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顾西决来示威啊?”
姜鹤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不喜欢你么?”蒋净继续道,“还要把你身边的男生都赶走,脑子有问题?”
这问题提的一阵见血,也比较有攻击性。
要不是这会儿看见蒋净的唇瓣在动,姜鹤都有点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什么意思?”她问。
蒋净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道:“你猜军训那时候,我们为什么打架?”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而试卷落在桌面的一瞬间,他闭上了嘴。
“姜鹤!”
前排的监考老师警告性的呼叫打断了姜鹤还想继续发问的节奏,她哆嗦了下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满脑子的问号,心想蒋净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也莫名其妙的问顾西决打架是不是为了她?难道是出于有什么参考?
她脑子乱了一会儿。
捏着笔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蒋净已经在第三道选择题的某个答案上画了一个勾。
再低头看看她自己的……名字和班级都还没填。
姜鹤:“……”
操!
都是战术!
老阴比!
定了定神,把乱七八糟的怀疑全部扔到脑后,姜鹤扑到卷子上开始做题。
语文考试一般多数考平日的积累,选择题考基础知识,读音什么的倒是不难,姜鹤勾得很快,在试卷上把她认为正确的答案全部圈好然后拿过答题卡,开始瞎涂,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遇事不决就选c。
一个学渣应有的答题卡就这样完美诞生了。
诗词填空,考的大多数是初三的内容,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个小题,考的是《庄子》里的《庄子·天运》篇,要求填写“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邪”的接下来两句。
语文想要拉分,无外乎这种课外建议阅读书目,以及作文。
姜鹤飞快地用有些潦草的字迹在试卷两条横杠空格处填下“云者为雨乎”以及“雨者为云乎”……填完以后还挺得意,悄咪咪回头看了眼。
蒋净已经写到了文言文部分,答题卡填的满满的,除非他是在刚才那两个横杠上骂脏话,否则他肯定也写出来了。
姜鹤:“…….”
仿佛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低头写字的少年笔尖忽然一停,抬起头与她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愣了下后,他冲她笑了下。
压在答题卡上的手挪开了些,还把答题卡往前推了推,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抄吗?给你看。
姜鹤:“……”
现在姜鹤倒是很想骂脏话了,要不是前面有监考老师,她能把桌子掀蒋净脸上,再附赠一句气壮山河 整栋教学楼都能听见的:你他妈看不起谁!
磨着后槽牙转身扑回自己的桌子上写自己的卷子,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放松的轻笑。
差点没被气得心肌梗塞。
第一天考语文,下午是理综。
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数学。
文综暂时不考。
姜鹤安然度过了前面三个科目,英语甚至觉得自己能拿满分……不算作文的话。
谁知道下午被数学杀了个措手不及。
数学原本前面出的题目就还行,有点像第一周学习内容的单元考。
但是翻过来,就发现画风有点不太对。
压轴题有两题,第一题是17年全国卷的集合题型变形题;第二题是三角函数,是要求画坐标轴的,哪怕是a班现在的学习进度也还没有学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个实在是涉及到太后面的知识了,姜鹤只是闲着无聊的时候翻过两下,没有深入的研究过,做得有点磕巴。
做到最后压轴题时,距离考试铃响还有大概四十多分钟,第一个小问题她磨蹭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把题目要求求的那条ab边长度捣鼓出来。
到了第二道题,做了一半有点要歇菜的意思。
看了下周围a班的人,答题卡之后两题都是空着,看着好像也不算焦虑,估计猜到了根本没几个人能做出来。
姜鹤没回头去看蒋净,有了第一天上午考语文的教训,理科更讲究心态,这几天她都没再作死回头挑衅蒋净。
头发都揪下来了一大把,心里砰砰瞎跳……最后她放过最后的大题最后一个小问,同时也放过她自己。
一边琢磨自己写到的这个步骤能拿多少同情分,她扯过了答题卡,开始选择性地在答题卡上乱涂乱画,选择题乱选,填空题不是填“0”就是填“1”,像在写计算机二进制。
创造一个完美的“我认真地在考试我努力在把答题卡填满但是实力不允许”学渣形象。
等姜鹤捣鼓完她的答题卡,考试铃响了,她舒出一口气,大家放下笔站起来,等着老师收卷子。
姜鹤弯腰去收拾她的书包,同时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讨论考试题目。
“哇,最后两题变态啊,那么难!”
