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0-04-04 09:53:27

  听了这话,杨宗颤抖道:“当真无解吗?”
  男子点了点头,“即便这世上有解药,那也来不及了,三年的时间,爻毒早已沁入到体内的每一寸,当真已是……回天乏术。”
  杨宗听后,双手抵额,整个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陆宴并未听懂他们的话,他皱眉向前,想着找杨宗问询一番。
  什么箭伤。
  他根本不曾受过箭伤。
  可刚一抬脚,他整个人一沉,画面也随之一转。
  肃宁堂的内室烟雾缭绕,飘散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他挥了挥手,待看清楚后,立马瞪圆了眼睛。
  他竟然看着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眸浑浊,面色苍白,发间布满了银丝,似老了十岁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发现他的手中,轻握着一个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字——甄。
  看着这个字,陆宴想到了些什么,突然感觉五雷轰顶。
  杨宗丝毫不顾往日的规矩,跪在床前,哽咽道:“虽然世子爷从不与人说,但属下心里知道,世子爷受的这一箭,其实是为了沈姑娘。”
  陆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此事,往后莫要再提。”
  杨宗擦了一下眼泪,继续道:“既然世子爷这三年来,从未忘记过沈姑娘,那为何不把她留给您的信看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人便笑了。
  陆宴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她若是写了他想看的,那他一早便会看了。他最是了解她,怎会不知她会写些什么?
  可诀别之词,向来都是诛心之痛。
  她心里装得既然是别人,他也狠的下心放她走。
  只是他退败至此,实在不想再看见一句——若有来生。
  在他陆宴的眼里,人只有这一世,并无来生,所谓来生,不过是空口无凭的承诺罢了……都是不作数的。
  垂垂阖眼之前,他极为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忆起了祖母温热的掌心;忆起了父母的谆谆教导;忆起了弱冠之年金榜题名时;也忆起了那简陋的洞房花烛夜……
  二十七载,虽短,也长。
  当视线渐渐模糊,他嘶哑地开了口,“等我走后,你把我在府里的东西都扔到,别叫我阿娘看见。”
  “至于那封信……由你处置,怎样都好,唯独不准烧。”
  他怕黄泉路上,见字如面,又是摧心肝的折磨。
  ……
  镇国公府挂起了素白色幔纱的那日,正值深秋。
  他眼看着,他的母亲,那个心高气傲的靖安长公主,跪坐在百安堂的中央,绝望地佝偻着,掩面而泣。
  他的父亲扶起母亲,低声道:“宴哥儿这一箭,是救驾之功,到底是荣光……”
  看到这儿,陆宴已经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胸口的疼痛也逐渐强烈,不止是胸口,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抽痛。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床榻上的陆宴像是窒息之人又被灌入了空气一般,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隐隐颤抖的双手,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慌张失措。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回想着刚刚脑海中的一幕幕。
  神医白道年?
  箭伤、爻毒、西域、信、灵堂、救驾……
  在众多的回忆里,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素白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甄”字。
  思及此,他不禁嗤笑出声。
  即便是梦,也不该这样荒诞。
  且不说他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将近而立之年无妻无子,但有一点,他绝不相信,自己会在那样低微地思念着一个人。
  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呢?
