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仙仙还让人备了车,带了人亲自过去。
庐月肚子大了后,米福特意跑了躺牙行,请了个婆子专门在家里帮着洒扫烧饭,庐月发动后,稳婆也是请了牙行请来的,这会儿正帮着把房里给清了清。
米福手臂僵硬的抱着闺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见纪婆子回来,忙问:“可通知我姑姑了?”
纪婆子点头:“通知了通知了,我跟姑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说了的。”
产妇刚生产完,稳婆帮着清理了房,纪婆子又赶忙去灶房烧了水,炖了鸡汤给产妇,好下奶。她回头见主家老爷米福手足无措的,心想到底是年轻了些,没经过事儿,这主家又没个长辈坐镇,难免乱糟糟一团。
她是给米家签的雇契,只白日来帮着做事,夜里便回自家去的。
牙行管得严苛,如纪婆子这般婆子能被送来领了差事的,在牙行里边自然已经是被教导过的,得了牙行认可才敢让她去别家里做事,不然这些做事的不尽心,他们牙行的名声也要受到牵累。
纪婆子手脚麻利,米仙仙到时,她一锅鸡汤已经快要炖好了。
米家没有长辈坐镇,米福又要看顾小的,又要看顾睡过去的庐月,纪婆子又围着灶台打转,都忙得很,米福只得给稳婆添了些铜板,请她帮着搭搭手,给端端水,包红鸡蛋,包糖果瓜点,帮着接下礼。
他们夫妻住进来日子不短,四周的邻里们知道他家生了孩子纷纷上门道了贺,得上两鸡蛋糖果等。
自然,也是有那看不惯的。
“不就是个衙门的小衙役么,还这么多人上赶着巴结讨好的。”
他们没送礼,舍不得那一块儿布头一把米,人家自然也没回礼。
只能眼巴巴的见别人得两个红鸡蛋,还有一把糖果,半包糕点的。
气人哟!
这般一个子儿都舍不得的人家到底还是少数,多数人家还是登了门,这会儿庐月才刚生了孩子,产妇见不得风,也只送了礼,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先走了,没人不懂事说要去房里看看人。
米仙仙带着一马车的东西浩浩荡荡的来,一下就把米家的小院门口给堵得结结实实的了。
门口看热闹的多,见状,纷纷瞪着眼好奇的看着。
米福虽是在衙门当值,但夫妻两个平日里很是低调,这周围的邻里们只知道他们这小两口在府城里有亲戚,平日里也没听他们说起,以为也只是普通人家来着,这四周的人家家家都有亲戚在府城里边,也没甚稀奇的,这会儿见这宝马华车停在米家门外,倒是退到了一边,只在一旁看着。
见米仙仙从马车上下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
米福得了纪婆子报信儿,给庐月捏了捏被角,赶忙跑了出来,激动得很:“姑姑,你终于来了!”
天知道这一摊子事,里里外外的,他一个大男人压根不知道,只是按了庐月前几日吩咐的先做了做,这会儿庐月在睡着,米福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稳婆和纪婆子两个经的事多,指了他几句。
米仙仙一来,米福顿时觉得心里定下来了。
有他姑姑在!
“嗯。”米仙仙下了马车,见他眼眶都红了,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也是,这要生之前怎的不说一声儿的,家里可还忙得过来?”
“忘、忘了。”这是实话,米福在庐月一发动时整个人就懵了起来,一直到庐月生产完才回过神儿,紧跟着的就是一通忙活,就连要去通知米仙仙这个姑姑,还是纪婆子提醒他的。
“行了,让人把东西都取下来,你们帮着打打下手。”她同几个丫头说着,又招呼着米福往里走。
这处院子,米仙仙也是来过的。
外边,见人下了一箱又一箱的礼,这四周的邻里们眼都瞪圆了。
谁不想有个这么大方的姑姑?
“长成这幅模样,怕是给人当小……”有酸的,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双又一双的眼给瞪没了。
“说的甚么话!”
“狗嘴里吞不出象牙来!”
“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谁家过得好点不酸的?”
