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到了屋里,看清路长歌的长相之后,大夫顿时了然。小少爷连下人都长成这等俊俏模样,他那眼里哪还能看的上陈大?
大夫颤颤巍巍的坐在床边,伸手翻开林绵绵的眼皮,手指探了探额头,最后才低头把脉。
大夫眉头紧皱,路长歌跟陈氏在一旁等的焦急。
“我家少爷怎么样?”这边大夫刚松开林绵绵的手腕,那边路长歌动作迅速的将他的手塞进被褥里盖的严严实实。
大夫说,“应是思虑过深又吹了凉风起的烧,退烧好退,怕就怕退完再起,如此反复只怕会毁他身体。”
这次换成了路长歌皱眉,她咬咬牙做出决定,“先退烧再说。”
大夫也是这么打算的,总不能放任着病人高烧不退。他让陈氏去跟她回去拿药,叮嘱路长歌,“等他退了烧,多劝劝,天大的事儿都比不得命重要。”
可让林绵绵忧思至深的正是两条人命。
路长歌谢过大夫,从怀里掏出银两。看诊费加药费一同付了,没出手大方也没多给。她谨慎惯了,也穷惯了,知道财不外漏跟人心难测。
她感激陈大姐夫妇的良善,回头走的时候自然会多加感谢,只是走之前不能漏财。陈大姐夫妇俩善良没坏心,但她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能做到见财不起异心。
陈氏取了药后,找出熬药的罐子,顺道替两人将药煎了,同时还煮了一锅姜汤。
他将药碗跟姜汤都放在桌子上,跟路长歌说,“你衣服都披他身上了,多少喝点姜汤去去寒,免得病了没法照顾他。”
“多谢。”路长歌起身作揖道谢,陈氏低头避到一旁,笑着摇摇头,“没事,举手之劳当不得这么大的谢。”
陈氏说完就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路长歌跟林绵绵。
林绵绵烧的糊涂,路长歌端着药碗怎么都喂不进去药。她是想趁此机会嘴对嘴喂药呢,可又怕唐突了林绵绵。
路长歌好哄歹哄,终于趁林绵绵睁开眼睛的时候将药喂了下去。他苦的脸皱成一团,跟张被人揉皱的纸似的,委屈巴巴的看着路长歌,声音含糊软糯,像是跟她撒娇一样,“想吃糖。”
可现在身在外头,所有的果子蜜饯都在那辆翻进沟里的马车中,路长歌随身携带的唯有两人的两个包袱,哪里凭空给他变出糖来?
“少爷喝口水冲冲嘴里的苦味,等明个回到茶庄后,要吃多少糖就有多少糖。”路长歌端着碗温热的清水哄他喝。
林绵绵固执的抿唇摇头,他脸色红的不正常,唯有唇色苍白,头脑烧成一团浆糊,如今一晃悠只觉得脑子里浆糊翻滚粘在脑仁上,坠的它生疼,一时间晕眩想吐。
只晃了两下,林绵绵就俯在床边干呕起来,脸色微黄。
路长歌慌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人扶着平躺回去。她神色担忧,心道好不容易喝进去的药可千万别吐出来了……
“糖。”林绵绵像个孩子,眼睛被烧的通红,就这样了还不消停,眼里泛起水雾,巴巴的看着路长歌,软绵绵的声音说着,“包袱里有糖。”
路长歌微怔,探身取出放在床里头的两个包袱,拿起林绵绵的那个,手指停在包袱打的结上,有些不好意思,“少爷,这是你非要吃糖,不是我想看你私人用品,冒犯了。”
包袱里不像路长歌以为的放着林绵绵的贴身小衣,为此她心里竟有一分失落。路长歌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翻了翻林绵绵不大的包袱。
包袱里林绵绵放的都是些紧要之物,比如茶庄的地契,管事的卖身契等。除了这些文书盒子外,路长歌在里头找到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她下意识的觉得糖就在这里头。
路长歌将那匣子打开,看着里头裹满糖霜的糖块,愣在原地半天,目光在手里匣子跟床上的林绵绵之间转动,嘴唇张张合合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糖就是那天她晚上买完翻墙头给林绵绵送的那份,那日她买了两份,一份送给林绵绵,一份拿回家给了路盏茶。
等回到家路长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笨,林府家大业大,常家人也在,府里还能短了林绵绵的糖不成?
何况路盏茶只吃了一颗糖就甜的直打哆嗦,嫌弃的看着路长歌,觉得他姐竟然连糖都不会选。
路长歌当时为了挽回颜面,让路盏茶把糖搁在茶水里涮一遍再往嘴里放,这样就不会甜的齁人了,“既能喝糖茶又能吃糖,你阿姐不是选糖的眼光差,而是会过日子,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叫精打细算吗?”
