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多亏宋大人救了我,哥哥快去看看宋大人。”
  徐清欢更担心宋成暄,方才宋成暄将她护在怀中,她自然不会有任何损伤,那些被炸飞的东西却全都砸在了他身上,徐清欢转过头去,发现宋成暄已经起身。
  他身上那湛蓝的长袍沾染的满是尘土,肩膀上隐约能看到破损之处,一双眼睛仍旧清湛,只是比平日里更幽深几分,此时恰好看向她,目光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水,在月光下闪烁着清辉。
  不知为何徐清欢就想起方才不小心碰到他下颌那一瞬间,她只是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大些,于是就失了准头,现在想起来懊恼虽有之,但若是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如果他在意礼数,方才她早就没命了不是吗?
  雷叔低声道:“我们还是先出去说话,这里看着不太稳当。”
  常娘子和凤雏上前搀扶徐清欢,徐清欢转头看向宋成暄,只见那男人还是身手矫健,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仿佛方才那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也许是因为经过了许多战事,所以对这些伤痛不在乎。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受了伤哪有不痛的道理,大家的区别在于有没有足够坚韧的精神耐得住这些。
  “宋大人,多谢您。”
  徐清欢立即被一个人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她不禁惊讶地看过去,只见黄清和让人搀扶着站在那里,正向宋成暄行礼。
  “黄大人不必多礼,换谁都会这样做,当时的情形,我只能将黄大人顺着窗子丢掷出去,黄大人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宋成暄扶了黄清和一把,黄清和就再也没有下拜的力气。
  黄清和在最后要紧的时刻,知晓惹了大祸。这都是因为他的疏忽,他死则已,却连累这么多人,正在懊恼之际,看到宋成暄赶过来,然后他整个身体都跌飞出去,先着地的手臂和肩膀一阵剧痛,想必伤及了骨骼,不过性命却保住了。
  “没有,没有,”黄清和立即道,“真被压在里面,那才是必死无疑,这些伤养上一阵子也就好了。”
  徐清欢听到这些话不禁心中惊讶,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提起黄清和时,宋成暄说:“他离得那么近大约很难逃脱。”
  事实上宋成暄分明救下了黄清和,那么宋成暄故意说出那话是骗她的?可为什么呢?
  让她自责,心中担忧吗?
  宋成暄看起来那么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甚至过于严肃,就算加上前世奸佞的本色,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骗人。
  如今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神情自然而平淡,脸上没有半点的心虚,让她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根本就是她记错了。
  这男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宋大人,我与妹妹也要多谢你的照拂。”
  宋成暄抬起眼睛,看到徐青安扶着少女前来,兄妹两个规规矩矩地就要向他拜下去。
  这一礼他自然受得。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件事,他大约想不到有一日自己还会冒着危险去救安义侯的一双儿女,宋成暄想着目光却落在徐清欢身上。
  她方才走过来时步幅很小,走路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是仔细观察却能看出她的右脚不敢用力。
  到底还是伤到了,宋成暄皱起眉头。
  “不必谢我,”宋成暄显得极其冷淡,他整个人也避开了徐家兄妹,“我恰好遇见,能安然逃过这一劫是你们的运气。”
  听到这话,后面的永夜不禁面露委屈,公子分明是不要命地进去救人,怎么现在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侯爷。”
  安义侯带着人匆匆赶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他不禁惊骇,他方才刚刚接到孟凌云传回的消息,说是清欢怀疑京中被人运进了火器,正要去找刑部的洪传庭,清楚地听到两声巨大的响动,他立即让人去查看情形,才知道发出声音的是张家。
  这些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清欢不适合再留在外面,他立即带人前来碧水河想要将清欢接回去,却没想到还没到道观就听到又是一声巨响。
  安义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快马加鞭地一路赶来,现在看到女儿、儿子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禁松了口气。
  “父亲,是宋大人救了我和哥哥。”
  女儿这句话更是让安义侯惊诧,他又不禁想到与女儿谈论过宋成暄的身世。
  想到这里,安义侯感觉到万分的羞愧,为十几年前那些事,为面前站着的宋成暄。
  “宋大人好像受了伤,”安义侯几步上前,声音有些艰涩,带着几分虔诚和谦卑,“我府中有些尚好的伤药,宋大人能否移步过去……也算让我们尽尽心力。”
  徐清欢料到了宋成暄不会答应,虽然依旧摸不透他的脾性,就像他将救了她和哥哥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他和安义侯府之间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却没想到宋成暄淡漠地道:“治伤就不必了,关于这些火器,我也有事要问徐大小姐。”
  徐清欢惊讶地抬起头,只看到宋成暄大步走向马匹的身影。
  利落地翻身上马,宋成暄转头看着少女被扶着上了马车,他微微眯起眼睛,方才安义侯提议的时候,他本该拒绝,可他目光落在徐清欢身上之后,不知为何就答应下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治伤
  车马到了安义侯府门口,徐清欢先被搀扶下来,紧接着安义侯父子纷纷下马。
  安义侯府的下人早就等在门口,听说老爷和世子爷、大小姐平安回来了,众人满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安义侯夫人早就迎了出来。
  宋成暄隐约听到安义侯夫人和徐清欢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安义侯夫人松口气道:“以后再不准你出去了。”这是一个母亲的责怪,但是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关切。
  “女儿知道了。”徐清欢小心说着,转头去看宋成暄。
  宋成暄还没有下马,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好像转身就会离开似的。
  “宋大人,”安义侯走上前,“我们先去书房里吧!”
