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擦着她的肩膀并肩蹲下来。
她大概是早就看着他了,也没有被吓到,扔了手里的野草,用带着青草味的爪子摸了下他的脸,示意他等等,然后偏开头。
“我今晚另有安排,不想回去……是和顾西决,怎么了?”
“哪也不去,就在澜景花园切个蛋糕。”
“不不不,白女士,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你上次放我鸽子也没道歉,我没答应你生日一定会回家啊?”
“……不是,白女士,你上次说要准备的演讲稿准备好了吗?要不你现在就给我电话里说一遍算了,反正大家看上去都在赶时间?”
顾西决听出来,大概是姜鹤她妈打电话叫她今晚回去吃饭,而寿星公本人不大愿意。
他眉眼不动,抬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他的十分钟已经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
姜鹤也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
于是她也不再跟电话那边的人废话太多,含糊地先答应下来晚上会回家呆一会儿,她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手机一收,她凑过去抬了抬少年的帽檐。
他微微眯起眼往后躲了躲,抬起的下巴弧线冷漠又英俊,姜鹤摘下他的帽子,张开手臂抱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草地上。
春天来了,万物勃勃生机,草地上的草碧绿一片,头顶的暖洋洋的太阳,她垂落的发梢带着洗发水的香甜扫过他的鼻尖。
“顾西决?”
她双手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里带着催促的鼻音。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懒洋洋地笑了笑,抬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自己稍稍抬起上半身吻住她的唇,将她的气息尽数吞噬。
他的吻带着比平日里稍急切的温度,力道也大,牙咬着她的下唇磨了磨把她咬得从鼻子里发出“嘤嘤”的哼声,他这才用舌尖,轻舔被他的虎牙咬出一个小坑印的地方。
又痒又痛。
姜鹤有些受不了这样。
他喷洒在她鼻尖的气息都是灼热的,隔着运动裤,她能感觉到他大腿紧绷的肌肉和……
“顾西决?”
她不敢动了。
感受到她不安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过,顾西决本人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上半身和下半身直接被切割开来……
他扶着她坐起来,一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稳,“嗯”着应了声,抬起手用大拇指蹭掉她唇瓣上湿润的唾液。
他目光微沉。
“是有点兴奋,刚才就这样了,”他额头抵着她的眉间,嗓音喑哑,“吓着你了?”
姜鹤想假装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冷静又老练……但是当必须要直面这个平日里她看各种动漫小说看到都不屑再看的正常生理现象时,她发现要做到“自然”,真的很难。
毕竟现在她实打实地坐在那东西上,不得不说,它很有存在感。
“……我建议你冷静一下,”她面瘫着脸说,“不是说出来让你冷静下的吗,还是我们对‘冷静‘的理解意义不一样?”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绷,顾西决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头一偏,脸落在她颈窝处。
手挑开她的衣领,张嘴轻轻咬了下她的锁骨,感觉到怀中人整个僵直,他这才淡淡道:“别怕,我什么都不做。”
他这话大概是有奇效,感觉到怀中的人立刻柔软放松了下来,顾西决有些诧异……他诧异自己在她的眼中多么可值得信赖。
以至于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她也无条件地反射性信任。
得到这一点认识,他的心中已经柔软一片。
抬头阳光下亲了亲她的耳根:“晚上你在家吃完饭,我去接你回澜景花园,我们再继续切个蛋糕?”
姜鹤听到这个,低头看他,对视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
“想要什么礼物?”他问她。
那语气大概就是她想要一架飞机他也能给她买来。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无非是那些,但是介于江市大半百货公司都是顾西决家的,开口要点什么姜鹤也觉得比较没有意思。
她摇了摇头,抓起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下他的手指关节……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她是个恐怖的手控,而顾西决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他被她主动的一咬,咬得嗤笑起来。
抬头见她双眸闪闪发亮地盯着自己,他懂了她的意思:“你不会提出让我他妈把那座冠军奖杯给你捧回来,当生日礼物吧?”
“……不是很符合今日主题吗?”她语气天真。
“决赛在下个月。”他好脾气地说。
“我可以晚点收生日礼物。”她答得飞快。
“……姜鹤。”他稍稍后退,满脸无言地看着她,“你到底是来给我放松的,还是来给我添压力的?”
