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稀奇的,一位男歌手的专辑,名不见经传到她从未听说过。分一只耳机来听了几句,口水歌的普通水准,音色也不怎么具有辨识度。倒是VCD里的MV,虽然服化道都极有年代感,出镜的这男歌手却英俊到让人过目不忘。
沈渔问陆明潼,你偶像?
他不说话,按了暂停键,扯回耳机,让她赶紧出去,别打扰他。
沈渔从置物架上拿起那VCD,亚克力外包装满是划蹭痕迹,那里面附赠的歌词页,也因为多次折叠,边缝重度磨损。唯独封面上穿一件宽松牛仔外套、理着二八分中长头发的男歌手,还是英俊得超越了时代。
真没想到,辗转这么多年了,陆明潼还保留着。
沈渔盯着看了片刻,莫名觉得,这男歌手的眉眼有些眼熟。
门口脚步声靠近。
沈渔合上外壳,问走过来的人:“你还粉着这个人呢?”
陆明潼不回答,伸手轻轻巧巧地自她手里抽回VCD,放回到置物架上,顺便嘲她:“还有心思操心别人。”
他洗过澡,只穿深灰色的短袖T恤和裤衩。室内虽然开着空调,但仅能感觉到一点热度。他纯粹是仗着年轻不怕冷。
陆明潼自己去床上躺下,靠着床头,架着腿玩起了手机。
沈渔还站在置物架前面,莫名有点被他晾着的难堪。她不知道怎么是好了,本来气氛就诡异,自己是硬着头皮才留下来的。
她犹豫片刻,抽了一本书出来,退后一步坐在床铺的一角,摊在膝盖上。
她哪里看得进去呢,不过为了排遣这窘迫的气氛。
看一行漏一行地翻过了一页书,顶灯突然灭了。
沈渔吓了一跳。
是双联控制的,床边还有一个开关。陆明潼将其揿灭,黑暗里笑了一声,“我不叫你过来,你就在那里看一晚上?”
沈渔被尴尬笼得脸发热,“……你能不能要再戏弄我了。”
“过来。”
沈渔合上了书页,磨磨蹭蹭的不肯动。
陆明潼没耐心了,翻身下了地,赤脚走过来,抽了她手中的书,“啪”一声扔到书桌上。
紧接按她肩膀,往后一推,携一道黑影覆压而下。
来吻她,暴露他并没有那样淡定,因为他自己先乱了呼吸。
沈渔对目前形势发展无法预测,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只是他口腔薄荷的清凉,和身上潮湿清爽的沐浴露香味,都让她一瞬间神思迷离。
理性延迟了一步才归位,沈渔还是伸手去推他肩膀,都不甚肯定,自己拒绝得是否足够坚决。
但陆明潼停下来了,搂她到铺着枕头的那一侧躺下。
面对面的,他盯着她看了好久,盯得她想翻身躲避的时候,忽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往下探,叫她难堪又觉有背德感地请求:“帮我。”
沈渔蜷缩抗拒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掰开,逼她去触碰。
她坚决地往后缩,与他的力道僵持,“我不知道这样算什么……你会让我厌恶自己这样黏黏糊糊。你不讨厌我吗?”
“你怕我讨厌你?你不是一直巴不得我离你远点。”
“我当然怕……想让你离远一点,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意志力有多薄弱啊。”
“薄弱?我看你坚定得很。”他轻哼一声。
然而,她话里患得患失的情绪,还是安抚到了他,让他也愿意放低姿态的,再同她说两句真心话,“我确实讨厌你的不干脆,可是……”他抱着她,呼吸都是在她耳边的,“我知道自己爱的是个普通人,当然会有普通人的恐惧。每当你往后退的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毕竟,要去直面那些压力的人是你。”
沈渔顷刻就动容了。
他继续说着,沉沉音色极具蛊惑意味:“我答应了暂时不再纠缠你,就一定做到。从明天起。但今晚,你先给我一个念想,好不好,姐姐?”
