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那是一个人。
  张玉琮皱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火把亮起,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张玉琮迎着火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那里,她穿着华丽,头戴步摇,腰间环佩叮当,一双眼睛发着光亮,看到张玉琮嘴角就露出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如同看戏的人在向台上的戏子喝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华阳长公主已经多年不出来走动,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大牢之中。
  今晚的意外实在太多,就算张玉琮一向冷静,此时也免不了心中惊慌、不安,他这是一脚踏入了陷阱之中。
  华阳就是前来收获猎物的人。
  “长公主,”张玉琮弯腰行礼,“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我要问张大人的,”华阳长公主看向从角落里走出的书隶,“怎么样,方才他们说的话都记好了吗?”
  书隶道:“禀告长公主,微臣已经一字不落地记下,只等亲手呈给圣上。”
  华阳长公主故作惊诧:“那如果我想看呢?”
  “不行,”书隶道,“圣上吩咐微臣这些不得交给旁人。”
  华阳长公主看向张玉琮:“张大人,现在你可明白了?”
  是皇上。
  张玉琮心一沉,皇上这是对他有了猜疑。
  护卫搬来椅子,华阳长公主坐在上面:“张大人应该不用我再费口舌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讲给圣上听吧,”说着她伸出手指向书隶,“他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挣扎
  华阳长公主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长公主嫌弃大牢里油灯太暗,吩咐人多加些灯过来,将周围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的通亮。
  这时候张玉琮才看到长公主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
  安义侯府的徐大小姐。
  张玉琮目光更阴沉了几分,安义侯府怎么搬到了华阳前来。
  “长公主,”张玉琮道,“微臣只是前来求证那封告发安义侯的密信内容是真是假。”
  华阳长公主将茶碗放下,悠闲的微笑:“难为张大人了,还要这样隐秘地见一个死囚,难不成这王允只会在单独与你见面的时候,才会说出实情吗?”
  张玉琮知道华阳长公主牙尖嘴利,不过先皇过世之后,她就已经收敛,今晚的她仿佛又露出些十几年前的模样,这桩案子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华阳的注意。
  张玉琮躬身:“是我思虑不周,都说王允阴险狡诈,此时我也是才察觉,差点就中了他的圈套,我这就去向圣上禀告,请求圣上降罪……”
  华阳长公主道:“这才刚刚开始张大人就想走,那我岂不是白白赶了过来。”
  张玉琮沉声道:“这里是大牢,长公主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
  “你们都能来得,我为何不能在这里?”花样长公主手指在矮桌上敲动,“再说,我也是先得到了圣上的首肯,张大人就不用在这上面浪费心神。”
  张玉琮抿住了嘴。
  王允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一切,仿佛是被禁锢已久的野兽,终于看到了饕餮盛宴。
  华阳长公主目光从王允脸上掠过,眉头微蹙,转头去看身后的徐清欢,徐清欢也正盯着王允思量,脸上是颇为郑重的神情。
  华阳长公主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徐大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桩案子到此许多谜题应该都已经能解开。
  一切都源于张玉琮,这个王允虽然能够插手其中,可想必也是最后一搏,王允的目的就是让张家与安义侯府鹬蚌相争,这样一来他不但能向张家获利,还能包庇真正的凶手,现在被徐清欢揭穿,应该就耍不出花样来,可徐清欢为何还这样重视王允,甚至多过张玉琮。
  “张大人,有些事再遮掩也没有了意义,”华阳长公主道,“不如早些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不必再费事。”
  张玉琮短短片刻已经恢复了冷静:“长公主说的是何事?方才微臣已经解释为何要来大牢,要说过错,微臣只是轻信了小人,仅此而已。”