“最后一道大题我看都没看,一看就是要设坐标轴的,学期末才涉及的内容啊,用来拉分的吧?”
“我还试着用证全等三角试了下,捣鼓不出来。”
“蒋净,你那边什么情况?”一个a班的女生问,脸上比较放松,显然她也根本没准备把蒋净当竞争对手。
“嗯,”将钢笔收入笔袋,姜鹤身后的男生一脸淡然地回答,“最后一题第二个小题做不出来,我还没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就是第一个小题做出来了。
大家发出赞美的叹息。
与此同时,姜鹤面无表情地将试卷塞进书包里,又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挺直了腰杆从一群拿着试卷急着对答案的a班学生中间挤出去。
引来小阵不满。
“f班的就是拽,填完选择题和填空题估计就能交卷了吧。”
一个a班女生盯着姜鹤出去的背影,有点酸地说,她还没忘记早上送早餐那件事,学校的传遍了。
蒋净一只手撑着桌子边缘,正歪着头看那些人抢他的试卷对自己卷子上的选择题。
闻言笑了笑。
“没有啊,”他淡淡道,“我看她卷子上填的挺满。”
可惜他声音不高,很快被对答案发现自己错了某题在大呼小叫的男生的音量盖过。
考完试,马上跟着的就是国庆放假。
所以虽然只是一个摸底考,但是大家正处于考完试了等着放假的状态!就都很放飞。
顾西决考完试当天有训练,拎了器械就要走出去,临走的时候又被谢辛晨叫住,邀请他晚上一起去夜店。
他犹豫了下原本想拒绝,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劝,其中还有那些那天跟他一起和韦星涛干架背处分的人,按照道理,他欠他们一个人情。
“你检讨书还没写,还出去作死。”姜鹤冷笑着提醒,“国庆放假回来你还要在国旗下发表演讲。”
顾西决看着她。
姜鹤知道他什么意思,拉了下肩上死沉的书包:“我才不替你写。”
“……”顾西决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无奈道,“我妈下午发短信,说家里花过了,让我训练结束回家时顺便去买一点回家替换。”
“然后呢?”
顾西决报了个地址,是他经常去的那家花店的位置,在五中附近的严丰街。
“钱转你微信,”他说,“晚上你来不?”
“哪?”
“月夜酒吧。”
“不去。”
“那你在家无聊顺便替我写下检讨。”
“哪来那么多‘顺便‘!”姜鹤一把抢回自己的书包,冲他嗷嗷,“把我当佣人使啊,给钱吗你!”
“给啊,”他懒洋洋地笑,带着一点痞气,“要多少,信用卡密码给你?”
他身后那些小马仔哄笑中,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
姜鹤“呸”了声跟着踢着正步出去了。
教室角落里。
乔恩兮保持着书包打开一半的姿势没动,像是想到什么事因此出了神。
“恩兮,考完试了,晚上你跟我们去玩吗?”林薇凑过来问。
被叫到名字的小姑娘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软软地笑了笑,小声地说:“不去了,我答应妈妈回店里帮忙。”
“你家开店呀?”林薇惊讶地问,“什么店?”