路盏茶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路长歌面上自得,其实当时心里悔的不行。不管怎么忽悠路盏茶,也改变这糖她买的不好的事实。
当时路长歌想,林绵绵许是不会吃这种劣质甜腻的糖吧……
谁知道他不仅吃了,还留着,甚至随身带着。
路长歌垂眸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糖块,伸手送到林绵绵嘴边。他眼睛晶亮的张口吃掉,满足的弯起了眼睛。
路长歌没喝药,却觉得满嘴的苦涩,她手里捏着匣子,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床上颧骨绯红的林绵绵,只觉得眼睛慢慢湿润发热,不由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真是……磨人啊。”路长歌笑了一下,复又低头看着林绵绵,伸手将被褥给他掖好,叹息着低声呢喃一句,“嘴上说着不许我图你的人,背地里又不自觉的引着我徐徐图之。”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倒也和谐。
直到林绵绵舌尖顶着糖块在嘴里“呼噜”一声……
安静狭小的屋子里这声音格外响亮,路长歌没忍住偏开头笑了。林绵绵脸色红的更是厉害,慢吞吞伸手攥着被褥,将其拉过头顶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
“少爷我错了,我不笑了,你别把自己闷坏了。”路长歌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这歉道的毫无诚意。
林绵绵盖着被褥,闷的难受,手伸出来轻轻打了路长歌一下,当做已经给了她惩罚,这才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从被褥里出来,翻身朝里不再理她。
路长歌的手背被林绵绵摸了一下,她正愣着呢,就见少爷已经从被窝里出来了。她笑,心里又忍不住的想亲他。
这事当真是不能开头。如今她这心里就跟有了洪水猛兽一样,一旦阀门开了个小缝,里头的巨兽就忍不住的撞击那条缝隙,叫.嚣着渴望更多。
路长歌放下匣子将林绵绵的包袱给他重新系好,打算出去透透气冷静一下。
外头陈大姐已经带人将车厢给拉了回来,她旁边站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那女人正在跟陈大姐说些什么,阿福则跟在那女人身边。
路长歌微微眯眼,心道这又是谁?
阿福瞧见路长歌出来,连忙瘸着脚过来,满脸高兴的跟她介绍,“路管家,茶庄里的账房来接咱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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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安
茶庄的账房姓蔡, 家里排行老三,姑且叫她蔡三。
瞧见路长歌出来, 蔡三快步走过来, 人还没到面前拳头已抱了起来,鞠躬行礼, 语气客气,“路管家。”
她解释自己突然出现的原因, 说道:“前两天我家泰岳病了, 我跟张管事告了假送夫郎回去探望,今日正巧回来, 便看到了林府的马车翻在了沟里。”
大户人家的马车轿子上会做有自己的标识, 被认出来不足为奇。
“我当时还挺疑惑, 以为是我雪天视线不好认错了, 随后想到张管事告诉我说少爷要来茶庄,我这才确认这马车就是咱们林府的。”菜三跟路长歌说,“我路上听阿福说少爷病了, 没事吧?”
她目露担忧,往路长歌身后看去,没见到林绵绵。
路长歌抱怀看她,蔡三是个话多的, 当下就猜到她怕是不信自己, 转身指着陈大跟村里的茶农说,“路管家若是不信我身份,可以找她们问问, 我在这儿也干了不少年了,她们都认识我。”
为了应验自己所说不假,蔡三扬声喊了陈大一句,“那马车什么时候能修好?”
陈大高声回她,“姑且得等下午吧,蔡账房您要是急着走的话,我可以用驴车送你。”
“没事,雪天赶路急不得,你们慢慢忙就是。”蔡三摆摆手,随后转身笑着看向路长歌。
路长歌这才信她,“少爷起了烧,刚吃了药在屋里休息呢,咱们离茶庄还有多远?”
“半天的行程,如果马车能修好的话,估计晚上就能到茶庄了。”蔡三看到林绵绵住的是陈大家,不由唏嘘一声,“委屈少爷了,看来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回去的好。”
蔡三送夫郎回家,为了冲场面也为了方便,是雇的马车,按天收费,这种马车指不定多少人都坐过,不适合林绵绵这样的少爷身份。所以蔡三也就绝口没提这事,只是让自己的小马车跟赶车的车妇等在院子外头。
陈氏给阿福拿了半瓶药酒,这还是上次陈大没用完的,他示意阿福自己揉揉脚踝,免得回头肿的更严重。
蔡账房陪路长歌在门口说话,她这个身份在茶庄里已经算是一人之下多人之上了,更何况她管着众人的月钱,是该巴结讨好的对象。
得知蔡账房来了,陈家村的村长亲自过来见她。没人得知路长歌跟林绵绵的身份,村长只朝蔡三抱拳作揖,蔡三慌忙摆手,“路管家在这儿,哪有你先跟我说话的道理。”
“路、路管家?”村长甚是疑惑的看着身旁这个年轻好看的女人,这人长着一双风流多情好看的桃花眼,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
只是长的再好看村长也不认识路长歌。毕竟东家的人事变动对于下面的这些茶农来说根本没影响,她们不在乎林府如何,在乎的而是张管事跟蔡账房,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是她们时常接触的。
像是林绵绵这样的东家,只活在她们这些茶农的言谈里,没有真实感,这就跟小老百姓看皇家内部变动一样,宫里换了个什么样的殿中省跟她们有何关系?
