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本事的人哪个不是扮猪吃老虎。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整天上蹿下跳,被人三两句话就激得找不着北。】
陆时秋总觉得四乙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他没再搭理系统,拧着眉,跟在两个哥哥身后。
到了住的地方,陆时秋整个人都惊呆了。
一间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一张四尺宽的木板床,能走动的空隙尚不足三尺。
“这地方咋这么小?顾家就这么抠搜?”
这床勉强睡两个人,睡在边上的人还得担心会不会掉下来,但睡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
陆时春打开门,亮出门后的木板子,又从床底抽出一个条凳,“用这些板子扩一下,就能睡了。”
说着话,陆老头抬了抬手,制止他们谈话,“咱们先去打饭。”
说完,陆时秋从床底的包袱里找出三个木盘子。上面好几个坑,看样子是往里面放菜的。
陆时秋坐在床上,没一会儿,陆老头三人就回来了。
盐俭县这边的主食是面食,多数是馒头和煎饼。
他们每人碗里是两个馒头,两个煮熟的红薯,咸菜,白菘(大白菜)和萝卜炖肉。
“咱们去的晚了。好肉都被打走了。”陆老头有些可惜,把自己的盘子递给陆时秋,自己拿了个馒头啃。
“这边的伙食还挺好。”陆时秋都有些惊讶了,居然还有肉菜。
他可是听他两个哥哥说过那些地主老财恨不得只给喝他们清水。
陆时春坐下来,让亲爹跟他一起吃。
陆时春乐道,“你知道那片地是谁家的吗?”
陆时秋摇头,“谁家的?”
“县令家的。”陆时春乐道,“前几天,我还看到县令家的老夫人来看过,听人家说是她让福管事让咱们每餐加一顿肉的。那老夫人才是真正的善心人。”
说实话,大锅饭做出来的菜不怎么好吃,但谁让这些菜有油水呢,陆时秋吃得津津有味。
“这边长工只要肯出力,一天能挣到三十五文。”
“那你们呢?”
“咱们是短工,一天也能挣三十文。不过那也比其他家好。咱们每个月还有一百文的住房费呢。”
陆时秋了然,怪不得他们住这么窄的屋子,他拧着眉,“那别人也不像你们干得那么晚,天黑了才放你们休息。”
“哪里呀。”陆时春摆手,“他们这边不是按天的,是按照量来的。想挣多少钱,就让福管事给你划地方。”他笑了起来,“离家近的,还会让婆娘孩子过来帮忙。”
陆时秋想了想,他娘说的对,于娘子想找个能养家的男人,在娶到他之前,他怎么得也得装装样子,等娶到了,家里那么多人还能饿死她们不成?想通了之后,陆时秋咬咬牙,“爹,要不然我也留下干吧。”
陆老头差点呛着了,抬头看他,“你?”
不是他看不起,老三居然肯吃苦了?这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陆时春和陆时夏也是大睁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陆时秋看了眼大哥和二哥,欲言又止。
陆老头见此,哼了哼,猜到他还没打消娶婆娘的念头,却也没主动戳破。
当天晚上,陆时秋跟着他们一起挤一屋。
本来床就小,三个人挤就费劲,又多了一个人,哪怕是侧着身都不够。最终只能横着睡,一边两个,坐着靠墙,上衣也不脱,才勉勉强强睡得下。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陆时秋没有去卖货,让大哥带他去找福管事。陆时春着急干活,扛着锄头走了。
福管事看了眼他的身板,“行,你今天就来干吧。我让伙房给你多做一份饭。”
见他要走,陆时秋忙道,“福管事,我从家里带了些蛤蜊干,你们这要吗?”
福管事一怔。
“蛤蜊干也是肉菜啊,价格还比鸡便宜多。而且没有骨头。”
这时代的蛤蜊确实很便宜。一来是打渔不像种地,不需要成本,出海,好的时候,一天能打两三百斤,再差也能有一百五十斤。二来是蛤蜊只需要晒干就能卖出去,不需要用盐腌。
凡是用盐腌的东西,价格都会比本来东西贵三倍。这也是鱼干卖的极贵的主要原因。
福管事低头看向他的竹篓,伸手往里抄了抄,一点水份都没有,抬头看着陆时秋,“多少钱一斤?”
