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福尔摩斯边说边走到直通客厅的阳台上,将他圈出来的脚印指了出来,而且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直直地看向林蒙,挑衅意味不言而喻。
林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假笑:“五英尺五英寸,且右手肘受过伤。”
她都不去向在场的第三人解释了,直接说自己的推论。
夏洛克·福尔摩斯完全能够跟得上她的速度,他斗志昂扬道:“他在被害人家里至少等了一个半小时,期间抽了一根烟,根据烟灰来判断,是丝卡牌香烟。”
林蒙并不知道具体的香烟品牌,夏洛克·福尔摩斯看出了这点,他一扬下巴,正要说什么,林蒙却不给他机会:“探长,你最好让你的手下将这个烟蒂装起来,那是被害人留下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反驳,他接着嫌弃道:“他自认为谨慎地戴了手套,避免留下指纹,却蠢到忘记将沾染了他唾液的烟蒂带走。正如他自认为聪明地将案发现场伪装成暴力入侵,以及往墙壁上喷漆。”
雷斯垂德探长不是个合格的裁判,他只是来来回回地看着他们两个,试图跟上他们的思维和语速,还有就是努力找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夏洛克你是说?”
夏洛克·福尔摩斯回道:“自然是想误导苏格兰场了,而你们也上当了,不是吗?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他说着又去看自己的对手,等着下一轮开始。
林蒙走向那面墙壁,伸手触摸了下那几个字母,这件事她以前就做过了,慢条斯理道:“他是在等着被害人回来期间喷写的,我看看他来来回回地覆写了至少四次。他总是觉得之前写下的字体不够嚣张,不够张扬。实际上,看字母横行向上倾斜,还有字母与字母之间互相衔接,都说明凶手他情绪不稳,极容易急躁,可现实却不允许他发泄自己的诸多不满。”
夏洛克·福尔摩斯:‘笔迹学。’
林蒙还没有说完:“他从小就没有存在感,家里还有个再强势不过的母亲,父亲受不了这一点离家出走,他一直幻想着自己扬名立万,成为焦点人物,但他实在是太平凡了,唯一可以让他炫耀的一技之长就是他在做盗贼这一行上的天赋——如果那能称得上是天赋的话。可马修警官他们的出现,给了他迎头一击。
“他被关进了监狱,丧失了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所以他要报复,他还要报复地精彩,于是他自作聪明地想到了这个谋杀计划,幻想着能将苏格兰场玩弄于鼓掌之间。我想杀了马修警官让他感觉重获新生,他带着凶器离开后,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妓女大展雄风,却因为晚回家被他母亲狠狠骂了一顿,如今正在阁楼上等着看新闻报道呢。”
林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中,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夏洛克·福尔摩斯皱着眉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雷斯垂德探长呆若木鸡。
怎么说呢。
之前林蒙来做外援时,给了苏格兰场某种误导,让他们以为她有听起来不太科学的天赋,能够感知到案发现场的罪恶气息。而她在今天之前,每次协助破案都是直接给出她的推理结果,让苏格兰场认为她确实是某种灵媒,可今天雷斯垂德探长知道了她是在靠真才实学在破案,所以再听起来就格外的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雷斯垂德觉得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都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林蒙“唔”了一声,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其实是我查了下马修警官逮捕名单。”
“你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恨恨地戳破她的谎话,“如果你是想维护下雷斯垂德和苏格兰场的自尊心,大可不必,自从他们能将他杀判断成自杀,还在那边沾沾自喜,他们就自己将自己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丢到臭水沟里了。”
雷斯垂德:“………”
“夏洛克,你何必要这么苛刻。”不等雷斯垂德感动,林蒙又慢吞吞地加了句:“至少等下他们可以成为保护你免受伤害的合格公仆。”
夏洛克·福尔摩斯皱眉道:“你认为我接下来会遇险。”
“仔细想一想吧,夏洛克,那名被你利用着闯进来的女士。”林蒙心情格外愉悦,从前的时候,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引领她,一直胜她一筹,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当然了,林蒙也很清楚这对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是不公平的,毕竟她自己经历了太多,而他现在还在不断的进步中。
