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守在年幼的二皇子身边,想到明早就要送儿子去皇子所,丽妃就跟有人要从她身上割肉似的不舍,看着二皇子肉嘟嘟的脸蛋,丽妃都想将儿子塞回肚子中,好让谁也无法分开他们娘俩。一边不舍,丽妃一边恨,恨猖狂的魏明珠,恨敢顶撞她的阿秀,恨帮着母子俩的袁紫霞、孔圆圆。
郭六郎的母亲郭三太太也还醒着。儿子在皇上面前犯了大错,虽然皇上没有追究,但郭家的脸丢大了,婆婆舍不得惩罚儿子,就罚她抄写经书,还把一切罪名加在了她头上,怪她没教好儿子,怪她连累了丽妃娘娘。
端王别院,端王又在酸魏澜:“皇兄就是太偏袒他。”
袁紫霞泡在池子中,用她白皙美丽的脚轻轻踹了他一下:“人家魏明珠本来就是冤枉的,皇上明察秋毫有错了?当时谁第一个拍皇上马屁的?”
端王的注意力都被她抬腿的动作吸引了,什么皇兄魏澜魏澜的儿子都被他抛到脑后,泥鳅似的游到了袁紫霞身边。
端王怀抱美人,他的皇兄惠文帝此时却一个人站在寝殿的窗边。
白日里魏明珠倔强的眼神,让他想到了魏浅。
因为魏澜的关系,惠文帝与魏浅也经常见面,他年长魏浅五岁,十六岁封王,当时魏浅还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他随便弄些新鲜的玩意,就能哄得她笑。
当魏浅渐渐长开,惠文帝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娶魏浅做王妃。
可是魏浅太美了,他喜欢魏浅,二哥雍王也打起了魏浅的主意,有一次魏浅受邀去参加一场花会,雍王竟买通主人家的丫鬟设了一个圈套,还在魏浅的茶里下了药。惠文帝并不知晓此事,他只是听说有机会见到魏浅,便跟着去了,也幸好他去了,才救下了魏浅。
当时魏浅药发得急,全身肌肤都泛红,处处火烫,惠文帝一则来不及送她去就医,二则担心稍迟一步会要了她的命,便在马车里替她解了药。
事后魏澜打了他一拳,但只有惠文帝知道,他帮魏浅解药时没有任何提前占她便宜的喜悦,看着她神志不清又因为药效做出种种她不想的举动,惠文帝只觉得心疼,只想杀了雍王替她泄愤。
魏澜打他是应该的,惠文帝也不屑解释什么,他只托魏澜转告魏浅,他会进宫求父皇赐婚。
然而天意弄人,就在同一天,母后、护国公夫人向父皇求得旨意,赐婚他与护国公之女。
惠文帝跪到父皇面前求父皇收回旨意,父皇只道君无戏言,旨意已经昭告天下,没有收回的道理。
惠文帝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府。
那时的他还年轻,还没尝过什么叫真正失去的痛苦,所以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
旨意无法更改,惠文帝去见魏浅,提出娶她做侧妃,并保证他一辈子会只宠她一个。
魏浅笑了笑,看着他道:“不用了。”
那时魏浅的眼神,就像今日的魏明珠,明明眼里有泪,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再后来,一把火带走了她。
惠文帝不相信,魏澜带他去看她的尸首。
惠文帝只看见她头上常戴的那支簪子,便再也不忍往下看了。
魏浅真的走了,带着对他的怨恨与失望,彻底地离他而去。
那一年,惠文帝登基称帝,不顾群臣反对,处死雍王府上下三十余口。
第53章
魏澜不许阿秀做针线,阿秀闲得无所事事,去看魏明珠,小男孩居然在练字。
小小年纪便如此刻苦读书,名门子弟就是不一样。
从书房出来,阿秀犹豫要不要去叫梨落过来陪她说说话,端王妃袁紫霞忽然派了一个小丫鬟过来,请她去端王别院喝茶,小丫鬟还道王妃只请了她与范大人的夫人,都是熟人,叫阿秀不必隆重打扮。
能够出门做客,还是两个谈得来、帮过她的人,阿秀欣欣然接受了袁紫霞的邀请,简单收拾一番,阿秀带上玉兰,跟着袁紫霞的小丫鬟出发了。
端王夫妻的别院离魏澜的别院很近,转个弯就到了,一共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
端王是惠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现如今京城一共三位亲王,端王身份最尊贵,惠文帝给弟弟安排的别院也是行宫外园最大的一座。别院里面的松树亭亭如盖,修剪出各种曼妙姿态,主路两侧像内园似的,摆着从花房里搬出来的鲜花。
阿秀想,这样的院子,她可以在里面逛几天都不嫌闷。
“王妃,魏夫人到了。”
小丫鬟将阿秀引到暖阁门外,隔着帘子通传道。
里面传来袁紫霞清甜的声音:“快请。”
小丫鬟笑着挑起帘子。
阿秀往里一瞧,看到袁紫霞坐在一张镶嵌着宝石的罗汉床上,她脱了鞋子坐在上面,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棋盘对面坐着一个小丫鬟。
阿秀进来后,袁紫霞笑着吩咐丫鬟们搬走棋盘,招手叫阿秀去罗汉床上坐。
“你离得近,来得快,圆圆还要再等一会儿。”
袁紫霞是个百年难遇的大美人,但她身上没有一点贵人的架子,阿秀还记得她在山上贪玩乱跑的画面,便很容易就放松下来了。
“王爷不在吗?”阿秀坐到一旁,先打听这座别院的男主人。
袁紫霞哼道:“随皇上狩猎去了,傍晚才回来,怎么,你们家世子没去?”
