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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谭大太太满脸焦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佛塔,她的两个儿子都在其中,没想到老大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真的带着人来杀老二。
徐大小姐和她来到东山时,她就想到了这片塔林,刚要急着来寻找,却被徐大小姐拦下了。
徐大小姐说,有人跟在他们身后,她现在去塔林,那些人也会立即找过去,恐怕到时候老二就会出什么闪失,所以他们表面上装作毫无头绪,在东山上四处兜转,背地里却让人悄悄地去塔林搭救老二。
即便事先做了安排,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时,谭大太太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喉口,不知道徐大小姐派来的人到底有没有救下老二。
佛塔四周有人围在哪里,其中几个是谭家下人,想必是谭光耀带来的,还有几张面孔谭大太也不认识。
那些人见到谭大太太走过来,脸上满是戒备的神情。
谭大太太试探着向佛塔中喊了一声,没想到片刻功夫之后,佛塔里却传出谭光耀呼救的声音,谭大太太心中更是慌乱。
谭光耀带来的谭家下人也是一脸的惊疑,不知佛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谭大太太,”其中一个生面孔开口道,“大老爷去看二老爷了,吩咐我们在外面等候,太太也等一等,兴许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
谭大太太瞪大眼睛:“你没听到光耀在喊救命。”
那生面孔装作惊诧的模样,表情看起来十分的生硬:“大老爷要劝二老爷去衙门投案,难不成二老爷向大老爷动了手,大太太稍等,容我进去看看情形。”
“大太太可认识他?”
刚刚与谭大太太说话的人,正是张忠派来的董万,董万说完话就要转身入塔,听到这声音,不禁侧头看去,只见谭大太太身边站着一个戴着幂篱的女子。
方才的话就是那女子所说,看女子的装扮应该就是安义侯府的大小姐。
董万不准备理会什么大小姐,张管事交代他和钱武一起随谭大老爷来办事,钱武进去伺机杀死谭家兄弟,而他就带着几个人守在这里以防万一,只要再给他们一炷香功夫,他们就会将一切清理的干干净净,官府问起只说谭家兄弟相残致死。
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谭大太太和徐家人赶了过来。
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可张管事事先有交代,即便他们兄弟折进去,也必须要将此事办妥当。
所以此时董万已经断定,里面的钱武必然向谭家兄弟动了手,以钱武的身手杀死谭家两兄弟绰绰有余,他只需要拦着徐家人,不让他们上前,这差事就算办好了。
即便过程中有些瑕疵,想必也能补救。
董万正想着,谭大太太摇摇头:“不……不认识。”
徐清欢道:“既然不认识,想必心中对他也信不过,自然不能让他在这时候进去查看。”
幂篱下的人说完话,微微扬起头,董万不知为何,竟然从一个女眷身上感觉到了几分迫人的英气。
董万更加不敢大意,他皱起眉头向周围去,他事先安插了两个人在那里等候,他们手中的弓弩就对准这座佛塔,只要有任何的异动,他们射出的箭都能瞬间夺走几条性命。
董万盯着徐清欢等人,扬声询问佛塔里的钱武:“里面怎么样了?”
