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事不妥当。”
何金霞脸色顿时一变。
她倒是想娶二房的闺女,奈何二房只有几个儿子,弯弯秀秀年纪倒是能配,不过她也知道米仙仙是定然不会同意的,便只得把主意打到了何家大房身上。
大房二房关系好,只要跟大房扯上了关系,不怕以后照拂不到自家身上来的。
刘氏问:“怎的不妥当了?心心年纪到了,可拖不得了。”
米仙仙有些为难:“娘,这事儿吧相公那边自有主张,说是还没定,所以也没声张,等过些日子定下来了,再跟娘你们细说的好。”
刘氏想了想:“是、是心心的事儿?”
米仙仙点点头。
她确实没说错,何平宴确实对何心这个侄女的婚事有了两分主张。
刘氏张氏婆媳无法,县里边没有,只得往下了找,正巧樊家来了信儿,何平宴便对樊子通信上说的结亲的事儿有了想法。这种事两头还没说定,只是写了封信过去,若是樊家有意,也算是给侄女找了个依靠。
这一来一回自是需要时间,如今樊家那边还没回信儿来呢。
米仙仙也是听何平宴说了樊家的家风后才没反对的,不然依着有个子通妹妹在,她是断然希望何家跟樊家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刘氏母女心里都有了谱儿。
刘氏是满脸喜悦,心中那块大石头一下子没了,心里又很是骄傲。
说来还是得靠她家老二出马,说给侄女找一门亲事便有了苗头,没见到一边闺女何金霞那难看的脸色。
何金霞这个气啊。
都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这亲弟弟发达了只提携大哥的,连对侄女的婚事都如此上心,对外甥女就不上心了?她家秀秀弯弯也正当年的了呢。
刘氏带何金霞过来,一是想说何心的事儿,二来则是想当个中间人说和说和,都这么久了,气消了也就罢了。
何心的事儿完了,这第二桩事她正要开口,就见二儿子走了进来。
到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樊家那边回信了。
樊家是确确实实想跟何家结成姻亲的,樊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樊子通的父亲,樊子通是家中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樊家的,他开的口,自然说明樊家也是默认了这个事的。
何平宴当日便详细回了封信过去,一是叙旧情,一则也是隐晦的询问樊家的情形,把大侄女何心的情况提了提,两人都是明白人,随便一提便知道是甚么意思,樊子通回了信儿,只说了他的侄儿正好会来柳平县替他上何家拜访。
意思再明确不过,所明两家达成了共识。
见刘氏在,何平宴正好一块儿说了:“……最多后日人便到了,我会留他小住上两日,到时只咱们一家人,也没有甚么避嫌讲究的。”
刘氏问了句:“这是哪户的人家?”
何平宴默了默,方道:“府城的大户人家,家中一派清贵。”
其他的,如今两家并未正式定下,一切皆有变数,他和盘脱出,若是不成,怕是得让人非议,不如只浅浅透露些口风,也好让他们有个了解。
刘氏“嘶”了声儿。
府城里头的大户人家?
何三舅在府城里开了个铺子在刘氏等人眼里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府城里的大户人家又该是何等的气派不凡?这等门楣的婚事,他们家能攀得上么?
刘氏心里直打鼓。
看出她心里不安,米仙仙柔声说道:“娘你别担心,这户人家虽是大户,但家中子弟出息,往后继承家业的那位与相公乃是好友,咱们何家虽说比不得那户人家,但如今比不过,往后还不定呢。”
樊家能与何家结亲,不也是看上了何家往后么?
确切的说,他们是看上了何平宴这个人。
“是、也是这个理儿。”刘氏脑子也不差,没两下就转过弯儿来了,知道人家这是看在二儿子面儿上,挺了挺胸,“行,我这会就回去跟家里边通个气儿,让你大嫂他们准备准备,尤其是何心这丫头,没少听人叨叨的,性子越发沉闷了。”
等她孙女嫁给了府城的大户人家,看外边的人还怎么碎嘴!
刘氏说着,心里高兴得立马起了身朝外走,连闺女何金霞都忘了,更何况当中间人给他们说和了。
刘氏只一个念头。
他家老二好,老二媳妇也是善心的!