而林蒙口中说的事情,就是之前她听到的那阵喧哗。夏洛克·福尔摩斯借着人家的名义,穿过了警戒线,还在三楼制造了点小混乱,把苏格兰场一种警务人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这才得以钻进案发现场。
“她确实就住在这一层,和死者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仔细判断了下,不情不愿地改了口:“好吧,不是情人关系。她是被人跟踪了,以为跟踪者对着被她拜托了的死者出手了。死者晚归就是因为下班后,进行了私下调查。”
他说着目光就落到了不远处死者的公文包内,他之前有看了一眼,判断出和本案无关后,他就没再多关注了。
林蒙微微一笑:“是的。那里面是从附近大楼要过来的监控录像拷贝。”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大脑高速运转着:“那个跟踪者之前就在楼下。”
林蒙道:“嗯哼。一名有着妄想症的跟踪者,自以为和那名曾做过一段时间模特的女士有恋爱关系。而马修警官是他的绊脚石,本来绊脚石被移除了,他就要闪亮登场了,可亲爱的夏洛克你就在他眼前,对那名女士大献殷勤,代替他成为了她的护花使者。恭喜你,你相当成功地激怒他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对自己人身受到威胁并不放在心上,他更多地还是想要破解眼下这个谜题。
这时候,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的雷斯垂德,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模特。是封面女郎。”
林蒙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猛然看向他。
雷斯垂德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呃,我有买过几本她的杂志。”
夏洛克·福尔摩斯直接扭过头。
林蒙还好点,她有搭话:“这样啊。”
夏洛克·福尔摩斯去把监控录像带拿出来,在电视机上播放,直接八倍速播放完,略一思考就圈定了嫌疑人:“是这个人。”
雷斯垂德张了张嘴。
夏洛克·福尔摩斯未卜先知般:“你闭嘴。是跟踪者。”
林蒙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大人,她温和有礼道:“探长如果需要这起命案凶手的详细资料,像是名字和住址啊之类的,我可以发到你的邮箱内。顺便一提,凶器被他放在了他的工具箱内。”
夏洛克·福尔摩斯补充道:“是一把全新的水果刀。”
林蒙点了点头:“没错。”
雷斯垂德遭受了暴击x2,再想想今天之前见到的那位,他感觉到一阵胃疼。虽然被上面青睐,对以后升职有好处,可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林蒙眨了眨眼:“探长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夏洛克·福尔摩斯毫不客气道:“你这是在补刀。什么啊,你懂啊。”
林蒙无辜极了:“原来是这样吗。我就说我从前每次这么做,都无法收获我预想中的效果。”
夏洛克·福尔摩斯嗤笑出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蒙脾气好很多,看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就可见一斑:“你信与不信不是关键。”
“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接着单纯地评价道:“你这个人其实就是爱惺惺作态吧。”
林蒙看他一眼,如果是人身攻击的话,那她也不会输:“说起来我刚才说你会被跟踪者打击报复时,探长明显露出了在坚持自己的职业素养,和满足自己私心之间动摇的神态。还在外面候着的警务人员们,恐怕就没有探长这样的宽容之心了,他们巴不得你被揍一顿吧。”
夏洛克·福尔摩斯对这样的指控不痛不痒。
可林蒙落脚处可不在这儿,她睁大眼睛:“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呢。反正等事情真正发生了,你也会推理出原委的,不是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
将军。
他们俩的气氛彻底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总觉得下一秒谁就会再挥出一爪子,把对方的脸划出几道子,或是把毛抓一把下来。
虚弱的雷斯垂德探长冷不丁开了口:“你们俩如果打起来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拉架的!”
打死一个算一个,就当是为大英帝国除害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x2
雷斯垂德终于硬气了一把:“这是我的案发现场!你们俩都给我离开!离开!!”他都要喊破音了。
恼羞成怒归恼羞成怒,雷斯垂德接下来还是根据他们俩给出的推论,去抓人了。就是那起马修警官私下在调查的跟踪案,他也有让手下警员去跟着夏洛克·福尔摩斯,把那名跟踪者抓了个现行。而命案凶手那边,雷斯垂德从法官那边拿到缉捕令后,去凶手家抓人时,一切都如他们俩,尤其是林蒙推断的那样。
雷斯垂德心中不是滋味,加上这是死的还是他们苏格兰场的人,不禁忿忿地对着凶手说了句:“就你这样的,竟然还有妓女乐意跟你走?”