  华阳长公主冷哼一声,目光也变得威严:“这是关押重犯的大牢,你却能任意出入其中,还与这罪官交换利益,你眼中可还有朝廷法度?这大周何时成了你张家的天下。”
  “不敢,”张玉琮道,“微臣从来没做这样的想法,微臣也是一心为朝廷着想,恐怕斩草不除根,会给大周留下遗祸。”
  张玉琮不卑不亢,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惊慌失措。
  他心中很清楚,张家多年来在朝堂上已经打下根基,寻常事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即便涉及了私运案子,张家人也没有倾巢而出前来打点,张玉琮也相信光凭自己足以渡过难关,他甚至都没有去慈宁宫求太后娘娘伸手帮忙。
  整日里哀求太后、兄长,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在张氏一族中也不会有任何的地位。
  张玉琮想到这里,再次抬头看向华阳长公主:“长公主若是想要审问微臣,微臣定会全力配合,这桩案子从孙家到私运,牵连到张家,微臣已经名声尽毁,按理说微臣应该躲在家中,此时有任何的举动,都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
  这样迎难而上,也是因为此案牵扯多年前的魏王谋反案。”
  “怪不得张大人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被我抓了正着,还能不卑不亢的狡辩,的确很厉害。”华阳长公主说完挥了挥手。
  立即有人将两个女子带上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
  两个人一步步走到华阳长公主面前,年长的妇人神情还算真定,少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牢之中,脱口而出:“父亲。”然后眼泪簌簌而下。
  这是王允的家眷,王太太和王大小姐。
  监牢里的王允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眼前这两个女子与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在王大小姐的呜咽声中,王太太终于艰难地抬起头望了夫君一眼,本来眼睛中有几分情绪波动,却在王允平静的注视下,整个人也变得漠然起来,她转头看了女儿一眼,王大小姐低下头,哭声渐渐消失,耸动的肩膀也很快恢复如常。
  女役走上前道:“禀告长公主,两个人身上都有伤痕,因为伤的地方都藏在隐秘之处,在教坊司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奴婢方才已经为她们验了身。”
  华阳长公主看向张忠:“刺伤她们的凶器就在那里,拿过去比对一下,就知道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勾当。”
  张忠拿着的木簪本是用来恐吓王允的,现在立即成了证物。
  不等张玉琮说话,张忠就跪在地上:“都是小的的错,小的见大人被陷害,心中着急,自作主张买通了人去教坊司教训王允的家眷,想要王允不忍家眷受苦,说出实情……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关键时刻倒是有人愿意承担罪责,”华阳长公主看着沉默的张玉琮,“怪不得张大人有恃无恐。”
  不等张玉琮说话,华阳长公主看向王允:“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一人获罪,连累家中妻儿老小,见到此情此景你又作何想法?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王允终于再次扬起嘴角,只不过他掠过华阳长公主,目光径直落在徐清欢身上:“我只想知道此案到这里,徐大小姐是怎么想的。”
  徐清欢慢慢走前几步,到了华阳长公主身边。
  华阳长公主看向徐清欢:“你可看出了端倪?”
  徐清欢道:“王允见到张大人之后,应该就已经想到了事情败露,按照我的推测,王允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王允当着长公主的面透露一些实情,张大人只怕现在已经百口莫辩,王允却一直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肯说,显然不是想要救张大人与水火。
  而是这桩案子还有其他凶手未被我们发现,王允一心要维护那些凶手,好让那些凶手再得以犯案。
  王允其人,看似公正廉明,一心为民伸冤,其实心中冷酷无情,他将自己视为刑罚的执行者,他按照自己的标准对所有人进行判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自己的判罚得以顺利进行。”
  张玉琮听到这里不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清欢看向王允:“张大人应该问问王允,在他心中,您可有罪吗?”