  可他一边否认着方才梦中的一切,一边又忍不住背脊发凉。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年初,有个道士在路上被人追杀,正好碰上他外出办案,顺手便救了他。
  谁知这道士不但不知感恩,还非拉着他的手说,他与前世的姻缘未断,早晚会梦见旧人的。
  说的倒是玄乎,可惜他完全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他只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
  他坐在窗前,久久未动。
  少时,外面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飞雪,他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忽然察觉,这一幕幕诡异的画面,均是出现在那日去了西市,见了她之后。
  思及此,他彻底大悟。
  是她有问题。
  是百香阁里的香粉有问题。
  那日香粉撒了一地,他极有可能是吸入了一些能致人迷幻的药粉。
  愈发确定后,他不愿再等,立马换上了官服,唤来杨宗,“去找两个大夫来。”
  杨宗不明所以,忙问,“世子爷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陆宴眉宇微蹙,沉声道:“我要出门查案。”
  杨宗看自家主子神色沉重,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再多问,忙在坊间找了三名大夫。
  辰时三刻的时候,陆宴带着一行人,穿过了集市,再度来到了百香阁门前。
  百香阁的匾额已经修好,挂了上去。
  陆宴凝着屋里那位低眉顺目、看着人畜无害,正挑起手指打着算盘的女子,一股莫名的火窜上了心头。
  待会儿若是叫他查出来这屋子里有些什么不该有的,他便亲自压着她回衙门,严刑审问。
  与此同时,沈甄也感觉到了如芒刺背,拨弄着算盘的手骤然停止,缓缓向外看去。
  这一看,她这小手立马吓得握成了拳。
  那个男人,竟在不远处,用一双如同鹰隼那样不露声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四目再度交汇,陆宴沉着嗓子对着一旁的几个大夫说,“查,一瓶都不能落下。”
 
 
第4章 冒犯
  十月初七,辰时三刻。
  ——“给我搜,一瓶都不许落下。”
  话音一落,京兆府的侍卫立即将百香阁层层围住。
  陆宴抬步跨过门槛,摆弄了一下袖口,对沈甄道,“还请沈姑娘将阁内摆台上放着的、和库房里藏着的香粉,通通拿出来,一一摆放好。”
  沈甄听着那扎耳的“藏”字,眉头轻皱,缓缓起身道:“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面色如常,照规矩道:“本官身边的一个侍卫,昨日来此之后便昏迷不醒了,原因尚且不明,来此也是照例排查嫌疑,若是姑娘的这儿的香粉没有问题。”他说着一顿,然后指了指外面道:“外面的人立马就会撤走。”
  沈甄听完,心里不由一沉。
  昨日好容易送走了要债的人,今日怎么又招惹上了官府的人?自打经历过上过的抄家,沈甄外头那样的场面,尤为抗拒,生怕再生事端。
  她向前一步,谨慎道:“陆大人身上可有搜查令?”沈甄之所以这样问,便是知道,官府查案,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下搜查令的。
  没有搜查令,她自然有权不能让他们进来。
  沈甄这幅不愿配合的神色,落在陆宴眼里,就成了畏罪之举。
  他瞥了一眼杨宗,杨宗立马就递出了一张搜查令。
  令文下边,是他洋洋洒洒的字——陆宴。
  “沈姑娘把库房钥匙交出来就好,本官找人帮你搬,毕竟京兆府事务繁多,耽误不起。”说完,他也不等沈甄作答,就挥了手。
  外面的侍卫闯门而入。
  沈甄看了看手里的搜查令,心里暗暗忐忑,忍不住用了些力道,弄皱了纸张。
  见此,陆宴再度开口道:“官家之物,不得毁损半分。”
  沈甄一僵,手指滞在了原处。
  她知晓对方已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躲是躲不过了,便转身走回桌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陆宴。
  陆宴一把拿过,前行七步,开了库房的门,他命令侍卫抓紧搬,自己则留在沈甄旁边看着她。
  生怕她再弄出些什么致人迷幻的邪术。
  半晌过后,他们就将几个大箱子抬到了室内中央。
  其中一个侍卫站出来躬身道:“大人,库房都已空了,属下敲了敲墙,并无其他密室。”
  陆宴点了点头,低头俯视着沈甄道:“你如实回答,就这些了?”
  沈甄抬头看他,目光坦荡,“原本还有一些,可昨日都被人砸了。”
  陆宴回想了一下昨日的场面,“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三位大夫走了进来,他们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打开,闻一下,碾一下,再闻一下,再碾一下,等全部查完,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们由左往右依次呈报,“回禀大人,扁平罐的这几个,是上好胭脂粉,乃是女子施妆用的,浅口瓶的这几个是香发油,这边还有些刚做出来不久的口脂。”
  另一人道:“我这边儿都是远道来的粉,杭州的官粉等。”
  最后一人那里种类最多,他语速稍慢,缓缓道:“我这都是些原香料,有当门子,脐香,肉桂,菊花,茉莉,还有些线香、盘香、塔香、香枕……除此之外,并无其他。”(1)
  陆宴身为京兆府的少尹,自然通一些药理,他耐着性子听完后,不禁眉头一蹙,沉声道:“可是查仔细了?”