压根轮不到何家的下人出马,酸的已经被挤兑走了,这些邻里们也热情,帮着他们把箱拢给抬进了院子里边。
人参几个还有些楞神儿,几个婆子在她们胳膊上拍了拍。
一脸的菊花皱褶都笑开了。
“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第116章
她们只是热情了些。
米福夫妻两这院子小,邻里家的婆子们帮着把箱拢给抬进了门儿,抬头就见那米衙役的姑姑正抱着孩子说着话,看模样,是极为喜爱这孩子的。
米仙仙确实是欢喜,她膝下没姑娘,平日里见了小姑娘们心里也是很欢喜的,若不然就不会留赵海棠在何家了,何况这孩子还是她米家的孩子,如今模样还瞧不出来,但她爹娘都不是个丑的,以后大了也差不到哪儿去。
“对了姑姑,你说这孩子叫甚么?”米福问。
他一直我闺女我闺女的叫,这会儿突然想起都没个名儿的。
米仙仙:“……”
这话不该是她问的吗?
他的闺女为甚么要问她名字?
“你跟庐月没给孩子取名儿?”
她记得她当年生大饼几个的时候,还在肚子里名儿就取好了,也是她怀着人的时候馋饼,便给取了个小名儿,正好有兄弟几个,便凑成了几个饼,成了饼兄弟,到四饼的时候,她倒是不馋了,还以为会如愿生个姑娘出来,结果还是小子。
米仙仙估计,她小儿子,估计在娘胎里就懒。
不说大名,这小名总是有的吧?
“想是想了,就是挑不出来。”米福老老实实的交代:“而且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想着干脆等出生后再取。”
如今孩子出生了,他还是半点头绪也没得。
米仙仙问他:“你是不是也没给家里报个信儿。”
不是疑问,是肯定。
米福不啃声了。
不过米仙仙也早有预料,来之前已经命人给米家带去了信儿。
“这名字的事等庐月醒了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尽快给定下来,过几日洗三,满月,这摆酒席面儿,你衙门的兄弟,这四周的邻里们都得上门,总不能到时候大妞大妞的喊吧。”
提及大妞这个名儿,她便想起了三妞。
米馨没回米家前,在王家便是连个大名儿都没得,只王三妞王三妞的喊么。
米福显然也想起了这茬,忙点头:“行,等庐月醒了我跟她商议商议。”
但米仙仙怀里的小娃却等不及了。
她红通通的小鼻子先是皱了皱,接着张着嘴开始汲,好一会没吃到奶,细声细气的哭了起来。
米福急得很:“姑姑,她、她这是怎么了?!”
米仙仙白了他一眼:“还能有甚么,这小孩哭不是饿了就是尿了拉了,总归是这几样,你闺女这是饿了,你去瞧瞧庐月醒了没,我们小姑娘要吃奶。”
米福立时跑回房里,好一会才转出来,小丫头的哭声已经大了起来。
“姑姑,小月怎么也叫不醒。”
稳婆接生见得多,说道:“床上那位小娘子是脱力了,她骨架小,遭了些罪,又是头一胎,难免得多睡些个时辰。”
生孩子哪有不吃点苦的,米仙仙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便让米福去牙行请个奶娘来,先喂两顿,等庐月醒了下了奶在把奶娘送走,米福得了吩咐,立时又跑了出去。
何家带来的箱拢已经尽数放在了院子一角,人参几个丫头都不必说,一人找了个位儿,没一会儿这家里里里外外便妥当了,脏了的布条尽数放在一边,屋里洒扫了干净,邻里们送来的礼也分着归置着。
一样一样的,半点也没有先前的杂乱无章了。
稳婆在一边儿不住点头。
果然这家里有个长辈坐镇便是好的,年轻人知道甚么的。
见已经没了活计,稳婆也告辞了。
“玉竹,给稳婆拿块儿银子,包一包糖果一包点心。”
在普通人家眼中,这可是重礼了。一块儿银子,那也是三五俩的。
稳婆直说:“使不得使不得。”
玉竹放她手中:“拿着吧。”
“那、那我老婆子便厚颜收下了,多谢夫人了。”
除了稳婆,其他帮着搬了箱拢的婆子,米仙仙都让人送了糖果和糕点,把人客客气气送走了,这才让人关了门儿。
她这一手大方,直接让四周都直了眼。
先前还说人是小衙役的再也说不出口。
小丫头哭了好一会儿,米仙仙便抱着人哄着,人参见状,道:“夫人,不然让奴婢来抱小小姐吧。”
“不用,我还抱得动。”
她除了抱不动小儿子四饼,这么个刚出身的丫头还是能抱得动的。
好在米福很快带了奶娘回来,这丫头总算是不嚎了。
庐月这一睡,便睡了三个时辰。
夜里,何家人在一块儿用膳。
几个孩子一进厅,发现除了桌上摆好的饭菜外,一向坐在上首的爹娘没见了人影儿,甚至连娘身边的几位姑姑也没在。
“爹娘还没来不成?”