乔恩兮沉默了下。
来到走廊,目光扫过那群已经在楼下操场闹闹腾腾的男生中间,少年背着装弓械的袋子,背影挺拔高大。
“花店。”她小声地说,“在严丰街。”
第36章 第三次遇见
乔恩兮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考上江市一高, 因为入学考考数学的时候, 她稀里糊涂地涂错了答题卡,又因为这点错患得患失,连带导致后面一天的英语考试迟到。
考完英语那天从考场走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无缘江市一高了, 当时觉得天都是灰的, 开始着手准备江市其他重点中学的入学考。
没想到,三天后她还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翻开来看是恭喜她被录取到新一届高一学生的f班, 乔恩兮来不及欣喜就被困惑所侵袭。
众所周知,江市一高,f班的学生全部都是关系户。
当时她就去问了她妈,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乔母一脸避讳,只是简单地说,有学你就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将一朵开得正好的玫瑰的梗剪过了, 原本一朵哪怕是单独插在花瓶里都可以很好看的主花,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乔恩兮觉得可惜,捡回来自己偷偷养在一个矮胖的花瓶里, 并将它摆在了自己的床头。
她不说也不问,但是她知道,手上这张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大概是和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她见过她的亲生父亲, 是一名西装革履的富有男人,是某个江市叫的上名字的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只是年轻的时候他并不是那么富有,那个时候他拥有的只有他当时的女朋友也就是乔恩兮的妈妈……后来他来到江市打拼,打拼出了自己的新天地,却也弄丢了自己曾经一无所有时,唯一拥有过的东西。
这些年他一直尝试补偿乔恩兮母女很多物质上的需求,乔恩兮手上的录取通知书大概也是他的杰作之一。
严丰街第一街道口往南三百米是江市五中,往北一百五十米,开着一家没有名字的花店。
在灰头土脸的街道和两旁卖快餐的快餐店中间,这间墙面几乎都用玻璃代替的欧式花店有点像落入了泥塘的天鹅,格格不入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每一天,店主都会将新鲜的各种进口花束摆进干净的白色桶中摆在店外,玫瑰花盛开的季节,隔着店三百米偶尔也可以闻到玫瑰花的香味。
店主是一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温柔恬静,说话细声细气,包装花束或者装点花篮的手法都与外面一般的花店不同,很有品味,拿回家就可以直接放进花瓶里……久而久之,江市很多阔太太都会指定来这家花店光顾。
乔恩兮背着书包,推开了花店的门。
叫了一声“妈妈”,她将沉甸甸的书包放在店门口,然后去洗手,拿过一把园艺剪刀,坐在一桶还没有处理的洋桔梗跟前,拿起一支没处理的花枝。
坐在里面一些的中年女人问:“摸底考怎么样?”
乔恩兮捏着花枝想了想:“还可以的,如果不出意外,第一次月考应该可以前进一个班。”
本来学习就不差,就是入学考试那次事故频发。
“嗯,我听人说了,你们那个班的环境不太好,”乔母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耐心,“之前是不是还有你们班的学生开学第一天就打架?”
“欸,”乔恩兮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的,偶尔会有五中的学生来买花,他们在说这件事……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学习脱离那个班级那个环境,不要学不三不四的人,心思不放在正道上。”
不是的。
他是为了帮我。
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就去打架,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乔恩兮咬了咬下唇,但是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她最后还是懦弱地陷入了沉默。轻轻“哦”了一声,第一次和母亲说话的事后表现出一些懈怠和敷衍。
她放下园艺剪刀,用手轻轻拨去洋桔梗花枝多出来的叶子,手里抓着一把叶子正准备扔进身边的垃圾桶里,花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店门风铃被摇晃出稀碎的响声,安静的店内气氛也被打破,少年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花香里钻入了不太好闻的劣质香烟味。
乔恩兮微微蹙眉抬头,一抬眼就看见了店门口站着三四个流里流气的社会小混混,有几个还穿着校服,只是嘴巴上叼着烟。
“乔姨,武哥说了,这个月你要么把一万块今年的涨租一起落实下,要么就把店关了搬走,你也别让我们难做了啊,反正大家都只是打工……”
一个小混混走进来,漫不经心地拎起一朵桶里的玫瑰花。
一抬眼,对视上乔恩兮的眼睛。
愣了下。
乔恩兮也跟着愣了下。
熟人。
乔恩兮认出这就是那天在学校门口拎着一杯奶茶非要塞给她的那个小混混,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不受欢迎的巧合,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哟,熟人啊!”
那小混混摘了手里的烟屁股,随手熄灭了扔进手边的花桶里,在乔恩兮厌恶地皱眉时,他转过身带着调侃的笑和身后的人吆喝:“我操,涛爷,你快来看看这是谁!顾西决的小女朋友,缘分呐!”
一堆乱七八糟的笑声中,先涌入店里的小混混们散开了些,这让乔恩兮一眼看见了此时站在店门外一脸不耐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