如果钱武回一声,那就是一切都解决了,否则……他就要立即行动,不管谁来阻拦他,都要死在这里。
塔内没有任何声音。
董万心中一沉,钱武出事了,他果断地扬起手向弓弩手发出信号,等弓弩手的箭射过来,周围就会立即大乱,他就可以趁机走进塔中查看情形。
面对一个小小的谭光耀,董万带的人手本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徐清欢出现之前根本没想到能派上用场,现在急切中安排一切,必然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比如他在之前忽略了徐大小姐身边的一个穿着短褐的男子,如果他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人根本不可能是徐家的下人。
那男子目光冰冷,眉眼中透着几分威势,淡淡地看向他时,他整个人都僵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男子微微勾起嘴唇,露出几分讥诮的神情,仿佛在嘲讽他方才的布置是多么的可笑。
董万怔愣间,耳边传来破空声,几支箭分别射向张家弓弩手的藏身之处。
冷汗顺着董万的额头淌下,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因为那男子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董万的脖子就已经在他的剑下。
董万等人被压在地上,佛塔里的人也终于走了出来。
满身鲜血的谭家兄弟相互搀扶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谭光耀见到谭大太太双膝一软立即跪下:“母亲,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便有衙差赶到。
见到地上一片狼藉,顺天府衙差脸上也满是惊诧的神情。
好在谭家兄弟都还活着。
徐清欢透过幂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转头去看宋成暄,这人从今天上山开始就一言不发,仿佛……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那天晚上,逾矩的人分明是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欠债
谭家两兄弟站在那里,明眼人就能看出谁是那个平日里算计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谭光耀大喊大叫,见到谭大太太就示弱地跪在地上,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他这样无非是怕谭大太太对他太过失望,不去理会他的生死,人到了紧要关头,心中那些腌臜全都表露无遗。
不过谭光耀倒真是伤得很重,鲜血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血不停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常娘子已经上前去为他止血包扎伤口。
“让他受了些苦头,”雷叔上前将塔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徐清欢,“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说实话。”
徐清欢点点头,看向谭光文。
“谭二爷没有受伤,”雷叔道,“至少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让他死。”
谭家私运之事谁都脱不了关系,谭大太太和谭光文在此之前定然多多少少知晓些内情,要对他们如何论罪那是府衙的事,就眼前的情形来看,谭光文并不是个坏人。
雷叔找到谭光文的藏身处之后,告诉谭光文如今的情形,谭光文知道谭光耀带人跟上来,必然是要对他动手,既然如此他也不肯离开佛塔,想要借这最后一次机会劝说谭光耀,期望谭光耀因此醒悟。
佛塔内十分狭窄,并不能容身太多人,雷叔有把握能够掌控全局,所以就在紧要关头果断出手将谭家兄弟救下,可算的再精准也可能会出差错,如果谭光耀不给谭光文说话的机会,上来就取谭光文的性命,雷叔也可能会束手无策。
谭光文愿意拼命一搏,是一心一意想要为谭家争取最后的机会。
谭大太太如今也算明白了谭光文的苦心,眼泪不禁落下来:“你这个傻孩子……”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
“母亲,”谭光文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谭大太太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也想明白了,我会将知晓的事都说出来。”两个儿子都是这般模样,她还怕些什么,方才上东山时她想及从前的一切,那时家中并不算富裕,日子过的却十分安心,后来走私运赚了些银钱,表面上风光了许多,背着人时难免会担惊受怕。
“都怪我,”谭大太太哽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常娘子将谭光耀的伤处置好,顺天府衙差才将一干案犯押送去顺天府。
宋成暄眼看着少女带着人向山下走去,微微眯起了眼睛,最近他察觉到徐清欢总会多多少少影响到他的心境。
昨日见到安义侯之后,多年前家破人亡的情景浮现在他脑海中,撕心裂肺之痛如在昨日。
他没有向安义侯质问当年的情形,也没有对其拔剑相向,已经算是十分克制,让他与安义侯一起谋事,那是绝不可能的,安义侯会在朝堂上做什么,他也不会关心。
至于徐清欢,他已经告诉她孙家账目最后的秘密是私运硝石……就算是联手查案,他也已经做的足够多。
接下来,他不方便再出面,只等整桩案子被揭开。
朝廷想要查清张家私运案,就要弄清与张家买卖硝石的人到底是谁,京中的大人们对海盗和倭人自然不了解,他这个泉州水师的人在京,不管谁审案都会将他召去询问。
一切顺理成章走上正轨,接下来他和徐清欢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了再联手的必要。
昨晚,他站在窗边看着徐清欢默默地跟着安义侯离开。
在他和安义侯说话的时候,徐清欢从始到终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对安义侯的态度很明显,徐清欢会以此为依据,进一步猜到他的身份,而她应该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聪明人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徐清欢应该知道此时此刻尽可能地远离他,因为他随时都可能会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向安义侯府报复……
而他也应该如此,让一切按原本谋划的进行,不应该被任何人和事左右决定。
他已经有了决定,当晚徐清欢从家中离开,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至少不可能再联手查案。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却去而复返。
她自然没想到他会站在院子里,她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不过她还是走过来仰起头与他对视,然后感激地说出:“谢谢你。”
很可笑的三个字。
谢他什么?没有向安义侯复仇吗?
