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少年——明开夜合
时间:2020-04-03 09:49:00

  不是因为怕被她恨。怕这一回的陈蓟州,是她真心想跟的那个人。
  搅合得她不幸福,不是他的本意。
  吃完饭,大家自发地收拾了餐盘,预备点蜡烛切蛋糕。
  沈渔这时候来了一个电话,说声抱歉,到阳台上去接,顺便关上了阳台门。
  严冬冬专门让人装的封闭式阳台,预备未来养宠物。阳台上铺着防水木地板,支了一套木质桌椅。
  沈渔接完电话,在椅子上坐下。华灯璀璨的夜色,隔一层玻璃也觉得热闹,她呆望着,陷入突然的怅惘。
  直到阳台门被推开,陆明潼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催促,该进去吹蜡烛了。
  沈渔“嗯”了声。
  陆明潼看她兴致不高,问:“电话谁打的?”
  沈渔看向他一眼,“……我爸。”
  陆明潼霎时就沉默了。
  沈渔能够猜到他这瞬间的心思。像被凌迟之人,不得立即了断的那种漫长的痛苦,每到这种合该家人团聚的日子,就会来折磨他;当然,更折磨她。
  几番欲言又止,陆明潼终于问道:“叔叔还在印城?”
  “在啊,就过年回来几天,爷爷劝过他,他不听。”
  “如果是你劝,他可能会听。”
  “我为什么要劝他,”沈渔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不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自己做的选择。”
  她自陆明潼身旁挤过去,越过推拉门,一瞬间就换上笑脸。
  陆明潼望着沈渔去数蜡烛上蛋糕的背影,忽然想问葛瑶,怎么就能笃定赌他一定会赢呢。
  他与沈渔之间,隔的不是万重山,是心头刺。
 
 
第4章 少年心事却起了雾(04)
  吃完蛋糕,六人凑了一局剧本杀,结束就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了。
  大家帮着严冬冬稍作打扫,人困马乏的,准备撤离。
  葛瑶喊了她的土豪老公来接,一辆大奔停在路边,她上车前冲陆明潼甩个飞吻:“有空出来吃饭,我给你介绍女朋友!”
  沈渔手里抱着几件生日礼物,沿着路边找自己的车,一边说:“你跟‘二五仔’关系还挺好。”
  陆明潼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老公开了个网红经纪公司,她也挂了个虚职。我上回去找她,在他们公司里看见很多年轻小姑娘,确实很漂亮……”
  陆明潼已猜到她要说什么的,突然的一转身,“你今天二十六岁,不是四十六岁。”
  沈渔露出困惑表情。
  “三姑六婆才兴给人做媒。”
  沈渔驳他,这是年龄歧视加性别歧视,四十六岁就成了三姑六婆?
  “嗯,确实跟年龄无关。”陆明潼瞥她一眼。
  “你怎么不拿这话去怼葛瑶,是她先提的。”
  “葛瑶是客套话,你是吗?”他神色冷淡,“我才二十二岁,不劳你操心。”
  沈渔估计这话再往下说又要绕到自己身上,及时的偃旗息鼓。
  找到车以后,没等沈渔问陆明潼准备怎么回去,他已率先提出要蹭她的车,反正正好顺路。
  沈渔当即拒绝,可她双手都抱着礼物,且严冬冬送的那一件尤其大,腾不出手去拿车钥匙。
  陆明潼就站在她跟前,好整以暇地等着,吃定她非得找他帮忙不可。
  沈渔瞪他许久,把礼物递给他,“拿一下!”