  宋成暄停顿了片刻,这才下马跟着安义侯一起进了门。
  安义侯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消息可真吓死我了,是那位宋大人救了你们?”
  徐清欢点头。
  徐青安抿了抿嘴唇:“儿子听到屋子里有人喊了一声,就要进门去看,却被赶过来的宋大人推开了,紧接着宋大人进屋救下了妹妹,现在想起来,就算我进去只怕也很难护得妹妹周全,而且可能还会搭上性命。”他自然不能说,自己一下子就被宋成暄打飞了出去,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他以前低估了宋成暄的身手,还以为能在骑射上赢宋成暄一筹,现在想想自己能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有些可笑。
  “真是难得,”安义侯夫人道,“遇见这样的事大家还不都逃走,宋大人却能迎上来救你们兄妹,这对我们徐家来说,真是了不得的恩德。”
  徐清欢点了点头,宋成暄冒着危险救了哥哥和她,这恩情她会记在心上,若是能有机会,她也会报答。
  安义侯夫人道:“先去换身衣服,再让郎中看看身上的伤。”
  徐清欢摇头:“我没事,先让郎中去看看宋大人怎么样。”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安义侯夫人看向徐青安叹口气,“宋大人看起来和你年纪差不多,若是让家中知道今晚差点就为你们……心中该有多难过,好不容易将人请了来,我们自然要小心照顾。”
  母亲还不知道宋成暄的身份,以为这样安排就会妥当,殊不知留他和父亲两个人相处,那气氛肯定会很压抑,只怕两个人也很难说上什么话。
  “还是我去吧,”徐清欢道,“宋大人前来也是要问我这桩案子的一切内情,父亲和哥哥都不知晓。”
  安义侯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妥,可宋成暄刚刚舍命救了女儿,她也不好再约束阻拦。
  凤雏揉了揉眼睛:“我去给小姐哪块干净的帕子擦擦脸。”方才她转身的功夫道观就出了事,再见到小姐,她的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淌,下次她定然要更仔细些。
  徐清欢低声向凤雏道:“不怪你,我们都没想到。”
  他们都以为凶徒是冲着张家去的,张家那边确然有动静,而且何苗氏自戕引来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府衙好不容易才遣散了人群,她嘱咐雷叔暗中观察,看看百姓中间有没有混杂可疑的人。
  这样一来,身边就少了人。
  何苗氏将火器藏在塑像内,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思量。
  她从那塑像里取出过东西,又亲手将那塑像重新封好,定能看出异样,这样一来,上前查看塑像的人八成就是她,何苗氏要炸死的人也是她。
  何苗氏设下这样一个陷阱,就是要拉她一起下黄泉,即便常娘子和凤雏在那里,也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
  徐清欢用巾子擦了擦脸,然后去了书房,远远的她就看到郎中站在院子里,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徐清欢抿了抿嘴,真是被她料中了,宋成暄是不会让他们府中的郎中治伤的,她向前走了两步,隐约听到父亲说话的声音。
  书房里的安义侯在向宋成暄道谢,声音十分的诚恳。
  宋成暄只是淡淡地道:“侯爷客气了,我说了这并非我之功。”
  徐清欢听到这里撩开帘子进了门,十几年前魏王府死了那么多人,父亲没有伸出援手,今日宋成暄却有这样的举动……这是天差地别的选择。
  她走到宋成暄面前行礼,徐青安也规规矩矩拜了下去。
  “这一拜宋大人是要受的,”宋成暄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宋大人的恩情我们也会记在心中,假以时日有了机会,必然报答。”
  宋成暄并不想要安义侯府任何承诺,可她这话说得却坚定不移,仿佛无论将来他有何要求,她都会点头答应。
  宋成暄目光微深,没有开口拒绝,他现在竟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就这样由得徐清欢将话说完。
  安义侯心中松了口气。
  徐清欢接着道:“宋大人让郎中进来看看伤吧!”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就算是受了伤从表面上也很难看清楚,必须要让郎中检查一下,她才能放心。
  徐清欢说完,从凤雏手中接过了一件长袍:“这本是我给哥哥做的,因是刚刚做好,还没送给哥哥,宋大人先将就着穿上,等到宋家人拿来干净的衣衫,宋大人再换下来。”
  宋成暄依旧没有说话。
  徐清欢看向安义侯和徐青安:“父亲、哥哥,我们先出去吧!”