“……”
陆明潼轻易地掰开了她攥紧的手,然后,自松紧带里送进去,让她握持。
沈渔面红耳赤:“……我不会。”
他笑一声在她耳边,语气坏得可以:“我教你。”
整个过程,沈渔都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愿意分辨,先前和现在,哪一个叫她更难堪。
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十分激动,仅从他节拍凌乱的呼吸就能察觉。
最后那个瞬间,他扳过她的头来狠狠吻她,手团住她的手指,给她施加更快更重的助力。
他在她的呼吸里闷哼一声,交代了。
沈渔沾了一手,不知道怎么办。
听见黑暗里他深深呼吸,待气息匀了几分,扬起手臂打开了灯。
她在骤然亮起的光线里别过脸,不想跟他对上视线。
陆明潼轻笑一声,下了床,拿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扔到她手边。
他出房门,半刻,浴室响起水声。
沈渔尴尬地抽纸巾擦手。
没一会儿,陆明潼回来了,他似乎洗了一把脸,脸上还沾着水,戾气尽消了,眉眼舒朗。
阖了房门过来,再往她手边丢一样东西。
这回是湿纸巾。
床垫往下陷了陷,陆明潼在她身旁坐下,扯出一张湿巾纸,抓着她的手指,仔仔细细帮她擦拭。
她始终低着头,不去看他。
他却就这样探过来,自下方往上看,去找她的视线。她要偏头闪躲,他飞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说:“这么害羞,你跟陈蓟州难道没……”
“闭嘴!”
“葛瑶姐还送你情||趣……”这一句,到底带上了些没能掩饰的酸味。
沈渔要疯了,径直去捂他的嘴,发现他脸色一黑,又赶紧拿开,嗖嗖扯出几张湿纸巾,低下通红的一张脸,继续擦手。
该怎么跟他说,是因为跟葛瑶委婉提及过,和陈并没有什么愉悦感,反而觉得又有负担又疼痛,葛瑶才送她这些东西,叫她学着探索、取悦自己呢。
陆明潼扔掉废弃的纸巾和湿巾纸,再回到床上,关上了灯。
结束了今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他只想好好地抱抱她。
沈渔的思绪在黑暗里,在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里缓缓沉陷。
他告诉她,虽然她还是拒绝了他,但今晚他很开心。
“为什么……”
“因为你用各种前后矛盾的大道理来搪塞我,却不肯撒谎说你不喜欢我。”他笑着,转而又三分骄矜地说,“这么看来,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几句话就让沈渔又有泪意。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优柔寡断的一个人,他们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全是靠陆明潼义无反顾、飞蛾扑火地走向她。
陆明潼却说,不是这样的,“因为某人总是心口不一,言行相悖。”
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有这些优柔寡断,而是干脆地将他划入敌方阵营,他再偏执、再能屏蔽自己内心的非议,也断然不会一条路走到黑了。
“我知道向你发出声音,是不会没有回声的。”他这样说道。
不舍得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得一分恩便要偿还一分的恩,这就是他看中的、喜欢的姐姐。
“……求你别再这么叫我了。”沈渔将脸深埋下去,“你给我了加了一百层滤镜,我根本没你说得这么好。”
“我对你并没有滤镜,我说过了,这就是你唯一的可取之处。”
“……”
她的感动真是一秒破功。
沈渔被抱在怀里,让他身上清爽且蓬勃的气息笼罩着。
她很肯定自己快要倒戈向他了,就差那么一点……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差在哪里的一点。
沈渔沉默了好长时间,陆明潼以为她睡着的了,轻轻地抽出压在她颈下的手臂。
手肘撑起,去给她掖被子的时候,却与她睁眼的视线对上。
“……大半夜眼睛睁这么大吓谁?”陆明潼伸手去蒙她的眼睛。
她睫毛在他掌心里眨,突然说:“……陆明潼,我不想跟你不清不楚。想有名有份,有因有果,有始有终。甚至还想,求个两全。我是不是太贪婪了。”
这话,简直比“我爱你”更让陆明潼心脏滚烫。
他手没有移开,就这样蒙住她的视线,低头落一个吻在她唇上,“贪婪不贪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始,就不会有终。”
“我等你勇敢一点。”
第33章 拥你于深谷(01)
工作室完成了年前的最后一单, 进入冬歇节奏。
沈渔拾掇东西去了爷爷那里。
然而屋里并不像往年那样,让提前置办的年货堆满, 和左邻右舍张灯结彩的景象相对比, 萧条得有几分反常了。