  不等张玉琮说话。
  王允整个人仿佛都变得明亮起来,他微笑着道:“有罪,而且罪不可恕,十几年前的事张大人也许忘记了,但是有人却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会向张家报复,”说着他看向徐清欢,“可惜安义侯府得以逃脱,否则这可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听到这里,徐清欢又去看张玉琮:“张大人如果能说出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找到那些凶手。”
 
 
第一百七十章 出大事
  张玉琮忽然觉得很可笑,这个安义侯府的大小姐当他是个傻子吗?竟然在华阳长公主面前,让他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
  他还当安义侯生了一个聪明的女儿,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张玉琮不愿意理会徐大小姐,在他看来徐大小姐不配与他说话,一个破落勋贵给张家做事都不配,安义侯还能装装样子,徐氏族中的宗长还不是跪下来求他照拂,就连曹家也巴不得将女儿送给张鹤。
  张玉琮心中冷哼,看向华阳长公主:“长公主,今晚的一切在微臣看来十分可笑,这个王允是朝廷重犯,说出一些威胁微臣的话,他不过是个阶下囚,竟然也敢大放厥词说什么有罪无罪。
  安义侯府的女眷更是可笑,竟让微臣说什么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不知安义侯是如何教女儿的,一个内阁中的小姐随处走动,实在是伤风败俗,别说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就连寻常人家的女眷也及不上,我若是有这样的女儿……”
  张玉琮眼睛中透出几分鄙夷的神情来,他一鼓作气地说下去:“安义侯若是连女儿都管束不住,安义侯府的将来才真正让人担忧,连家都管不好的臣子,如何能够在朝堂上立足。”
  华阳长公主眼睛中厉色一闪:“我也是个女眷,张大人的意思,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长公主自然不同,”张玉琮道,“先皇在世时,就时常夸赞长公主,新皇登基时,长公主也有抚幼之功。”
  华阳长公主听到抚幼之功脸色忽然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张大人恐怕跑题了,我们说的是这桩案子,碧水河旁那场大火烧死的到底是谁,你心中应当有数,你已经知道孙家、严家甚至私运都与十几年前这桩事有关,王允有借此大做文章,还有凶徒逃脱在外,说出实情还能让府衙抓住凶徒,你却依旧隐瞒,真的再有案子发生……”
  “那也无关张家的事,”张玉琮道,“就算找上张家,微臣也不怕,十几年前魏王谋反案,张家得罪的人太多,当时微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大周和朝廷,张家就算血流成河也心甘情愿,这就是张家对皇上的忠心。”
  张玉琮说的慷慨激昂,如果皇上在这里,只怕又要被他拳拳之心所感动。
  徐清欢始终看着王允,王允就像在欣赏一件作品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眼睛愈发的明亮,宛如一个君王在审视自己治理下的河山。
  徐清欢越发肯定整桩案子没有那么的简单,也许她已经推测出整个案情,可最关键的地方她仍旧没有想到。
  她转过头去,正好对上王大小姐的眼睛,她目光复杂,其中有恐惧、忐忑还有犹豫,徐清欢想要看清她传递的意思,她却又低下头去,紧紧地攥住了裙子。
  “十几年前碧水河旁烧死的是魏王叛党,至于那聂荣朝廷早就定案,聂氏和倭人就死在长公主别院不远的地方,这些人中有人想向张家报复不足为奇,”张玉琮挺直脊背,“我张玉琮也不怕他们……就让他们来吧!”
  张玉琮说完话,王允忽然笑起来。
  “张大人觉得那些人伤不到张家吗?”徐清欢道,“张家势大,家中护院无数,即便他们想要报复也难的很。”
  张玉琮被说中了心思,他处变不惊地道:“长公主,张忠竟然私自行事,闹出今日的祸端,微臣绝不会护短,今天就将他留在这里,等待朝廷审问。”
  张玉琮将所有罪责推给了张忠,现在就要长袖一挥离去,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也无法将张玉琮就此下狱。
  华阳长公主眯起眼睛,不过抓住张忠也算是一大收获,相当于断了张玉琮一臂,张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受挫,这都是徐大小姐的功劳。
  华阳长公主去看徐清欢,只见徐清欢目光微微涣散,始终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没必要再耗下去,华阳长公主站起身,书隶会将这里发生的事禀告皇上,张家这样无法无天,想必皇上心中会有明断,而且张家密告安义侯之事已经有了定论,就是他与王允一起密谋的结果,张玉琮在这里不肯承认,到了御前一样要说实话,这样一看今夜的收获还是不小。
  “走吧,”华阳长公主吩咐徐清欢,“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十几年前那桩案子和今夜发生的一切,就留着他在御前解释吧!”
  张玉琮脸色难看,到底他还是被抓住了把柄。
  徐清欢跟着华阳长公主走出刑部大牢,接着张玉琮也扬长而去,留下了刑部官员善后。
  华阳长公主上了马车,徐清欢也坐在了长公主身边。
  “怎么了?”华阳长公主道,“案子有了进展你应该高兴才是,今天张玉琮的所作所为会让皇上下决心彻查此案,你们安义侯府也能脱身,你总不会想要今夜就将所有案情都理清。”
  “长公主可瞧见了王允的模样,”徐清欢忽然道,“臣女只要想到王允的目光,心中就不免会有些担忧。”
  华阳长公主点点头:“不过,我猜想那王允也就是在虚张声势,若是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倒有可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我们都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很快朝廷就会四处捉拿可疑之人,张家也会小心防范,而且你不是已经发现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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