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其实只是想和自己的养子打个招呼, 再关心一下他为什么现在表情看起来这么糟糕,是不是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
佣人们无意间看见了,也齐齐发出了尖叫,鬼舞辻无惨本来就没有耐性,听到这些聒噪的声音, 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将他们的首部一齐斩落。
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鬼舞辻无惨冷漠地想。
现在这整栋房子,唯一可以活下来的……也只有富江罢了。
他也懒得再和富江玩所谓的失忆游戏了,即便是亲姐妹,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可能性,但总不可能睡觉都是翻白眼的状态吧?
他走到了自己——或者说是俊国的房间,发现一个似乎有点眼熟的佣人正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看着他。
鬼舞辻无惨皱了皱眉,对于这种不听话的仆人更是厌恶,甚至都没给他留下辩白的时间就杀了他,他轰开了门,即使富江现在坐在床上,他也能看出来她大概是临时跑回去的。
所以富江刚刚其实是想跟那个人跑?
鬼舞辻无惨的脸色变得更黑,又回想起了她扑在童磨怀里,被童磨搂着后退的样子。
“你想走?”他问。
少年形态的他和坐着的富江是完全平视的,但以他的语气却怎么都有种傲慢、俯视的感觉。
富江脸色都发白了,这样的鬼舞辻无惨和前几日装模作样、还算温和的他截然不同,反倒更像是那一日残忍地杀害了她的鬼舞辻无惨,令人……心生恐惧。
“现在不装了?”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一步一步走向前,就仿佛重重地踏在富江的心头。
她浑身开始隐隐作痛,被情绪支配了的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分裂的冲动。但如果在无惨的面前分裂,那就全完了。她甚至不敢想象无惨会怎么对待她。
好生气啊,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的。
鬼舞辻无惨必死!
“我的好妻子……富江。”他一伸手,把富江推在了床上,欺身上前,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毕竟这一切在别人看来也只是美貌少女和幼小的少年罢了,思想再龌龊的人都想不到那么多。
在这种生命都受威胁的时刻,富江也不会多想。
她没办法继续装了,也知晓之后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无非就是被鬼舞辻无惨折磨……现在如果还要再这样顺从他,可就让人不爽至极。
“这种豆丁身材倒是适合你,心眼也够小的。”她一反刚刚的无辜装弱,大肆嘲笑道:“喜欢当人儿子就早说啊?虽然有点恶心,但我也是能接受有你这么个儿子的,叫川上无惨如何?”
没等无惨作出反应,富江首先翻了个白眼,一脸作呕:“算了,太恶心了。”
无惨额头都崩出青筋,化成了他原本的模样,尖锐的指甲掐住了富江的脖颈,她的皮肤太过娇嫩,甚至被划得流出了血液。
富江倒是注意到了这点,觉得有些苦恼——她现在可没法处理呀,虽然这么点血液放着不管,要过不知道多久才能繁殖,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在几十年后突然发现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无惨别的不说,脸还是很赞的,贴得几近的情况下不免让人忘记他的前科而有些脸红心跳,富江却能完全免疫,毕竟在她的心中没有人比自己更好看了,她只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让无惨不痛快,挑刺道:“重成这样,你是吃猪饲料长大的?”
无惨咬牙切齿道:“你再敢多一句嘴……算了。”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手轻轻一划,就片下了富江脖颈处的一层薄薄的皮肤。
比汤姆猫切豆子切的还薄。
富江看到他指甲上连着的薄薄透明层,后知后觉地才感受到侧颈火辣辣的痛感,一时间也说不出话了。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大有她不好好说就继续一片一片的片下她的肉折磨她的架势。
富江脸上恐惧的神色却突然消失,她开怀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脖颈处被划下的伤口渗出了血,她也不在乎,只一直笑。
无惨恼怒地又抬起了手,富江却突然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他,上挑的眉眼却还是让她显得略有些轻佻:“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呀。”
无惨忍怒停下了动作。
他平时并不是多能忍耐的人,但唯独在遇上自己的事情上格外的有毅力,也……格外的有耐心。
“八百比丘尼的故事,你听说过吗?”她抿着嘴,带着笑意道,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事:“她吃下了人鱼肉,从此长生不老……而且也没有什么必须吃人肉、不能晒太阳之类的副作用。你很向往吗?很简单……”
“吃掉我的肉呀。”她说。
无惨僵住了。他的确早就觊觎富江的血肉,但食人对他而言也并没有对其他鬼那样的吸引力,所以他在面对身为稀血的富江时,也能毫不在意的把她拱手让给他认为很有潜力的绘水户。
可怎么会有人类主动说出‘请食用我吧’这种话呢?