他沉着脸看她,她不躲不避地凝视,并不害怕,也并不遮掩,表面上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寻常人难见的勇气。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他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手,擦掉她脸上那冰冷的雨水。
她诧异地向后退了几步,而他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于是转身走进了屋中。
第二天听说她来东山,不知要夸赞她胆大还是莽撞。
张家手里都是些什么人,她这样作为无疑以自身为饵,案子到了这一步,他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于是吩咐护卫一起来到东山。
顺利抓到谭家兄弟,这下任凭张玉琮再有本事,也无法让张家就此置身事外。
山下徐家的马车等在那里,凤雏上前服侍徐清欢上车,徐清欢转身看向宋成暄,阳光之下,他虽然穿着一身短褐却也是那么的显眼,方才张家人也是慌乱到了极点,才没有注意到宋成暄的存在。
“你欠我的。”
宋成暄从她身边经过,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徐清欢微怔。
宋成暄的意思是,他帮她抓住了张家下人这件事吧!的确如果没有宋成暄在,一切不会这样的顺利。
这桩案子他出的力,比她……好像是多一些。
不过,这个欠又是什么意思?既然说了欠,那必然有一日是要她还。
徐清欢低声道:“宋大人哪日需要我帮忙,我必然也会尽全力。”
宋成暄没有说什么,身姿笔挺地从她面前离开。
看着宋成暄毫不在意的模样,徐清欢舒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以他那倨傲的性子,绝不会来她面前要回这份人情债。
……
朝堂上,顺天府衙门匆匆递上了一本急奏。
年轻的皇帝看着奏本微微皱起了眉头。
朝臣们纷纷对视。
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啪”地一声,奏折被丢在了张玉琮脚下,皇帝扬起凤眼冷冷地道:“张爱卿不如将奏本上的内容讲给众卿们听一听。”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气急
张玉琮弯腰将奏折捡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张玉琮皱起眉头,脸上满是讶异的神情。
奏折上写着,张丁氏之案另有隐情,此案恐与私运有关,另有人证指认张玉琮大人乃整桩案子之主使……
张玉琮看到这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忠没有将事办好,否则私运之事为何会被人知晓。
是谁指认他是这桩案子的主使?
难不成是谭大?
都是一群的废物,只差这么一件事他们都做不好,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张玉琮额头突突地跳着,不过在朝堂上他不能表露出半点异样。
“皇上,微臣……这……微臣不知此事,这是从何说起,”张玉琮道,“孙家与张家虽是姻亲,可孙家远在湖广,一年到头只是年节时孙家才会进京团聚几日,我们……”
张玉琮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人群中有人冷笑了一声。
本来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张玉琮说话,突然有人发出嗤笑,这笑声就格外的刺耳。
所有人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安义侯双手拿着笏板,挺着脊背,脸上神情自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却仍旧保持着威武的神情,仿佛刚才的笑声不是从他鼻孔中发出来的。
皇帝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向安义侯:“安义侯有何见解。”
“老臣不敢,”安义侯弯腰道,“方才老臣也是无心之举。”
有人忍不住道:“安义侯,现在可是在朝堂上,你怎敢如此!”
“哦!”安义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方才听张大人说话,还以为是在饭桌上闲聊,明明议的是朝廷大事,张大人怎么与过节团聚扯上关系,张家是否知晓孙家的事,要看私下里孙、张两家有没有密切来往,而不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对不对啊张大人?”
张玉琮眼睛一跳,他仍旧保持着淡然的神情对着皇帝道:“安义侯想的太多了,微臣只是说清与孙家的关系。”
安义侯接着道:“孙二老爷被杀之后,听说孙二太太住去了张家的庄子,张家管事还亲自带人去碧水河的道观审问一个老妇人。”
朝臣中有人道:“安义侯怎么知晓的如此清楚?”
安义侯一脸坦然:“孙二太太被抓那日,我女儿和洪传庭大人家的女眷刚好都在场,孙二老爷的儿子孙润安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这才知道孙丁氏放着孙家的院子不住,竟然搬去了张家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