阿秀摇摇头,道:“我没问。”
昨晚魏澜回来后先说要送狐裘给母亲,又警告她以后少在太后等娘娘们面前出头,饭后就带她去汤泉池子旁胡闹了。他力气大极,而且贪得恨,一顿饭能吃上半个时辰,石室里一顿,歇上两刻钟再去池子里吃一顿,二更时分阿秀才被他抱回房,连着喝了三碗温水,阿秀倒床就睡,睡醒时魏澜早出发了。
阿秀与魏澜只是没时间说话,袁紫霞误会了,以为魏澜嫌弃阿秀,从不与阿秀说他的行踪。
袁紫霞不想提让阿秀难过的事,笑道:“其实男人出去才好,不然咱们还没机会凑到一块儿呢,要我说啊,与你们待在一起比王爷陪我有趣多了,什么都能聊,哪像他们,咱们说家常他们不爱听,咱们聊外面的大事他们又嫌咱们不懂。”
袁紫霞好像很嫌弃端王,阿秀心里倒很羡慕袁紫霞,如果魏澜肯像端王对袁紫霞那样对她,进山扶着她,吃饭时像丫鬟似的先打扫干净周围再将碗筷捧到她面前,有事没事都看着她笑,阿秀做梦都要笑醒了。
喝了半盏茶,孔圆圆到了。
袁紫霞早就准备了一副叶子牌,三个年轻的新太太坐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打起牌来。
“昨日的事,回去后世子爷有没有好好地安慰你?”孔圆圆问阿秀。
阿秀苦笑:“世子爷让我以后少出头,说我出头了也没有用,白白给他添麻烦。”
袁紫霞听得冒火:“你还不是为了他儿子出头?他不谢你居然还敢教训你,什么人啊?”
阿秀又忍不住替魏澜说好话:“其实他对我也不错了,下个月我娘生辰,我想给她做件袄子,世子爷不许我做,让我去他库房挑两件狐裘带回家,我娘这辈子别说穿狐裘,看都没看过,这次肯定高兴坏了。”
袁紫霞撇撇嘴,真是处处都能挑出魏澜的不对,道:“他手里有银子,两件狐裘算什么,女儿发自肺腑的孝心比狐裘珍贵多了。”
孔圆圆一直认真地听着,此时仔细分析道:“依我看,世子爷像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他不许阿秀妹妹出头,是担心阿秀妹妹被贵人责罚白白吃苦,他不许阿秀妹妹做针线,是怕阿秀妹妹低头弯腰太累。”
阿秀惊讶地“啊”了声。
袁紫霞也表示怀疑:“魏澜会有这么体贴?”
孔圆圆笑道:“世子爷是真体贴还是真冷漠,阿秀妹妹去试试就知道了。”
阿秀好奇:“怎么试?”
孔圆圆想了想,道:“这样,今晚半夜阿秀妹妹醒来一次,轻轻地假咳几声,若是像王妃猜测那样,世子爷一点都不疼惜妹妹,他可能根本听不见你的声音,可能听见了抱怨两句就继续睡了,如果世子爷问妹妹怎么了,妹妹就说口渴喉咙难受,劳烦他帮你倒口茶水,世子爷照做了,就说明他心里还是疼妹妹的。”
阿秀还没想好,袁紫霞眼睛一亮,怂恿阿秀道:“对,你就按照圆圆说的做,果真证明他是好人我冤枉了他,以后我再不说他半句坏话,否则见一次我瞪他一次。”
阿秀真是佩服袁紫霞的胆量,魏澜冷冰冰的,她看都不敢大大方方地盯着他,何况说瞪?