  车解了锁,陆明潼拉开副驾车门,将礼物往座位上一放,转个身绕去驾驶座。
  沈渔正准备拉开门,陆明潼伸手将她手腕一捉,轻易缴了车钥匙,“我来开。”
  不给她置喙的余地,又说,“你坐着拆礼物去。”
  沈渔:“……”
  也是了解她的性格,毕竟两人认识九年了。
  从前过生日,沈渔最喜欢的就是拆礼物这环,陆明潼见多了她拆一件乐一件的模样,多大岁数都是这样小孩子脾性。
  沈渔率先拆开严冬冬送的那一件,里面是礼盒装的两瓶果酒,包装精美,色彩缤纷,严冬冬还贴心附上一个方子,加两片青柠檬,兑气泡苏打水风味更佳。
  每一年,严冬冬准备的礼物都不会让她失望。
  再拆严冬冬那两个朋友的,一份是一本介绍花艺的书,另一份是护手霜、沐浴露和精油组合的礼盒。沈渔与他们不熟,能收到已是意外之喜。
  最后,再拆葛瑶送的。
  层层叠叠的包装纸一撕开,纸盒上贴着一张葛瑶留的便利贴:祝你和老陈早日结束异地恋。
  等将纸盒抽出来一看,沈渔吓得差点脱手扔掉,急忙把纸盒往回推。
  然而,陆明潼已经瞧见了。
  一个情|趣用品套装,一共三件,样式各不相同。
  他默默地转回目光,当没看见。
  沈渔把拆开的礼物盒子重新归拢。
  陆明潼这时候开口,“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收,所以就不送了。”
  “你大可以准备一件我愿意收的。”
  “将就没意思。”
  赶在沈渔开口之前,他又说,“今天你过生日,嘴上积德,别说刻薄话。”
  沈渔哑然,“……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脚指头都能猜到。”
  沈渔“哼”一声,也正是因为今天过生日,她才懒与他计较。
  陆明潼不驯服的性格,开车却是极稳当。
  沈渔抱臂靠坐着,手里捏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陆明潼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瞥她一眼,“在等谁的电话?”
  沈渔不答。
  车又开出一阵,陆明潼又恍然大悟似的说了句,“哦,陈蓟州的。”
  “……开你的车。”沈渔沉着脸,把手机扔进了提包里,眼不见为净。
  陆明潼猜对了。
  她不愿做个死鸭子嘴硬的人,为了面子而替陈蓟州说好话打掩护,实话说她很失望。谅解他学业忙,没催过一句要他回南城,但不能她生日还有不到四小时就结束了,他却连条短信都忘了发。
  她觉察到陆明潼在看他,把脸别过去,看向窗外。
  原以为他会落井下石地嘲讽两句,但没有。
  沉默无声地行驶了十分钟,沈渔注意到窗外街景渐渐熟悉,已是靠近了清水街。
  意识到,是陆明潼自作主张了,要先送她回家。
  她张了张口,还是没出声。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车开到了清水街,陆明潼一记熟练的侧方停车,熄了火,在头顶梧桐树落下的阴影里,看她一眼,收敛自己的情绪,去解安全带,“到了。”
  “你怎么回去?”
  “打车。”
  沈渔坐着没动,沉默片刻,“陆明潼,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陆明潼立即不耐烦地打断她,“知道了。”
  “我还没说呢。”
  “‘我们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你不就想说这个?”
  沈渔:“……”
  “还有什么新鲜点的词?”
  沈渔正色,“下一次,陈蓟州回南城,我们请你吃饭。”
  陆明潼拧眉,眼里一股戾色,“作践谁呢!”
  说着,拉门锁便要下车。
  “陆明潼!”沈渔喊住他,“你对外喊我一声‘姐姐’,我始终是认的。这么多年了,我当你是家人……”
  没让她把话说完,他已经下了车,“嗙”一下摔上门。
  沈渔叹声气。
  所以不怪她不放狠话,放了也没用。
  从前就这样,这个人,不管好的歹的,只要是她给的回应,照单全收。养条狗,冲它凶一下它还会呜呜两声以示委屈,多少闹一闹情绪。陆明潼是没有的,仿佛是个痛觉缺失的怪胎,任何恶言恶语都撵不走他。
  沈渔抱着那一摞礼物往回走。
  建筑的一楼临着街,全辟出去做了商铺,要上楼只能先穿一条巷子,从后门进去。
  时间不早了,两侧便利店、理发店正在关门。店主都认识,沈渔沿路打招呼。
  年久失修的石板路,坑洼不平,不知道哪家小孩儿自行车没停好,倒了。
  沈渔抱着东西小心避过,这时候听见包里手机响起。
  她两手腾不开,看前面一家五金店一关门,走过去把手里东西卸在店门口的水泥地上,再赶紧去掏手机。
  然而,并不是陈蓟州打来的,而是陆明潼。
  犹豫一瞬,还是接通。
  陆明潼:“跟你说句话。”
  沈渔隐约觉得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似有重声,转身一看。