爷爷坐在客厅喝茶。
他这些年勤勤恳恳地戒着烟,除了喝茶, 没再有其他爱好。
他好像就等着沈渔回来, 没待她屁股坐稳,径直说道:“小鱼儿,往你爸那儿去一趟吧。”
沈渔条件反射地答:“我不去。”
爷爷啜饮一口茶, “你爸昨天来电话了。他做了个胆结石手术,在家将养, 原本请了个钟点工, 家里有事提前回老家去了。你过去看看吧。”
“我不去。”沈渔还是这句话, 提着行李箱便往自己的卧室走。
沈爷爷跟进来,看她摊开了行李箱, 衣服一股脑地丢去床上, 明显带着情绪。
爷爷站在门口劝说, 语气也是淡淡的, 他知道沈渔有心结,但不想让她以后为该做的事情没做而后悔:“爷爷还不知道你,多容易心软的一个人。他再怎么混账,也是你爸,又在年关,真忍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就去看看吧, 也算是尽心了。”
沈渔不接腔。
第二天早上,沈渔收拾了些必要东西,跟爷爷打过招呼以后,自驾过去了。
印城相距南城三四小时车程。
沈渔知道沈继卿居住的地址,但之前从没去过。这些年,只过年或是爷爷生日的时候,沈继卿才会回来。
父女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沈渔也不觉得,自己和沈继卿还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沈继卿在一家民营玻璃厂做机电工程师,住的是厂区附近的员工宿舍。他是高级工程师,分到的宿舍条件也不差,两室一厅,装修风格虽然简单,但自带家电,用以居住绰绰有余。
沈渔叫爷爷给沈继卿提前打过招呼,不过沈继卿对于她的到来,还是明显受宠若惊,迎她进门的时候,很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做的是腹腔镜微创,但多少也是个不小的手术,术前术后禁食,医院里熬了四五天,人是瘦脱了相的憔悴,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随时要松脱下来。
因受伤口牵引,沈继卿微微佝偻,要去倒水。
沈渔拦住了,“你歇着吧,我自己来。”
她话里没什么情绪,至少没带明显的抵触情绪。
但还是让沈继卿觉得惴惴不安,语气不由带几分小心翼翼,“那小渔你先坐着歇会儿,不忙……”
屋里雪洞冰窟似的,没一点节庆该有的模样。
沈渔放下东西,问明白附近超市和菜场的所在,出门去了。
一小时后,拎回来几大袋的东西,稍作整理,就挽一挽衣袖,去厨房做饭。
她实在厨艺有限,开个视频边看边学,最后捣鼓出来一锅鸡汤,一盘虾仁炒芥兰,一盘番茄炒蛋,好歹卖相上过得去。
三个菜端上了桌,盛饭,喊沈继卿来吃。
饭桌上两人始终是沉默的。
沈继卿寒暄似的问两句开车过来累不累、年后初几上班这类的,被她淡淡几句打发了,也就不好再开口。
他心里惭愧得很。
女儿远道过来,他术后还未恢复,只能在这屋子里拘着,连带她出去逛逛、略尽地主之谊都做不到。
饭后,沈渔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他缓慢地走去门口,对她说:“城西有一家奶茶店倒是不错,小渔你下午自己去逛逛吧。”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好这些。
沈渔动作不停,半晌才“嗯”了一句。
沈继卿需要静养,饭后也有午休的习惯,便将钥匙交给了沈渔,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沈渔对逛不逛街兴致乏乏,但恐怕还得去一趟超市,买些必需品。
她出门前去了趟洗手间,因比方才急匆匆的多了些闲暇,是以才发现镜前的搁板上,放着新的口杯、牙刷和牙膏;架子上,也挂着簇新的,吊牌都未拆下的毛巾和浴巾。
她略有几分惊讶。
沈继卿行动不便,还能想着替她准备这些。
沈渔往旁边卧室走,沈继卿的房门忽地打开了。
他对上沈渔没甚表情的脸,指一指她房里,“床单被罩都是新的,也洗过了,找一位同事借的,原本也是为他读高中的女儿过来住准备的。你自己铺一下,要是被子不够厚,你跟我说,我再找同事借一床。”
他语气里,充满了说得不清楚,唯恐她不放心,说得太繁琐,又唯恐她不耐烦的小心翼翼。
沈渔说:“知道了。”
“那我睡了,你出去要是找不到着路,给我打电话。”
“有地图呢。”
“哦……也是。”他笑了笑。
除了出去买东西,沈渔几乎不怎么往外跑。
这厂区在郊区,很是偏远,往市区里还得开车。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意思。
她带了笔记本电脑来,看看视频,玩玩手机,时间打发起来也快。
每天给爷爷去一个电话,催促他,虽然是一个人,也得好好过年,不然让她两头都不放心。
除夕这天,沈渔多弄了几个菜,凑满一桌子。
电视里放点儿应景的节目,她跟沈继卿吃一顿名不符实的团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