她到底在想什么?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她想让自己带着秘密一起死掉的谎言?
鬼舞辻无惨不敢再轻举妄动,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一千多年前他因为愤怒而杀死了治疗他的医生,从此才变成了这幅模样,而在之后竟然再也碰不上像医生那样的人了。
也没有人能治好他了。
富江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把握住的线索,他……不会像一千多年前那样只随自己心意杀害她。
在鬼舞辻无惨犹豫之际,突然有十分强力的攻击引得风都仿若利刃隔开了他和富江,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地看向了攻击传来的方向,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绘水户的血鬼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有了精进,至少不用每次都把自己弄得爆成碎块那样狼狈又难以控制,她使用血鬼术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血液,像鞭子一样甩过去裹着富江,牢牢地吸住她,一下子就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克制着不去看自己厌恶的富江,嘴上却还是说道:“走吧。”
很显然,绘水户这次来就是专程为了救富江——而且还是当着鬼舞辻无惨的面,宁愿冒着被鬼舞辻无惨杀死的风险也一定要救出富江,这对她而言可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又令人费解的事情了。
要不是想办法摆脱了无惨的控制,绘水户是连尝试都不敢的。
她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你可别想死在这里。”她冷淡地警告道。
第33章 血鬼群栖(三十三)
绘水户可不是突然大发善心, 准备拯救一下自己的‘同类’。
在摆脱了真正成为‘富江’的渴望之后,绘水户就没再打算成为任何人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就很不错——比最初的人类之身要‘高贵’, 也比那两个屑要优秀。
与其说是想成为他们, 不如说她现在的愿望是……取代他们。
毕竟太阳只有一个就够了。
绘水户之所以会专程想办法来救富江,也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富江死于鬼舞辻之手——无论是被鬼舞辻无惨发现富江不死的秘密, 还是让鬼舞辻无惨把富江整个人都吞吃入肚,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这也太不可控了……前者增强的是鬼舞辻无惨,后者增强的可能是鬼舞辻无惨,也可能是富江。
而这两个人都是她想要打败的。
既然落到了这种地步,她就只能提前自己的计划了……先铲除鬼舞辻无惨, 再把她认为最难对付的富江给解决掉。
绘水户也算是鬼, 她是在还小的时候被鬼舞辻无惨变成了鬼,又被欲望所支配啃食了富江的血肉, 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但这也不算太糟糕——只要是鬼就会被鬼舞辻无惨支配,无论是头脑还是别的什么,身心在他面前都处于全透明的状态,但有了富江的一部分就不同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富江的那么一小点血肉竟然也能达到与无惨给予的那么多血带来的力量持平的效果,绘水户以往都会刻意压制体内属于富江的那一部分细胞,避免自己被完全同化而丧失自我——至少在这一方面,鬼舞辻无惨是大不如富江的,他只能使用暴力统治,富江却可以让对方转变成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生的体质……还有那非人的特性……
所幸鬼舞辻无惨只有在他想知道、刻意去探听的时候才会知道鬼的想法, 近段时间一直都避免在鬼舞辻无惨面前出现的绘水户自然也逃过了一劫。
她在追查富江的数量和来源时也没有一刻懈怠过,一直在尝试着调节体内地平衡,终于有那么一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她就知道了——她再也不是无惨手中任人宰割的奴仆。
这也是她拖了这么多日,却还是来救富江了的原因。
富江当然也不会傻兮兮地会错意,她只是冷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也的确不想死在这里,尤其是被那个鬼舞辻无惨吃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是这个时代,除了鬼杀队,她谁都不信。
“绘水户……?!”鬼舞辻无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了刚刚以极其迅猛的势头攻来的另一位鬼——上弦之三,平时老实木讷只追求变强的猗窝座。
这倒是另他有点意外……平时看绘水户和童磨总是混在一起,他还以为即便绘水户叛变,策反的也会是童磨呢,哪知道竟然是猗窝座。
绘水户心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修复,没有尝试去解释,而是把富江塞在了侧后方,大喊道:“快!猗窝座,趁他还没反应过来!”