陆时秋眼睛一亮,“十文一斤。”
外面的贩子到他们村只给六文,但他这是运到城里,价格肯定要翻一翻。
福管事听到这个价格直咂舌说贵,手上摸着东西嫌弃不已,“你这也没油水。这样吧,八文一斤,每个月月底给我送两百斤,直到稻子栽完为止。”
陆时秋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哪里知道做生意的道道。虽然他想让对方再加点价,但是又怕对方不肯要,咬了咬点头答应,“好,就按这个价。”
陆时秋这次带的货比较少,“蛤蜊只有四十斤,过两天,我再回去运。还有些鱼干和虾干,你要吗?”
福管事又问了两样价格,拧着眉,想了想还是要了。只不过还是给砍了些价。
陆时秋忍不住露出笑模样。
福管事让伙房秤了重量,报上价格后,“978文。你给抹个零950吧。”
这一眨眼就去掉28文,三四斤蛤蜊干没了,陆时秋吓得不轻,连连摆手,“这可不成,我大老远运过来,还得加车钱呢。”
福管事细想了下,“那就960吧。你让一步,我让一步。”
陆时秋还是摇头,“真不行,太多了。”担心他不要,又加了一句,“970文。最低价了。”
福管事不满意,“0不吉利。不如8好,发嘛。给968文。两文钱就不要讲了。”
陆时秋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福管事当场给他结了钱。
陆时秋接过一两银锭和一袋铜板。回头看了眼福管事,这么大的管事咋还这么抠搜呢。他也不怕别人瞧不上他这副小家子气?
不过仔细想,像这样会给雇主省钱的下人,他也乐意雇。
陆时秋心情格外好,他卖的价格比在家贵了一小半。每次两百斤,就是多赚四百文,去除车费,还能有三百多文。还有五次机会,那就是一千五百多文。。
陆时秋头一次觉得挣钱这么容易,乐得差点疯了。
“四乙,你看到没?我要挣钱了。怪不得于大郎能盖得起三间大瓦房,他可真赚啊。”
【不见得。他运道不好。之前的县令是个糊涂官,盐俭县是土匪窝。他好几次货都被土匪抢了去。】
陆时秋揣着银锭子用大拇指蹭了又蹭,他还是头一回碰到银子呢,“那是他没福气。你看我刚要做生意,县令就换了。”
【宿主,县令去年就换了,在你做生意前头。】你别太自恋了。
陆时秋也不生气,“总归我是赶上好时候了。”
这话系统没法辩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19 22:42:54~2019-11-20 17:4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莉bel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陆老头得知三儿已经把海货全都卖给了福管事,比陆时秋还要激动,“福管事真是个善心人。他肯定知道咱们这些短工有难处。”
陆时秋撇了撇嘴,把福管事砍了好几文价格,然后还要抹零的事说了。
陆老头却也不生气,“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陆时秋没把钱交给陆老头,“我回去就用这银子跟人收货。到时候直接赚差价。”
“钱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陆老头抽了口烟袋锅子,侧头问他。
陆时秋喜滋滋点头,“还差点。”
于大郎收货,经常赊欠货款。换成是他,村里人未必肯。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陆老头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陆时秋眼急手快,一把夺过钱袋子,数了两串,又扔了回去。
要是往常陆老头肯定追在他身后讨要。但这次没往回要,转了话题,“那你还在这干嘛?”
说实话,做生意来钱这么快,陆时秋还真不想留在这儿灌水洗田。
但是他之前都答应福管事了。担心自己在福管事那边印象不好,所以咬咬牙还是按照先前计划来,“留下来。”
陆老头松了一口气。陆时秋又把今年少交税的事情说了。
陆老头眉眼含笑。只是他为人严肃,比陆婆子看起来拘谨许多。
陆时秋见陆老头心情好,三言两语就把于婆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没敢说是自己自作主张坚持要告官,只说刚好有捕快到他们村办事,正好撞上了。
陆时春和陆时夏面面相觑。
陆时春嘀咕一句,“于婆子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老头嗑了嗑烟袋锅子,叹了口气,“于娘子糊涂啊。她把婆婆告了,她自个倒是出气了,她三个孩子以后还怎么说亲呢?”有这么个狠心的娘,别家会不会怀疑她闺女的人品呢。糊涂啊,糊涂。
陆时秋有些心虚,把脸扭到一边,一声也不吭,心里也难得反思了下自己。
当天下午,陆时秋就跟着大伙一块干活。
陆时秋巴巴凑到陆老头身边,四下瞅了瞅,小声把自己要娶于娘子的想法跟陆老头说了。
他的名声太差了,但于娘子对他家老头这么信任,说不定由老头子去说合,这事能成。
陆老头挖土的脚顿住,像个木桩子杵在那里,思量半晌才侧头问道,“你真想好了?不过继你侄子?”