“你看我哪次考试不拿个前三,直到下次考试刷新成绩前都寝食难安的样子,还不能领悟我比山高 比海深的好胜心吗?”她抓住他的领子,“顾西决,虽然你学习不怎么样,但是我看出来你这箭确实没白练。鉴于我们当初刚认识也是因为我不小心沉迷于你练箭的样子,作为我们交往以来的第一个生日,你送我一座冠军奖杯又有什么不对,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
顾西决一个转身将她位置调转压在草地,舌尖撬开她喋喋不休的唇瓣阻止了她各种强词夺理的碎碎念。
两人的气息于暖阳中混杂成一体,青草好像也变成了他们鼻息的一部分,酝酿成了特殊的甜,在他们交换的唾液中蔓延。
她微微睁开眼,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给给给,你妈的,命都是你的。”
姜鹤满意地笑了,勾唇吧唧亲了口他的鼻尖。
……
这一天,好巧不巧,顾西决在淘汰赛总决赛十六进八里,偶遇上次找他搭腔 企图在他本人面前撬他墙角的钟霆选手。
三十二进十六半决赛中,他的成绩以111环总成绩略高于顾西决,顾西决以下位者身份与他分到十六进八的一个小组。
然后,在这次的比赛中,顾西决宛如菲罗克忒忒斯(*古希腊第一神箭手)上身,十二支箭干净利落,在教练与队友们目瞪口呆的围观中,拿下了116环的惊人好成绩,昂首挺胸闯入总决赛。
射完最后一个十环,少年眉目淡然摘下护指套,对被淘汰后失魂落魄的对手说:“女朋友闹得不行非要看我拿冠军,不好意思了。”
这大概就是杀人诛心。
晚上,顾西决去给姜鹤拿订好的蛋糕。
姜鹤自己回到家里,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姜枭 姜院长都早早在家等了,而白女士……
貌似再次临阵脱逃。
官方说法是,临时来了个重要客户,非常着急一定要去接待。
面对餐桌边略微尴尬的爸爸,姜鹤也跟着尴尬了起来,她面前放着一杯冰块都快融化光了的果汁,水珠顺着杯壁滴落下来,在杯底积累了小小一摊,像眼泪。
七点半时,姜鹤拿起筷子:“不等了,吃饭。”
阿姨把菜拿下去热了一道,菜还挺好吃的,做了姜鹤喜欢的海鲜,是她一惯喜欢的做法……她没有伤心到食不下咽,一边吃饭一边和桌边家里两位雄性生物瞎聊,比如跟爸爸告状姜枭欺负同学的破事儿。
在爸爸严厉地说“姜枭,这样不可以,你下个月都不许碰你姐姐给你买的游戏机了”的斥责下,熊孩子气得嗷嗷叫。
姜鹤低头扒饭,甚至吃了不少。
中间微信还收到顾西决给她发来的蛋糕的照片,背景是澜景花园的那套公寓。
姜鹤的爸爸看她频繁低头看手机,就问:“是阿决吗?”
“对,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他再切个蛋糕。”
“你和他……”
“在一起了。”姜鹤想了下,补充,“纯洁的。”
她的亲爸她还是懂的,这种直男式欲言又止的语气,显然是不想某天在自家医院的妇产科偶遇自己哭哭啼啼的女儿和她亲爱的小男朋友。
果不其然,姜鹤说完,他露出了欣慰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吃完饭就再打个电话给你妈吧,”他温和地说,“实在是不像话了她。”
姜鹤答应了。
吃完饭,又磨磨蹭蹭地吃了饭后水果,一抬头,已经快要八点二十。
家里门外毫无动静。
姜鹤等了十分钟,那种沉默的气氛几乎要将她杀死……意识到自己再不行动就等同于默认让白女士毁掉她的生日,她终于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对面说出“喂,您好”的第一时间,姜鹤的背就僵直了。
简直不敢去看沙发对面父亲期待的目光,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嗓音紧绷而干涩:“你在哪,为什么又喝酒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
余光瞥见她那个平日里简直算得上是儒雅随和的父亲目光立刻沉了下来,姜鹤心中也跟着紧了紧……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总怀疑自家客厅的地暖其实根本没修好,否则这样温暖的时节,她不应该浑身发冷。
耳边,姜枭在大声地问,妈妈是不是又喝酒了,她怎么天天喝酒,今天不是说好回来给姜鹤过生日,她又和谁去喝酒?!