  陆明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挺拔修长的一道身影,就站在不远处,街巷昏黄的路灯底下。
  但他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遥遥望着她,声音似流水浮冰,清冽、微冷:“到家以后就赶快卸妆睡觉,别抱着手机苦等。很蠢,不该是你的风格。”
  沈渔正要回一句“你说谁蠢”,他已经把电话挂了,不打招呼,连手也懒招一下,转身就走了。
  -
  第二天早上起床,沈渔看见手机上有凌晨一点多陈蓟州发来的消息,为忙昏头忘记了她的生日道歉,附一个数额为“520”的红包,再贴一张物流截图,给她买的礼物,已经在途中了。
  沈渔领了红包,回复一句“没事”。
  陈蓟州打来语音电话,沈渔接了,开免提放在搁板上,一边洗脸刷牙一边接听。
  陈蓟州温和而歉仄的语气,解释实验出了一点状况,为了调查原因、复现失误,他昨天一整天都耽搁在实验室了,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宿舍。
  沈渔往手掌里挤一泵洗面奶,“真的没事。”
  她确实生受了这份意难平,但昨晚睡觉之前就已经消化掉了。都是成年人,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怄气。本来异地恋,沟通效率和情绪传达会大打折扣,必须得小心维护。
  “我准备过一阵开始看房,”沈渔一边洗脸一边说,“我先选定好几套,你找个周末,飞回来看一看。”
  那边没有应声。
  “陈蓟州?”沈渔疑心是不是信号不好,“……听得见吗?”
  “既是你的婚前财产,你自己做决定就好。”陈蓟州笑说。
  沈渔顿一下,几下冲净脸上泡沫,拿下毛巾擦一把脸,“……虽然是这么说,但你明年毕业之后回南城,不跟我一起住吗?”
  “那好……我尽量抽时间回来一趟。”
  沈渔听出他语气的为难,“还是说,你有其他安排?”
  “没有。”陈蓟州笑一笑说。
  “如果实在忙,我到时候看房跟你视频,你远程看看也行,但今年必须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好。”
  -
  沈渔手里的一单策划,两位新人的婚期临近,这意味半个工作室都得跟着忙起来。
  预订酒店的宴会厅,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十点做完扫除,停止对外开放,第二天中午举办婚宴,十一点开始,便会有宾客陆续入场。
  这意味着,他们只有十二小时的时间用来搭建场景。
  在负责这部分的施工队正式动工之前,沈渔得完成一大堆的准备工作:与酒店管理协调、规划施工时间表,清点施工材料……
  且她是这一单的负责人,还必须在施工当晚整夜留守监工,随传随到。
  然而,好死不死,施工这一天,撞上她的生理期。
  白天吞了两粒布洛芬硬撑着,到下班的时候,整个人已是生不如死。
  这时候,仓管那边打来电话,说准备将材料装车了,跟她再核对一次出发时间。
  沈渔:“不是让你们装车之前跟我打声招呼,我去做最后一次清点吗?”
  那边说:“刚你助理过来清点了啊。”
  助理……
  沈渔说:“你稍等。”
  她先挂了这边的电话,给陆明潼拨去,很快接通。
  跟他核实过情况,沈渔有些恼火,“我没把这任务派给你吧?仓库那边安保严格,晚上八点准时锁门,有几样东西不能全照着预估单上的来,要是少了,唐总出面都没用……“
  陆明潼说: “我知道。都留了余量。”
  沈渔愣了下。
  “你开会的时候不是强调过吗,还分享了你的备忘录。”
  “你……”
  “要是少了,我负责。”
  “你根本负不了责!”
  “沈渔,我就这么不可信?”陆明潼打断她,“我在看着他们装车,等会说。”
  电话挂断了。
  沈渔还觉得惴惴不安,仍打算自己过去一趟。
  片刻,收到一条微信消息,陆明潼发来一张拍摄的照片,仓管签过字的出库单。
  她照着数目核对一遍,确实留够了余量。这才放心。
  半小时后,陆明潼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份外带的晚餐,一杯奶茶。
  他径直走过来,把袋子往她桌上一放。
  沈渔冷冷扫他一眼,“你不应该擅作主张,不出什么纰漏还好,出了纰漏,最后还是我担责。”
  沈渔旁边工位的人吃饭去了,陆明潼把椅子拖过来坐下,似听非听的,丝毫没有受教的意思。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也没化妆,白惨惨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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