娶寡妇可以,但是寡妇的孩子身上又不流他的血。陆老头不明白老三为什么不愿过继侄子。
陆时秋把之前说服陆婆子的那套拿来说服陆老头。
陆时秋的未来可以说是陆老头的一块心病,日夜折磨着他。
要是他当初不坚持让老三出海去找老大他们,老三后来就不会自暴自弃了。
现在老三想要娶婆娘,完全合情合理。
他不想让老三糟蹋黄花闺女,但是寡妇带着孩子,不失为一个选择。
于娘子有仨个闺女作为依靠,将来留下一个招赘,老三也能有人养老送终。
最主要的是于家根本不稀罕闺女,陆老头也不怕于家人会来抢。
要搁以前,陆老头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但是于娘子刚把于婆子送官,名声还搞得那么坏,陆老头心底有点介意,“他娘那么狠,你就不怕再养出个白眼狼出来?”
说实话,陆老头自问看人很准,他对于娘子的印象一直很好,老实本份,勤恳持家,也不多嘴多舌,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但是于娘子把婆婆告到坐牢这事,那就是颠覆他的认知了。好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陆时秋脸上有些热,他之前推到于娘子身上只是不想被打,但他没想到他爹却介意这事儿,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不是她要告,是我给她拿的主意。”
陆时秋往后退了两步,讪笑两声,“我就是看不惯那于婆子倚老卖老害人。就该让她长长教训。”
陆老头差点气了个倒仰,恨不得给他一锄头。他还没把人娶过门呢,居然就敢替人家拿这么大的主意。
“你怎么这么糊涂!等村里人知道你向她提亲,旁人会不会以为你俩早就有什么猫腻?咱们陆家清白名声都被你一人毁了。”陆老头脸色相当难看。这瘪犊子胆怎么那么肥呢,连这种主意都敢拿。
被亲爹恨恨瞪着,陆时秋丝毫不当一回事,吊儿郎当道,“我管别人做什么。他们是我爹还是我娘啊。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我只要我自个心里舒坦就成。”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陆老头指着陆时秋的手都有些哆嗦,“人活就为一张脸。你为自个心里舒坦,连脸都不要了?”
陆时秋撇撇嘴,“爹,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还有脸似的!”
陆老头:“……”
这瘪犊子就会气人。歪理还一套一套的,陆老头说不过他,突然福至心灵问,“你想留下干活,是不是想表现给于娘子看?”
陆时秋嘻嘻笑,“什么事都瞒不过爹。这事,你同意不?”
陆老头被儿子的厚脸皮弄得没着了。于娘子纯粹是被老三给坑了呀。他都能想像于娘子在村里的名声得臭成什么样。除了改嫁这一条道,再也没有别的出路。偏偏她还要带着三个女儿一块改嫁,连个好人家也说不了。这孩子怎么竟干糊涂事呢。真是愁人!
陆老头越想越气,又不能打儿子,吭哧吭哧埋头刨地,动作太急,差点刨到自己的脚。
过了半个时辰,陆老头才给答复,“只要于娘子同意,我随你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得跟人家说清楚,可不能瞒着。”
陆时秋点头,“成!”
陆时秋在这边待了两天,干活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大哥二哥,但到底是真的在干活,不像以前只知道混日子。
村里人瞧见了,也都赞他一句,懂事了。
到了第三天,陆时秋向福管事请假,坐牛车回了村。
陆婆子正在家里晒海货,见他回来,忙过来,“见到你爹了吗?他过得怎么样?”
“好着呢。他们那儿的伙食特别好,他们还胖了呢。”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他们家靠捕渔为生,家里没有地,平时吃的都是粗食,喇嗓子的那种。
顾家给的馒头却是半粗半细,口感比家里的好很多。最重要的是量也特别实在,成年男人都能吃得饱饱的。
可惜陆婆子一点也不信,她以前又不是没去打过短工。
别说没有馒头,抠门的甚至只有一碗稀的。饿得她前胸贴后背,大病一场,挣的钱还不够医药费的。后来她就再也不去打短工了。
陆时秋没注意亲娘的脸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