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眼下,林蒙这次是彻底把飞鹰打懵了。同时,林蒙的总决式,也更进一步,风清扬在验收时,尽管努力绷住脸,可心中的满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经过和飞鹰的连环战,林蒙的好胜心这次尤其强烈,为了迫使风清扬主动露出破绽,林蒙还拿出了她好久没用的袖炮。不过在使用前,林蒙有主动出声提醒,风清扬并没有觉得不可,相反他一边使用破箭式来应对疾射而去的石珠,一边还给林蒙做了解说。
这破箭式中的“箭”,则总罗诸般暗器。连这一剑时,须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要学会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
风清扬这么解说着,手上也不停,亲身给林蒙演示这一剑。林蒙现学现用,她可是很清楚袖炮威力的,所以分毫不敢大意,所幸配合着轻功身法,林蒙没被反射回来的石珠伤到,而是将石珠击到不远处的地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砰砰声。
风清扬扫了一眼,转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林蒙。
林蒙:“?”
风清扬道:“我倒是不曾见过此等暗器,看起来有几分袖箭的意味。”
林蒙举起一只手来,乖巧道:“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她看起来很是自豪的样子。
风清扬冷道:“你倒是不怕旁人说你不走正道,行事不够光明磊落。”
林蒙放下手来:“师父你这么说,小心暗器大家知道了骂你歧视。毕竟在我看来,暗器无好坏,端自在人为。我又没有用暗器偷袭,怎么就不光明磊落了,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制作的暗器,我怎么就不能把它当寻常兵器用了。”
风清扬大喜,朗声道:“好,好!我早该知道你有这样的觉悟,不是那等明明做了伪善之事,却还是要给自己套上高尚名头的伪君子之辈。看来我也不用担心,日后你行走江湖时,被那等劳什子正派作风戴上枷锁,失了变通!”
林蒙笑着应是。
风清扬心情大好,加之林蒙在修习独孤九剑上进展,远超风清扬预期,所以在林蒙说她要回家一趟,参加兄长婚礼时,只嘱咐她不要懈怠,便大手一挥就放她归家。
林蒙简单收拾了下包袱,就要下山和心树汇合。这两个月林蒙在山上练剑,心树其实也没有闲着。林蒙她在这边发现了杜仲,茅塞顿开,因为杜仲胶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等同于橡胶,而有了橡胶,她能做的事那可多了。因而她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心树,顺带又听了一耳朵的彩虹屁。
下了山,无脑吹心树立刻迎了过来:“小师叔。”
他早已收拾妥当,马也给备好了,林蒙只需要翻身上马即可。只不等他们策马出了村口,就听得上方有清亮的鹰啸声传来,接着一只神骏的飞鹰落下来。
林蒙福至心灵地伸出一只胳膊,它随即落到了上头。行吧,古有独孤求败有雕兄,她退而求其次有了鹰兄。
心树张了张嘴。
林蒙狠瞪他:“你闭嘴!”
心树:“…………”
第14章 沧海一声笑(6)
林蒙离家时还是盛夏,归家时俨然已近深秋。
傅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甫一见到林蒙,就心疼道:“你小小年纪,一离开家就是大几个月,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哪里比得上家里,你看你都黑了瘦……”傅夫人说着说着就熄了声,林蒙冲着她就是灿然一笑。
林蒙是黑了些,只是肤色更为细腻健康罢了。要说瘦,那是更没有的事。相反她明眸湛然,顾盼生辉,十二分的神采照人。
傅夫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清减了,又见她这般神采奕奕,心里只有更慰贴的。
林仲雄和林震南都不在家,他们一个正忙着镖局事务,一个已去洛阳迎亲了,便是傅夫人也有诸多事宜要忙,林蒙反而成了家里的闲人。她摸了摸鼻子,和傅夫人知会了一声,就回了伏鳌山。
鹰兄一路跟了过来,这会儿就在伏鳌山盘踞呢。林蒙去见过无痴,还有文先生胡映山后,就被它给截住了,它的啸声那是一声比一声高。
林蒙作揖道:“抱歉我冷落了你,接下来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你逛逛我的山头。”
飞鹰不再叫了。
林蒙接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并没有把飞鹰当宠物,更多是以朋友的姿态对待它。当然了,桀骜的飞鹰也不屑于降低身份。这么一拍即合的,一人一鹰相处得十分融洽。
只不过在旁边见证了这段友谊的心树,不止一次怀疑自家小师叔会鹰语——林蒙表现地就像她听得懂飞鹰在叫什么一样,还能一步地对答如流。
只能说这都是前世留下来的习惯,再加上她和飞鹰说话时表现地很稀疏平常,把心树给唬住了。
再说林蒙领着飞鹰转了一圈后,最后在山顶处林蒙拿着之前折的梅花枝条,和飞鹰你来我往起来。正酣时,心树寻了过来,他很识时务地没出声打扰,站在一旁做起了观众。
这一人一鹰,一个以枝做剑,挥洒自如,精妙不凡;一个翅爪相合,闪转腾挪如笔走龙蛇,你来我往,实在是精彩纷呈。心树之前不是没听说过风清扬的大名,但他从没有亲眼见过风清扬的剑法,眼下看得心旷神怡,心中亦生出几分热血来。
于是在林蒙停下后,他就上前一步道:“小师叔,可否让我来讨教几招?”