都是懂规矩知礼的,爹娘不在,便是早就抱着自己小肚子喊饿的四饼也不会先上桌。
常婆子亲自端了最后一道菜上来,见他们站着,忙道:“几位公子怎的还站着,快坐下,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四公子,你瞧瞧,西湖醋鱼,足足两尾,可劲儿让你敞开了吃。”
香气涌入鼻息,四饼把自己埋在臂弯之间。
表示不受诱惑。
二饼背着小手板着小脸儿:“常嬷嬷,你不知道,俗话说:爹娘在,儿女不能越过他们……”
“可夫人不在府上啊。”
常婆子说:“夫人临走时还吩咐厨房给你们多上些菜,说你们正长身体的时候。”尤其还有个吃得多的赵海棠在,何家以往一月买一回米,如今是半月买一回。
二饼板着小脸儿不吭声了。
三饼倒是问:“我娘去哪儿了?”
有他们几个儿子在,米仙仙每日都是陪着他们一块儿用饭的。
这是爹都没有的!
常婆子想了想,才说:“听说是夫人娘家谁生孩子了,夫人听了便带着几位姑娘去了。”
何越:“是米家表哥,定是表嫂生产了。既然娘不在,咱们用饭吧。”
爹娘不在,他很有大哥自觉的安排。
赵海棠在何家的日子不长,还有些不解:“咱们不等了?夫人不在,那大人呢?”
四饼已经在他大哥的安排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还扯了赵海棠一把。
看在都这么能吃的份上。
“我爹你就别管了。”
他娘都不在,他爹是肯定不会在的。
习惯了。
赵海棠头一回知道,抬头见几个公子已经慢条斯理的用起了饭,也只得跟着拿起了银箸,敞开了肚子吃了起来。
一碗,两碗,三碗,四碗。
等她放下银箸,桌上已经风卷残云,只盘中留了些油滞。
何越兄弟三个早早就用好了,净过手,端坐在一边,唯一还捧着碗的四饼一脸呆滞。
他碗里还有半碗饭,但桌上的盘子却空空如也。
“海棠姐姐,你不说以后用饭会让着我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赵海棠忍着喉头的饱嗝,用尽儿憋了下去,垂着脑袋:“四、四饼弟弟,都是我不好。”
饭菜这么香,她实在没办法想别的。
四饼满脸悲愤:“常默默,再给我上一盘菜!”
何平宴是下了衙不久后就到的米家。
天色昏暗下来,大街小巷都挂上了灯笼。庐月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她四处张望,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孩子,孩子呢……”
米福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鸡汤,见她醒了,把碗搁在桌上,把人扶了起来:“小月,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得找大夫来了。”
庐月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问他:“孩子呢?”
一说起这个,米福脸上顿时愁了起来。
“怎么、怎么了?”庐月很是忐忑,紧紧拽着他:“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她激动得很,米福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你想茬了,是姑姑。”
他姑姑打从抱上了孩子后,如今是抱上瘾了,连手都不肯放一下,他这个亲爹都抱不到。
这世上还有自己亲爹不能抱自己闺女的?
他便是。
米福倒是想跟他姑姑好生说道说道,但谁知他这位当知府大老爷的姑父也来了,一副任由他姑姑的模样,他刚要开口,那眼中的冷刀子就看了过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可不是胆小怯懦,只得跟庐月小小的抱怨几句。
庐月全然不觉得有甚么不好的,听了后反而还劝他:“姑姑喜欢那是好事,姑娘以后都是在咱们家中长大,又不是在姑姑跟前儿长大,姑姑见得少,还不让人多稀罕稀罕?”
米家最出息的就是这个姑姑了,她稀罕她闺女,只有对闺女好的。
米福:“不说这个,小月,咱们闺女叫甚名啊?”
夫妻两个同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
米仙仙两个是在米家用过了晚食才走的,她进房里给庐月说了几句。临走,当着米福的面儿,掏出一份契约递给他们。
庐月接了过来,米福倾身去看,顿时脱口而出:“房契!”
他顿时朝门外看去,见门外那高大的身影似乎并没有听见,捂着嘴儿,又悄悄问米仙仙:“姑姑,这个我姑父知道吗?”
“你看看你甚么样子!”米仙仙嗔了句,很是骄傲的抬着小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