目,都会在最后要么写一笔“一”,要么写一笔“丨”。
  宋成暄道:“蜀中者为‘川硝’,山东者为‘土硝’,凡硝皆是朝廷禁卖之物,若有无官引而贩者,则以私货罪论之。”
  硝是做火药必不可少的东西。
  徐清欢眼前豁然一片清明:“而蜀地在西,山东在北,孙二老爷最终要记的应该是这批货的来源,如果记两个字不免太过明显,所以北字记作‘丨’,西子记作‘一’,这样一来,这本账目所有的秘密都解开了。”
  安义侯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张家竟然敢私运这些东西,”说到这里他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宋成暄看向安义侯:“侯爷想要帮忙不成?如果我料错了,只怕朝廷会怪罪下来,牵连到安义侯府。”
  安义侯皱眉:“发生了这种事,别说有所依据,就算只是有些风声也要一查到底,我怎会怕被牵连。”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愫
  即便安义侯这样说,宋成暄眼睛中的淡漠却没有少一分。
  看到宋成暄如此,安义侯的心不禁一沉,立即想到了那天晚上魏王府外发生的事。
  安义侯脑海中也再一次浮起那孩子的笑脸,不知是不是疑心作祟,他竟然下意识地将那孩子与眼前的宋成暄做比对,六七岁的孩子,长大之后面容肯定会有很大的变化,原来那圆圆的脸颊,稚嫩的神情一扫而光,长成一个俊逸的男子,不一定就会如玉般温润……
  经历了家中巨变,能够存活下来,眉眼中自然会有狠厉和冰冷。
  记忆中的那张小脸就像是一副画卷,在安义侯心中一次次被涂抹重新描绘成一个男子。
  有些地方竟然与宋成暄看起来相似,安义侯的心不由自主地慌跳起来。
  到底是疑心生暗鬼,还是自己真的找到了依据。
  安义侯说出那番话之后,屋子里就一片安静,宋成暄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坐在那里神情淡漠,没有任何的回应。
  安义侯和徐清欢没有说话,徐青安却已经坐不住道:“朝堂上敢于和张家对立的人不多,我父亲是其中一个。”
  “哦,”宋成暄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安义侯应该对张家这些年的作为了然于胸,之前对张家私运之事就半点不知晓吗?”
  “你,”徐青安瞪大眼睛,“张家有那么多子弟在朝为官,那张玉弛在北方养寇自重,还是我父亲会同几个老臣在皇上面前参了张玉弛一本,朝廷才减了北方一半的军资,你不在京中怎么会知晓这些事。”
  徐青安还想说什么,却被安义侯阻拦:“张家私运的事我自然有耳闻,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若是寻常的货物,就算告到御前张家也会安然无恙,对付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时机,如今时机到了,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争取。”
  说完这些,安义侯看了一眼女儿。
  女儿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就是想要他与宋成暄说话,以期他能了解其中的内情。
  虽然宋成暄对他的态度一直异样,但既然能够坐在一起,就说明他们有些想法还是相同的。
  从宋成暄对待张家私运一案的态度上来看,宋成暄做官心是正的,洪传庭当时对宋成暄的评价也是这般,女儿也是因此才会与他联手查案。
  至于他对宋成暄的猜疑和想法,现在一时无法证实,但不妨碍在这件事上他从一旁帮衬。
  安义侯道:“涉及私运,宋大人可以走兵部的路子告到御前,但你身为外官,总太过积极地插手,定然会被人诟病。
  今天一早想必张家就会让自己人接手此案以便把控,顺天府的黄清和应该也会连夜写奏章说明此事,双方在朝堂上必然有一番争执,我知道几个御史平日里对张家做事颇有言辞,只要他们在朝堂上开口,张玉琮就很难达成目的,只有将此事尽可能地闹大,你们后面才能能更顺利。”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