练手的主动送上门,林蒙自是欣然同意。
心树随即摆出架势,他所练的乃是掌法,且还是刚猛的路子。这施展起来虎虎生风,让人一见就不由得肃目。
林蒙见他周身竟没有一处破绽,不由道:“见惯了你油嘴滑舌的模样,你一正经起来,我反而很不适应了。”
心树:“…………小师叔!”
林蒙收敛心神:“抱歉。”说罢,手中梅枝斜挑,守中带攻,九分虚,一分实。
心树见此,想自己双掌无论拍向她哪一个部位,掌心都会自行送到她枝尖上。因而双掌只拍出尺许,立即收掌跃开,将两人距离进一步拉开,接着变换掌法,口中喝道:“小师叔小心了!”
他双掌凌空推出,一股猛烈的掌风朝着林蒙袭去。
林蒙和他相距较远,枝剑又不可格挡遥然击来的掌风。电光火石间,林蒙撤枝,枝头轻点地面,她借此身形蹁跹而起。
乍看下像花间蝴蝶般轻灵,可心树定睛一看,只觉得她如飞鹰御风,迅猛而至。
心树心中讶然,跟着又见梅枝破风刺来,带起簌簌风声,心树不敢大意,连忙起掌格挡。
这一守便失了先机,待到两招过后,心树意欲抢回攻势,便变章欲打上林蒙肩胛时,忽觉得一阵疼痛袭来,只见梅枝正刺在他护体的手掌上。这还是林蒙缓下攻势的结果,正常情况下,心树的手掌已经被刺穿了,甚至胸膛也是。
心树连忙肃身:“多谢小师叔手下留情。”
林蒙想到刚才心树明明可以打她面门,却临时变招,便轻哼一声:“彼此彼此。”
心树很好意思道:“小师叔不必顾念我的脸面,给我台阶下。”
林蒙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多计较。
心树倒知道见好就收,接着他就和林蒙说了伏鳌山这段时间的动静,末了又说了杜仲种植园的相关事宜,除了有点小纰漏,大折上都井井有条的。
林蒙挺满意的。
心树遂告辞下山去,临了,一直停留在大石头上的飞鹰,在心树路过时,忽然跃起,意欲用喙啄他。心树可是见过它一个喙起,就把蟒蛇眼睛给啄瞎的,当下也不敢大意,灵活闪躲了过去,又几个跳跃,连下了数十个台阶。回头看飞鹰没追过来,他松了口气,忽又听到自家小师叔笑骂:“嘿,你还会欺软怕硬了啊。”
心树特别想仰天长啸:我太难了!
·
不日,就到了林震南成亲的日子。
林震南的岳家金刀门王家老少,也跟着迎亲队伍来到了福州。显然是很看重女儿,还有这门亲事。
福威镖局也因这门亲事迎来了许多江湖人士,整个福州都变得异常热闹。只是大略一看宾客,别说五岳剑派、少林武当峨嵋这样一流的门派,无一人到场,就连如青城派一般的二流门派,也鲜少有登门的。金刀门在洛阳倒是小有名气,倒也有江湖人士冲着金刀门而来,可总体来说,也不过尔尔。
这从侧面,进一步昭显了福威镖局在江湖上的地位。
林蒙对这样的局面,本来就有心理建设的。相反,若是大门派纡尊降贵地来他们家,那才是反常有妖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往的宾客中,还是有让林蒙感兴趣的。像浙西海沙帮,湘西排帮等,他们活动的地界都是和福建比邻的。
他们在名门正派看来,是不务正业的旁门左派。这里是指他们武功建树平平,反而是做起了其他门生,像海沙帮就是贩卖私盐的,排帮则是做河运的。
但是在林蒙看来,他们这也算是垄断一个地区的一种经济形式了,有可合作的可能。
只不过眼下林蒙不能出面,也不好出面,她现在所扮演的,就是福威镖局的小小姐,只负责做个吉祥物,还是个好看的吉祥物,一点都看不出她心中都在盘算什么。
很快,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有丐帮的长老上门了。
虽说人家是不请自来,可对林仲雄来说,有丐帮的长老来登门庆贺,还管什么不请自来的,他只觉得倍感荣幸。听人来报后,就立刻带着林震南往外迎去。宾客们也挺惊讶的,消息传到林蒙这边来,林蒙若有所思。
说来在金庸宇宙中,丐帮一直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等到了《笑傲江湖》中,丐帮只不过寥寥出场几次,还都是打酱油的那种。而且如今武林执牛耳的,是少林和武当,丐帮这个昔日第一帮,连五岳剑派都不如了。
丐帮镇帮武功失传,一代不如一代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怕还得归到开朝时,要知道当时争夺江山失败的陈友谅,就是丐帮出身。
这一事林蒙的先生胡映山,也曾提到过一嘴。
不过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丐帮可有着其他帮派,难以比拟的巨大优势,他们人多,且分布广,哪儿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在林蒙看来,就是为物流生意而生的,镖局都远远不如他们。