没想到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凶手,他原本还扛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呢,现在他脸涨得通红,朝着雷斯垂德大喊:“我杀了个警察!我那么有种!”
得,凶手都自己认罪了。
雷斯垂德手一挥:“拷走!”
再说林蒙那边,她离开案发现场后,就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分开了。两个人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林蒙相信,夏洛克·福尔摩斯找到她最近常在的博物馆,只是时间问题。唔,最迟明天下午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林蒙想到这儿,顿时就把之前的唇枪舌剑给忘到了脑后,他们俩虽然攻击来攻击去,可都没有对方有任何实质性的恶感。林蒙的心情甚至还变得更飞扬了,直到被人堵住了去路。
“凶手是个自作聪明的盗贼,是不是?在我看来,这就只是个再无聊不过的案子。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莉莉?”麦考夫·福尔摩斯从他的小黑车上下来,穿着西装三件套,手中拿着一把特别制作的黑伞,上来就那么抑扬顿挫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还顺便秀了一把自己的推理能力。
这附近来往的车辆啊行人啊什么的,都是他们部门相关的人员。而林蒙自己的车,司机迫于上上司的压力,只能在不远处候着。
林蒙想起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说的“惺惺作态”,她意识到她好像还另外学了点不好的习惯。可再怎么说,林蒙还是懂得直抒胸臆的,她也常常打直球。
当下,林蒙完全没有和麦考夫·福尔摩斯扯皮的欲望,她没好气道:“你就只会装腔作势的说话,是不是?”
就像他对待亲近的人,就只会发挥他过剩的控制欲,而不知道其他的相处之道一样。
对这一点,林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麦考夫·福尔摩斯握住了伞柄:“莉莉,我们得好好谈谈。”
林蒙一挑眉:“哦——?”
麦考夫·福尔摩斯沉默片刻后补充道:“开诚布公地。”
林蒙勉为其难道:“尽管我觉得这话的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五十,但我答应了。”她接下来却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装模作样地看了下自己的行程表,“让我看看,如果你非要今天和我好好谈谈的话,我们可以去皇家歌剧院,我今天有场歌剧要看。”
麦考夫·福尔摩斯:“……”
去看歌剧,对他来说就是种折磨。
麦考夫·福尔摩斯试图让自己的耳朵避免两个小时的蹂躏,他开了口:“我在柏图斯订了餐——”
林蒙阖上自己的笔记本:“现在只有百分之四十了。”
麦考夫只得答应下来,之后他们俩一起去看了歌剧,还去吃了顿晚餐,看起来氛围还不错,但等到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时,却不可避免地吵了起来。
这儿就不得不说一下林蒙跑出来的导火索了,不久前MI6原处长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在他家的书房吞枪自杀。起因很复杂,涉及到了他从前做特工时的两次外勤任务,一次有平民不得不被牺牲,一次是一名特工被他放弃,那名特工时隔多年回来报复,导致数名英国特工的身份暴露,尽管这件事被快速且高效地处理了,但是阿尔弗雷德·温德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者说国家,还有一群政治家认为他需要对他的过往负责,以免事情暴露给公众后,令国家颜面受损。
结果就是阿尔弗雷德·温德尔为了女王,为了国家选择了自我了结。
他死了,有人就可以继续安枕了。
林蒙对此难以接受。
她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阿尔弗雷德·温德尔对她一直都很好,她还去他家过过一次圣诞节,吃过他夫人做的小甜饼。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即便阿尔弗雷德·温德尔自己都选择了从容赴死。
在这件事中,麦考夫·福尔摩斯选择了沉默,因为这样的处理是对各方面都最好的。
然后,林蒙厌烦了呆在MI6还有国防部,她就撂挑子跑了出来。
回想一下,林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在十六岁的时候进入了军情六处,现在她二十四岁了,竟然八年时间都呆在同一个岗位。好吧,虽然不是同一个岗位,但差不多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圈子,明明到处浪才是她的风格啊。
眼下再面对仔细给她讲其中利害关系的麦考夫,林蒙不为所动道:“你以为我不清楚吗。麦考夫,你不必拿你的那一套来要求我,我根本就没有你那所谓的‘爱国之心’。”说到最后不免带上了讥讽的味道。
麦考夫有点气急败坏:“莉莉,难道你对阿尔弗雷德爵士就有多深厚的感情吗?你不过就是借这件事任性地离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