姜鹤偏了偏身体,就仿佛这样能挡着她弟弟的大嗓门。
她听见自己冰凉的声音响起,干巴巴地说:“白女士,我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九点,等到九点我再看不见你,从今以后请你再也不要跟我提任何有关和解的——”
她话还未说完,在她身后,她的父亲站了起来,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嗓音低沉浑厚:“听见女儿说的了吗,白秋棠,九点你若不到家,明天我就让人把离婚协议签字送到你的事务所去。”
此时八点半,距离姜鹤要求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她站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走马灯似的闪回,她一只手握着牛奶杯,对着顾西决的微信憋了半天,也就发出去一句:原来他们已经起草过离婚协议。
—西行:那你怎么看?
—一行白鹤上西行:以前是想这样还不如离婚,我跟爸爸讨个清净。
她一只手打字有点慢,一个“但是”刚输入前面几个字母拼音,她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厨房的时钟,时针和分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角度,定格在八点四十八分左右。
还有十二分钟。
姜鹤轻轻放下手里的牛奶杯,杯底和厨房的大理石料理台发生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泠响,她整个人哆嗦了下,心里猛的一空。
她茫然地看向空无一人玄关方向,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八点五十五分,院子里悄无声息,没有人出现。
八点五十八分,姜鹤听见她爸爸的手机响了,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走出厨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爸打电话,心里还在猜,这次白女士要用什么借口,打不到出租车?叫不到代驾?还是路上堵车?
她正恍惚,就听见她爸叫她的名字,还叫了姜枭的名字,他一边叫他们一边很快地往门口走,并告诉他们一个八点档都不屑再演的狗血剧情。
他说:“交警打来的,你妈的车给同样喝了酒的朋友开,涉嫌醉驾且撞到货车,现在我们要去医院。”
……
好一会儿,姜鹤的大脑都是空的。
姜枭被吓得嚎啕大哭。
邻居家的两位不知道怎么也收到了消息赶出来,顾总黑着脸开出他家的迈巴赫,让他们上车。
姜鹤没那么多废话,跟着他爸跳上了车,又用冰凉的指尖一把拎起她哭到昏天暗地的弟弟的衣领,把他强行塞到后座。
黑云压月的漆黑夜晚,黑色豪车向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第111章 我在
深夜的医院急救科室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有弯折着腰“哎哟”叫疼的老人, 有嚎啕大哭的孩童和他们满脸焦急的家长,还有躺在担架上被送来血肉模糊的人们。
姜鹤他们到医院,正好赶上白女士负责开车的那个朋友宣布死亡时间,冰冷的白布盖上了她的脸。
根据现场跟过来的医护人员说, 她在最后一刻, 是完全违反了常理地把方向盘往副驾驶那边打,所以整个车是标准的正面左侧方45°碰撞,如果这种情况撞的是普通的小轿车, 副驾驶的人最多落个脑震荡。
但是她们撞上满载大货车,整个车头都撞了进去,驾驶座车身a柱严重变形,副驾驶那边是被货车落下来的货物砸到。
人还在抢救室抢救。
除了姜院长换了手术服进了病房,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
顾母走过来握了握姜鹤冰凉的手,想要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了眼顾总,后者目光沉沉地回视她。
姜枭从进了医院, 看见他以前见过的阿姨盖上沾血的白布就开始哭,八九岁的小孩对于死亡的概念一团模糊,完完全全的恐惧笼罩了他……最后顾母不得不先放着相比之下冷静一些的姐姐, 先把弟弟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大概五分钟后,顾西决来了。
来到急救室门前他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放下过其他人。
三两步冲到坐在靠墙椅子上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将蜷缩成一团的她拥入自己怀抱里,只觉得抱入满怀冰凉。
他的心也仿佛跟着一同跌入冰湖。
“姜鹤。”他轻唤她的名字, 明知得不到回应。
指尖托起她的面颊,他稀碎的吻落在她茫然的眼上,大手抚着她的背,他只觉得唇瓣所及之处没有一点人体该有的温暖。
这让他的心脏疼痛到近乎于接近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