  三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都查自己了。”
  陆宴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结果的,他用余光扫了一下沈甄凝重的目色,和微微颤动的小手,当下便觉得,定是有遗漏的地方。
  默了一晌,陆宴侧头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人进来。”
  众人退下后,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陆宴迅速将整间屋子打量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镂空的檀香木矮柜上面。
  上面摆放着两把扇子,一把是绣着海棠花的蒲扇,一把画着君安水榭的折扇。
  他上前两步,拿下折扇,“啪”地将扇面一合。复又转身。
  沈甄以为方才这就算了完了,见陆宴又冲自己走了过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陆宴也不与她多说,只用他颀长的身量和久为官者的气势将她逼入了墙角。
  转眼的功夫,那暗紫色的官服,离沈甄,就只剩下半尺的距离。
  他的声音薄薄的,就像一股不近人情的凉风,“沈姑娘配合一下本官搜身,胳膊抬起来。”
  沈甄到底是侯府嫡女出身,不似寻常女儿家看到官爷就破了胆,她怕归怕,还尚有一丝理智,“我看陆大人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来秉公办事的,倒像是来欺辱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的。”
  陆宴听着她偷换概念,不由讥笑道:“本官如果想欺辱你,自是有千万种法子,别耍花腔,抬起来。”
  沈甄虽然害怕,但仍是硬着头皮道:“京兆府难道没有女官吗?”
  陆宴不语,但那冷淡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就在告诉她——别逼我动手。
  京兆府确有可调遣的女官,但有时为了抓紧时间,不错失证据,也会由长官亲自动手。即便是男女有别,仍可以以物代替。
  沈甄屏吸仰头与他对视,手臂是怎么都不想抬,尖尖的指甲暗暗用力,手心上的肉都摁出了红印子。
  陆宴又上前了一小步,这下,两人马上就要贴到了一处。陆宴周身凛冽的味道彻底打破了沈甄的防线,她眼睛一闭,双臂抬高。
  指尖微微颤抖,心如死灰。
  陆宴知道她是女子,又尚未出阁,见她配合搜查,也收了恐吓她的心思,只握着折扇向她的身子探去。
  扇骨刚一碰到她,她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蟹,红了个透。
  隔着衣裳,又隔着一柄扇子的距离,陆宴仍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陆宴心无旁骛,用扇骨贴着她的抬起的手臂,沿着她的轮廓,一路往下,他的手不轻不重,时不时还要拍打一二,从头到尾,逐处搜查,无一不仔细。
  独独那两处,他思来想去,没碰。
  “转身。”
  沈甄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整间屋子,只剩下挪动的脚步声,和衣物摩嚓的窸窸窣窣声。
  她将背朝向他,更是不安。但因他避过了她最怕他碰的地方,便觉他应该不是起了色心,故而小声祈求他,“大人快些行吗?”
  陆宴用扇骨抵着她的背脊一路向上搜查,到她的颈部突然顿住。
  发香四溢,他忽地想起,那颗生于他梦中的美人痣。
  那梦境里的一切再度游走在他眼前,他鬼使神差地,像新郎官掀起红盖头那样,用扇柄掀起了她的三千青丝。
  他眼看着,面前这颗痣,与梦境中的那一颗,渐渐重合。
  位置一模一样,都是生在她欺霜赛雪的脖颈之上。
  陆宴的神色微恍,猝然抽回了手。
  沈甄见笼罩于她身侧的阴影骤然离去,便瞬间转回了身子。
  她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大人,查完了吗?”若是不她下睫毛长些,只怕大滴的金豆子就要这样砸下来了。
  也不只是为何,陆宴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心脏骤然发疼,又是那种疼法,他强忍着,握拳抵唇道:“查完了。”
  “有何不妥吗?”
  “暂无。”
  被他刚刚那样拨弄,沈甄的头发都乱了,她红着眼眶,剜着他,质问道:“敢问大人,若是我这儿的香粉有问题,那为什么,陆大人您没有问题,您昨日,不是也来过吗?”
  话音一落,纵然是陆宴这样最是擅长面不改色的人,心都忍不住跟着一虚。
  可这男人到底为官多年,自然不是沈甄三句两句便能问住的。
  他俯视着她,一双黑瞳,瞬间轧过她视线,“百姓配合官府办案,乃是本分,本官既是给你看了搜查令,又洗脱了你的嫌疑,沈姑娘到底是哪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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