“好吧,今晚我试试。”
“一言为定,明天还是这时候,你过来找我们。”
——
夜幕降临,行宫内外都是一片安静。
阿秀跪趴在帐内,耳边是熟悉的紫铜小钩敲击床柱声,啪嗒啪嗒的,还挺好听,就是羞人。
阿秀目光迷离,脑海里是孔圆圆帮她出的主意。
想到魏澜有可能真的只是面冷,心里其实有点怜惜她了,阿秀无意识地往后迎去。
你来我往,紫铜小钩甩得更高了。
魏澜觉得今晚的阿秀变了,以前她其实有些惧怕这个,今晚居然很配合。
收拾罢,魏澜探究地看向还慵懒地伏在身边的阿秀。
阿秀闭着眼睛,樱唇微微张着,粘了发丝的小脸一片绯红。
看也看得出来,她还在回味当中。
魏澜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替被他榨干力气的女人盖上被子,魏澜去净房解手。回来后,魏澜喝了碗水,再倒一碗端过去给阿秀。每次事毕她都要喝水,这时候魏澜心情好,乐得伺候她一回。
他先将碗放到一旁,再将绵软无力的阿秀抱到怀中,让她依偎着他。
阿秀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着魏澜冷峻的脸庞,她垂下睫毛,一边低头喝水,一边想着心事。现在他吃得心满意足,愿意倒水给她喝,半夜里睡得香香的,又是这么冷的冬天,被窝比什么都叫人留恋,那时候,魏澜真的愿意吗?
喝了水,魏澜去放茶碗,阿秀躺回被窝,又累又舒服,睡着了。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不知睡了多久,阿秀真的醒了。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阿秀咬咬唇,轻轻地咳嗽起来。
咳了两声,她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
阿秀紧张地停下,然后又咳嗽了两声。
她第一次咳魏澜就醒了,听她没了动静,以为只是睡梦里微微不适,后来她又咳,魏澜眉心一皱,难道她又因为做那个的时候晾了太久染了风寒?
“不舒服?”
魏澜看着她的后脑问,同时大手伸了过来,贴在她额头。
正常的温热。
这样的摸头动作已经让阿秀心里暖呼呼的了,她摇摇头,按照计划道:“不是,有点渴,喉咙不舒服,您,您帮我倒碗水好吗?”
魏澜又摸了下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便道:“等着。”
掀开被子,魏澜穿着中衣去倒水了。
阿秀转过来,小手攥着被角,看着魏澜模糊的高大背影,她嘴角甜蜜地翘了起来。她记得小时候在街上玩,有老太太们喜欢围在水井边聊天,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死了丈夫后念叨改嫁的事,别人笑话她:“都这把年纪了,安心跟儿子过吧,还改什么嫁?”
想改嫁的老太太就说:“儿子孝顺是孝顺,他能孝顺到我被窝里?找个老伴,他不舒服的时候我照顾他,我不舒服了他照顾我,夜里想喝口水,推推老伴就行,总比我自己爬起来去倒水强。”
“万一遇到个懒的,只想让你照顾懒得伺候你怎么办?”
“那我也不管他,都是老骨头,谁怕谁。”
那时候阿秀不知道谁的话更有道理,现在,看着魏澜去给她倒水,阿秀更支持那个想改嫁的老太太。
魏澜先点了一盏灯,再倒的水。
端着水走到床边,魏澜低头,意外地发现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并不像半夜困倦被渴醒的人。
更奇怪的是,她脸很红,还用一种黏糊糊的眼神偷看他。
魏澜不解。
等阿秀喝了水,魏澜放回茶碗,没有落灯就回到了床上。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阿秀眨眨眼睛,裹着被子甜丝丝地道:“世子真好。”
魏澜终于明白她眼神为何那么黏糊了。
女人喜欢黏糊,魏澜不喜。
他神色淡淡的,躺下道:“以后睡前多喝水,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
说完,魏澜闭上了眼睛,侧脸冰冷。
阿秀被他唬了一下,可想到他刚刚毫不犹豫地去倒水,阿秀忽然明白过来,他又在心热面冷了。
灯还亮着呢,阿秀撑起身子,想下床去关灯。
魏澜突然睁开眼睛,眉头紧锁:“你翻来翻去做什么?”
纵使知道他心里多少有她了,阿秀还是被他凶到了,结巴道:“我,我去落灯。”
魏澜冷哼一声,光着脚跳下去,匆匆地去吹了灯,又匆匆地退了回来。
阿秀不敢再惹他,缩到里面去睡。
魏澜眼睛睁着,忍不住总是想起她刚刚那黏糊的眼神。
魏澜还很年轻,脑袋里想,全身都跟着想了起来。
只是她弱不禁风,现在又是寒冬,再来一次她真病了怎么办?
算来算去,还是要怪她半夜乱发情。
——
今日孔圆圆来得比阿秀早,想早点知道阿秀试探的结果。
袁紫霞等着无聊,与孔圆圆打赌:“你赢了,我输你十两银子,我赢了,你给我。”
孔圆圆拒绝:“王妃财大气粗,我家大人清官一个,我可不敢浪费。”
袁紫霞忽然觉得,范御史似乎也有很多缺点!今天参这个明日参那个,他参得爽,却害得孔圆圆这么可爱的女子跟着他一起过清贫日子。
“算了,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们唱个曲也行,不花钱。”
孔圆圆笑:“这倒是使得。”
二女刚定好赌注,丫鬟说魏夫人来了。
袁紫霞、孔圆圆同时朝门口看去。
门帘挑开,阿秀低头跨了进来,当她抬起头,一张粉面含春,好不娇艳。
袁紫霞呆呆地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