  安义侯有几分犹豫,却见女儿神情坚定,只好先一步走了出去,他们留在这里确实不太妥当。
  父亲走出门,徐清欢明显觉得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郎中让人带着走上前,屋子里有永夜在,徐清欢也就没有再留旁人侍奉,她看着宋成暄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明知宋成暄不会吩咐他们做事,她却还是要说出来。
  宋成暄面色阴沉,从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安义侯站在门口面色难看,他一双眼睛不停地向屋子里看去,这一路上他仔细观察了宋成暄,从表面上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也见过有些将士大战归来之后,一觉睡死了过去,医工说伤在了内里,这样的伤防不胜防。
  “老爷,”管事上前低声道,“兵部尚书洪传庭大人来了,您看……”
  安义侯道:“将人请去堂屋。”洪传庭定然是为了这火器的事,这件事虽然紧急不过……他还想知晓宋成暄的伤势如何。
  “父亲去见洪大人吧,这天马上亮了,皇上一定会问及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能再让张家遮掩过去,再说凶徒手上定然还有火器,这件事非同小可,洪大人的意思定然是想要您会同几位御史一起上奏,哥哥也一并过去,道观里的事父亲并不全都知晓,”徐清欢说着看向书房,“这里有我在,父亲放心,我定然会处置好。”
  安义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很快就要到上朝的时辰,他点了点头:“郎中诊治完就让人来知会我。”
  安义侯带着徐青安离开,徐清欢吩咐银桂:“让厨房煮些饭食分别送到堂屋和书房中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宋成暄看样子也没时间休息了,吃些东西总是好的。
  银桂应了一声立即去安排。
  徐清欢交代好这些,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屋子里传来郎中惊呼声,她心中一慌顾不得别的,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怎么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对
  宋成暄脱了外袍,里面的白色中衣敞开,露出了肩膀,方才断裂的木梁砸下来,上面的木刺正好扎进了皮肉,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伤,却一直有鲜血不住地浸出来,湿透了衣服。
  在黑暗中,徐清欢就是摸到了鲜血这才知道他受了伤,这点伤口不影响他活动,但是既然旁边有了郎中,自然是清理干净上了药最好,这样一会儿他就可以直接去衙门,免得耽搁时间。
  郎中点亮了灯,开始看伤口,宋成暄闭上了眼睛,想要将今晚发生的事整理清楚。
  “可能会有些疼,大人……”郎中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这位宋大人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他这样嘱咐就显得多此一举。
  木刺扎得很深,拔出来时难免会有更多的鲜血涌出,郎中做好了心里准备才动手,果然鲜血很快就将布巾浸透了,郎中手上的动作还算利落,敷药、用布条包裹好,忙乎了一阵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还好这位宋大人一直正襟危坐,从始到终没有半点的动静。
  郎中松了口气,就要检查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伤口,于是扯动了宋成暄身上的中衣,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中衣下面是几道长长的疤痕,这样的伤痕意味着什么郎中自然知晓,于是忍不住低呼一声。
  徐清欢听到声音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几盏灯都照在宋成暄的身上,她虽然看了一眼就迅速转过头去,却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虽然都是旧伤,看起来却依旧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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