至于为什么是塞在侧后方而不是背后……当然是因为她也要提防富江随时可能出现的捅刀啦。
绘水户喊完之后就准备逃,她可没准备在这里等猗窝座和鬼舞辻无惨分出个胜负再决定,先逃得远远的,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只要猗窝座趁鬼舞辻无惨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利用自己鬼之始祖的能力将之瞬间斩杀,他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要说为什么,他们可是连只有鬼杀队剑士才有的日轮刀都搞到手了啊!!!
此次反叛势在必行。
猗窝座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这么点时间足够他托住鬼舞辻无惨,给绘水户争取时间了。
绘水户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她觉得这次计划——至少她的计划,是十拿九稳的成功。
*
绘水户自诩不凡,是绝对不可能屈居于鬼舞辻无惨之下的,她忍耐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除了学习并练习血鬼术的使用以外,还有的就是……策反上弦。
不得不说,尽管她们双方都不愿意承认,但‘母女’之间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相似度极高的。虽然绘水户比富江多了些努力,但从根本上都是首先采用了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目的的方式。
黑死牟作为上弦之一,实力强归强,但气势太恐怖,似乎也很看重阶级,她只暗示了一下,见他没回应就没再打扰过他……童磨太烦人又变态,半天狗、鸣女、玉壶几人的实力都不足以一击毙命——如果不能立刻杀掉鬼舞辻无惨,那他就可以利用自己始祖的身份抹杀掉鬼,而且他们的忠诚度也极高。上弦之六……就免了,上弦之中的垫底货色,想来也是没办法真的杀了无惨的。
只有身为上弦之三的猗窝座是最佳人选。
虽然在成为鬼之后,猗窝座失去了作为人类时的记忆,但他却还是保有了对女人的温柔——虽然这一点只体现在他从来不吃女人上。他唯一的执念是变强,也热爱找强者交战,这种有信念有底线的人是最容易被策反的——当然,前提是鬼舞辻无惨本身就是个屑老板。
绘水户于是信心满满地找上了猗窝座,她当然没有直白的说出自己想要取代无惨的话,而是以利诱之:“猗窝座,你想变强对吧?”
猗窝座原本并没有搭理她——他一向是对弱者不屑一顾,甚至是痛恨的。
“现在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啊,怎么能保护重要的人呢?”她用失望的语气道。
实则绘水户自己的后背也全是汗,生怕自己一个说错了就被打到一边,虽然鬼是不会被鬼杀死的,但也会疼呀。
她是根据猗窝座的小动作猜测出来的,一般来说有着不杀女人也不吃女人的坚持,还努力的变强,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守护’。就算她猜错了,说出来应该也不会踩到他的雷点。
猗窝座的步伐僵硬了一瞬间,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绘水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么一个弱者竟然也敢对他指手画脚?还用这种轻蔑的语气?
绘水户几乎要被浓烈的杀意压垮,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站在原地,克制着嘴唇的颤抖道:“跟我合作吧……你难道不想追求至高至强之境吗?”
“只要杀了……夺走他体内的全部血液,不就能变强了吗?”绘水户含糊地说。名字是有诅咒的,鬼舞辻无惨的名字只要被喊道,他就会有感应,在这个时候只能含糊带过,反正他们也都知道说的是谁。
见猗窝座并不反驳,绘水户越说越起劲:“不用再等着他心情好了赐给你血液,而是全部都属于你,你会变成整个世界最强大的男人……”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对吧?只要你能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杀掉他,他也就来不及控制你……”绘水户循循善诱道:“而且我还能帮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到时候我先出现去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你就可以趁这个机会一击必杀!”
猗窝座的神色略有些变化,低声道:“鬼是杀不死鬼的。”
“可如果我能弄来日轮刀呢?”绘水户下了最后通牒。
“而你需要做到的,也只不过是趁他不备砍下他的头……你能做到的吧?”她露出了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