不提刘氏带了信回去后大房那边兵荒马乱的,便是这里何金霞见刘氏匆匆走了,屁股跟坐不住似的,偷偷抬头朝米仙仙两个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娘都走了,你还不走?”米仙仙努了努嘴儿。
刘氏不在,她对何金霞可就不客气的了。
这是何金霞打从何平宴归家后第二回见到人,头回是在何家办宴上,她还想再争取争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角,眼巴巴的:“二弟,你看……”
何平宴面无表情:“大姐还是跟着娘走吧,家里忙,怕是招待不周的。”
在妻子跟何金霞这个向来不亲近的姐姐之间,他自然是站在小妻子一头。并非他待亲人绝情,而是除了他们之间关系并不亲近外,这个姐姐的所作所为也让何平宴心中的那份亲情越发消弱。
并非是每对亲姐弟都能有那骨肉亲情在的,他还记得幼时,因着爹娘和大哥疼爱了几分,何金霞便时常带着何银凤跟前儿叫嚣,何金霞从来不觉得农家出身的弟弟能真有那运道能平步青云。
十里八村的,有几家把人供出来了的?最后耗费了一家子的心血,耗空了银钱,还不是只能落一个穷酸童生穷酸秀才的名声,倒不如攒些银钱,让她能嫁得风风光光的,以后若是娘家日子不好了,说不得她还能伸把手。
何金霞姐妹出嫁多年,何金霞倒是做了些表面功夫,这也跟她自持自己嫁到了镇上,是镇里人的缘故有关,总是一副大度体面儿的模样,何平宴当年还在家,身上有功名,她倒是有几分客气热络,何平宴人一不在,便只做两分表面儿情了。
既然当个普通的亲戚走动,如今他也按普通亲戚这面子还回去便是。
做个表面儿情就是。
小妻子是在为他抱不平,为他鸣冤,他岂会为了普通的亲人伤她的心的?
手心紧紧拽着手心里的柔软,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
他眼眸稍冷,抬了抬手:“大姐,请吧。”
第89章
何越的前程如同那耀耀明日,灼灼似锦。
这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在接到樊家的回信时,同时跟着的还有一张调令。
调何平宴赶往平城任平城府知府。正四品官职。
柳平县政绩突出,短短三载不到整个县的赋商税便提了几倍,县里县外彻底变了个模样,楼阁飞宇,商铺林立,茶坊\酒馆\食店,各大街坊人来人往,县下家家户户有余粮,这些一笔又一笔的政绩一报上去,文帝本就对何平宴当初殿试上的那篇文章记忆犹新,文章上那篇策论正是关乎百姓大计,何平宴写得极为务实,一条条的笔下有物,并非那等空谈,言辞虽不瑰丽浮华,却能说道心坎上。
是以,文帝这才把他点为二甲进士外放,又破格遣他回原籍任官,便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多远。
从正七品到正四品,连升三级,只用了三载不到。
他这一步,许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何况,如今何平宴不过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子正当年的时候。何越几个也从小小的七品小官之子成了堂堂知府家的公子。
何越本就过了童生试,如今又是知府家的大公子,模样生得俊秀,身姿优美,便是小小年纪也能看出以后的儒雅来,不知惹了多少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惦记,请了媒人登门。
又送走了一波,米仙仙脸都绿了。
“关门关门,谁来都不许再放进来。”
“大饼才十岁左右,这些人便左一句早些定下来,又一句熟人知根知底的,好似不跟他们家结亲,这以后就找不着似的。”她跟人参几个丫头抱怨。
光这两日功夫就已经有十来家人请了媒人登门了。
“谁叫咱们大公子长得好呢。”人参道:“奴婢听说,这几日外边有不少小姑娘还跑去书院偷偷瞧咱们大公子呢。”
古有潘安,因容貌太过俊美,每每出门儿必被女子追逐掷上香囊秀帕,很是受欢迎,何越随着何安几个出了书院,准备去学堂里接了四饼。
新任柳平县县令来了后,何家便要举家去府城,大饼几个自然也要跟着去府城读书,何平宴亲自跟孔举人谈过,让几个儿子在书院里把下旬读完,便要准备去府城的事儿了。
同院的师兄们也送他们出来,说着以后多给他们写信,一行人正走出书院门口,就见门口站了不少如姹紫嫣红一般的小姑娘,身着各色的衣衫,一个个水灵灵的,见他们出来,一双眼含羞带怯的往他们身上看。
还有个姑娘被推出来站在了何越面前,双手捧着一个荷包,结结巴巴的:“大、大公子,我家是陈记酱油铺的。”
也请了媒人登门的。
他们只得停下。
几位年长的师兄朝着何越挤眉弄眼的。好小子,虽说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但也不过才十岁左右吧,竟有小姑娘给他送荷包了。
倒是何越小小的蹙起了眉心,很是为难。