蔡三免不得将路长歌介绍一番,说此人年纪轻轻却是林府的管事,如今是陪少爷来视察茶庄的。
村长惊的挺直腰背,这才慌忙跟路长歌抱拳作揖,说自己眼拙竟没认出是贵人来了。
“少爷呢?”村长询问似的看向路长歌跟蔡三,试探着说,“要不要我把茶农们都召集过来给少爷磕头?”
“不用。”路长歌说,“少爷在休息,别打扰就行。”
村长连连点头,眼见着到了晌午,村长犹豫片刻,还是大胆的说道:“陈大这人热心是热心,但家里条件就摆在这儿呢,少爷跟路管家留在这儿实在是太委屈,不如挪到我那儿去吧,我家地方大,能给您凑合落个脚。”
蔡三明显也是这么想的,目光关切的看着路长歌。
林绵绵病的糊涂,怎么可能随便挪动。
路长歌自然开口拒绝,她说等马车修好了就回茶庄,不用再麻烦了。
村长的提议被一口否了后,又唯唯诺诺的说,“那中午去我家吃顿饭呢?您跟少爷大老远的过来,总得让我们表示表示吧。”
蔡三闻言抬头看了下天,虽说天色阴沉看不出什么时辰了,但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提醒她到了吃饭的点。
蔡三今天赶了半天路早就饿了,若是路长歌不在,村长刚开口她怕是就满口答应了。可如今却要看路长歌脸色行事。
“要不咱们去吃点饭?”蔡三附和村长的话,拿出最能让路长歌心动的事儿做饵,“路管家这次过来怕是为了茶庄的事儿吧,到时候茶农们也都在,路管家不如问问她们,毕竟整个茶庄里没人能比茶农能了解茶树的情况了。”
村长心里嘀咕原来真的是来视察的,脸上越发殷勤,“路管家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就是。”
路长歌心思一动,她怕去了茶庄后张管事忽悠她,这里是张管事做主,她若是一手遮天不想让自己知道什么,自己还真挺难办。
所以先前来的路上,她才间接的跟陈大打听茶树受冻的情况,奈何没问出什么情况。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村长想献殷勤,自然不会瞒着她,再说茶农们这么多,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统一口径吗?
说实话,蔡三的话让路长歌心动了。
路长歌转身看了眼屋里,村长会意的说,“让少爷在此处先歇着,让陈氏帮忙照顾,咱们吃完饭就回来,不耽误事儿的。”
坐在一旁揉脚的阿福见路长歌担心少爷,也说道,“我这脚不方便走动,也留下守着少爷,路管家先去吃饭吧。”
林绵绵这边有人守着,路长歌才点头。村长在前头带路,蔡三陪着路长歌说话,到门口经过蔡三马车的时候,路长歌莫名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只觉得刺鼻,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什么。
蔡三不动声色的站在路长歌跟马车之间,将这一车一人隔开,扭头跟车妇说,“你轮子上抹那么油做什么?都熏着人了。”
蔡三转身跟路长歌解释,“想来这马车都不知道用多久了,车轱辘里都生锈了,这才抹的油。”她叹息一声,讪讪的笑了下,面上露出囊中羞涩的表情,“我也雇不了太好的马车,只能凑合着用。”她这么一说,路长歌就没多想。
路长歌招呼上陈大她们几个帮忙翻车厢的茶农一起去村长家吃饭。村长心疼人多嘴多,可路长歌都发话了她又不能说不让她们去,只得咬牙肉疼的说道:“都去吧都去吧,吃点热乎饭再回来接着修。”
陈大几人陪路长歌往前走,蔡三趁机回头看了眼窝缩在自己那小马车里的车妇,眼睛眯了眯。那车妇耸肩缩头,冲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路长歌一时间没听见蔡三的声音,扭头看她,蔡三佯装成提鞋耽误了一会儿的样子,慌忙又跟上来,面带微笑的跟她介绍身边的这些茶农跟茶庄这两年的情况。
说起正事,路长歌听的认真,一直到村长家里满脑子想的都是茶庄的经营。
路长歌思索之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紧要的事情。她从林绵绵开始排除,想着少爷那儿有陈氏跟阿福守着应该是没事的,虽然这般想着,可心里总是突突的跳,整颗心像是闷在了罐子里被人封上,憋的有些难受,像是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