等第二天和嫂子王季英见过礼,林蒙就迫不及待地往伏鳌山去,倒是没忘带上王家给她的见面礼,一匹小白马。据说这小白马是大宛名驹,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大眼睛润泽明亮,十分招人喜欢。
林蒙来到伏鳌山后,将白马先交给马房暂为照看,她去了书院,找到了胡映山胡先生,直入主题地将“物流”、“快递”的概念讲述给他听。
胡先生浸淫官场多年,琢磨过后就道:“其用之于民,又大利于民,既是顺于民意,那便大有可为。至于朝廷那边,大可利用其来监管于民,不过如今朝廷保守派居多,一旦上达天听,必然遭到大多朝臣抵制。”
林蒙还没说什么呢,胡先生又看着她道:“想来正是如此,你才想到了和江湖中的帮派联手罢。说来也是,朝廷对所谓的江湖,很有几分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林蒙:“……先生别把我想的和您一样胸有万千沟壑啊,我是想借丐帮的势,却没想那么深的。”
胡先生:“……”我怀疑你在暗讽我,我也有证据。
林蒙连忙道:“当然了,我正需要先生为我查漏补缺呢。”她又想了想胡先生的话,‘一旦上达天听’,“其实这只是我一个构想,很是需要循序渐进,不妨先在福建这边试试。”反正这边天高皇帝远,再者福威镖局眼下也是以福建为中心,铺陈到了临近的广东、浙江和江苏,广西和江西也正在努力中。
“还有,先生说的‘监管’?”
胡映山教了林蒙四年有余,对她能不了解,见状没甚好气道:“我瞧着你恨不能将伏鳌山上下,任何时刻的风吹草动都了然于心,就不信你不知我话中深意!”这也是胡映山觉得稀奇的地方,自家学生早慧就不说了,可这恨不能把所有人与事都掌控的本能和本领,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她这还不是多疑,就只是这么做了,会让她心里觉得舒坦。
对此,林蒙笑而不语。
不过胡先生的话,倒是提醒了林蒙一件事,她还没去老宅看看呢。
第15章 沧海一声笑(7)
华山派后山
风清扬负手长立,“独孤九剑的第九剑‘破气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敌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你如今业已有所领悟,再配合上你所学内功心法,再像往日般勤加苦练,不出十年,怕是江湖上能和你一较长短的英雄都寥寥无几了。”
不等林蒙说什么,风清扬又叹道:“况且当今之世,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么,只怕是未必。也不知对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此时暮色已临,晚霞流丽,不远处有飞鹰盘旋,却莫名地将他们师徒这边衬出了几分萧索,而风清扬这声叹息,嘲讽之意少,萧索之意多。
林蒙抬眼看向风清扬,心中的预感在下一刻落了实。
但听得风清扬道:“飞鸿,独孤大侠的剑法,要旨在一个‘悟’字,而我也没有能再教你的了。日后修行全在你个人,你自下山去,日后不必再来。”
林蒙尽管有所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心里仍旧十分难受,她殷切地唤了一声:“师父。”
“待你日后闯出一番名堂,也不必扬我威名。”风清扬见她期期艾艾,心中亦是不好受,说过这么冷硬的一句话后,不由得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飞鸿,你我确有一段师徒缘分,我得你这么一个好弟子传承独孤九剑,也实是老怀甚慰。只我对世事生倦,更不欲再掺合进江湖之中——说什么气、剑之争,正、邪之分,都是虚的,其实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罢了。”
“若是可以,我多希望你不必卷入其中。唉,江湖,江湖!”
林蒙忍着心中酸涩,双膝跪地,向风清扬深深叩首:“师父,您多保重。”
风清扬转过身去:“去吧,去吧。”
林蒙没再痴缠,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开始的时候,她数次想要回头,可都忍住了,等到走出目力所及的距离后,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