作为君子,他自当好言好语的把人劝退,但是爹也跟他说过,在男女的事情上,他必须得果断,不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止自己要受这乱,牵连其中的姑娘也讨不到好。
虽说依他如今的年纪还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他小嘴儿抿了抿,眼里下定了决定,开口:“抱歉,我不能收。”
“我娘说我如今尚小,待我再过些年再收此类物,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小姑娘俏生生的小脸红红的,被他弄得满脸泪:“可、可是……”
何越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施了个礼,匆匆走了。
跟身后有人在追似的,修长的身躯还带了一丝慌乱。
他一走,身后的人也跟着走,四周的小姑娘们见了陈家姑娘的模样,捏着手里的荷包不敢轻举妄动了。
待接了四饼,几个人都不敢停留下去,连四饼想买糕糕吃都没允,直接命了车夫驾车回了府。
米仙仙知道这一茬的时候已是夜里了,一家子正在用晚食,说起明日樊家公子登门的事,米仙仙告诫几个孩子在樊公子跟前儿要拿出他们何家的派头,莫要让人给看扁了去。
樊家是难得的人家,但她米仙仙的儿子可是不差的。
等听三饼说了有小姑娘送大饼荷包,夫妻两个都是哭笑不得的。
他们家的小子还真招姑娘喜欢的。
用了饭食,几个孩子在一边玩耍,何平宴拍了拍何越的小肩膀,把人叫去了书房里。
父子相对而坐,何平宴开口:“从明日起,我会同孔师兄说一声儿,这段时日你便不用去书院了。”
“是因为今日的事么?”他问。
没了在下属外人面前,面对妻儿们,何平宴的面容柔和了下来,他如同一个智者正在一步一步的引导着子弟,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传递过去一般,他问:“越儿,你可知为何不让你再去了书院?”
何越摇头。
何平宴也不失望,他拍了拍大儿的小肩膀,反而说起了其他:“你小时,为父便甚少拘束于你,也极少与你说这四时五谷,只教你背背诗,听听词,教你看山山水水,饱览着山河流淌,树木成荫,鸟语花香。”
“读书人,不光要读书,会读书,还得有灵气儿。”
“有了这一点灵气,再朴实的章句便能被修饰得完美,让人有**看下去,读下去,而不是干瘪瘪的,有时候,太过直白也是噎喉的。”
何平宴自己便少了这么点灵气。
哪怕他的文章并非是那等干瘪瘪的毫无光华,但跟那等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子弟相比,仍旧是星粒皓月。这也是为何文帝欣赏他的朴实,实干,却最终点他二甲出身,非一甲的理由。
他身上所欠缺的,并不希望在儿子身上失去,自是不会早早教他,让他性子定了型儿。
他虽教了他君子之道,但何越却不迂腐,不时便有小妻子教着与他不同的理念,他也长不成真的迂腐性子。
这才说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
“今日有小姑娘送你荷包,来日便有人送你别的,我们临别在即,还是莫要再有旁的枝节。”想与知府家结亲的人实在太多。
何越有一点懂了他说的意思:“父亲是说……”
何平宴点头,又同他讲起了科举、官场、大儒甚至是农桑等,点点滴滴把自己多年的经验所知一点点掰碎了糅合讲给他听。
何越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了,他的灵性已然定下,便可以接受这些真正的知识了。
父子俩一人说一人听,房里的烛火快要燃尽,发出些微噼里啪啦的响声。
“咯吱”一声儿,门开了。
米仙仙鼓着脸儿走进来:“你们父子两个是准备秉烛夜谈了不成?”她还叉着腰,瞪何平宴:“别以为你如今成了正四品的知府大人了就能越过我,府上可是我说了算的!”
“大饼快去休息,有甚明日再说。”
对儿子又是另一个态度,温言软语,温柔可亲。
何越乖巧的跟他们福了个礼,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也打算回房休息,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进怀里,高大的身躯与她紧紧相贴,他温热的气息在脸颊徘徊,声音里带了两分不满:“他也不小了,你不能还拿小时候的态度把他哄着,万一成了那纨绔子弟可怎的办?”
呵。
米仙仙可是记得,上辈子她几个儿子就是别人嘴里的纨绔子弟。
四个儿子,懒馋泼占齐了的。
她故意哼着:“怎么,纨绔子弟就不是你儿子了?”
“当然不是。”他说得肯定。
声音又柔软至极,带着些微诱惑:“可是夫人,你也该分些精力关心关心为夫了。”
他十分怀念前两载刚家来时,那时她整颗心都心心念念的挂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