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九月轻歌
时间:2020-04-06 09:00:50

  “处理公务期间,就不能成婚了?”孟观潮一本正经地道,“到如今我也想起来了,听说过,老五在那年,旧伤复发,九死一生——你们成婚,是为他冲喜。这些细枝末节的,容易安排。”
  “……”
  孟观潮说:“我尽快与原家长辈商量一番,尽快给你们补办酒席……”
  李之澄打断他,“我还在孝期……”
  “补办酒席,让京城亲友喝一杯迟来的喜酒而已——我说了,你们已然成婚。”
  李之澄要急懵了,身形无力,跌坐回椅子上。
  这时候的徐幼微,正用帕子连连拭泪。手指纸张上记录的那些事,实在是触目惊心,让她对之澄心疼得不行,也为她难过得不行。
  孟观潮留意到,只是微微蹙眉,倒不意外。长安和谨言慎宇听了都是强忍着没落泪,何况她。
  徐幼微看完之后,拿着纸张,要放回到书案上。孟观潮接了过去,转手交给谨言,“拿给老五,让他看看。”
  谨言应声而去。
  孟观潮看住李之澄,“你如何都不敢说的事情,定是不小,牵扯的人也不少。可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怎么样的事,是我与老五联手都不能化解的。”
  李之澄看着他,满眼痛苦、挣扎。
  这时刻的孟观潮,极为温和、耐心,目光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朋友之间,定有亲疏。你我只是年少时相识,加之数年不见,你看我,不再是孟四,而是太傅,应该的。
  “但我与老五不同。我们是过命之交,我们身后家族的安危,早已牵系在一处。说点儿丧气话,如有一日,我不在了,他会帮我照顾亲友;他不在了,我亦会为他支撑原府。
  “我也看出来了,你最怕连累的就是他、孩子和原家。
  “但我也想不明白了,如今除了我,有谁能够发落或谋害原家?我若是能原家都迁怒,必然是被气疯了,那又该是怎样的理由?”
  李之澄嘴角翕翕,说不出话。
  出于对李之澄、李家一些了解,孟观潮心中已有了些猜测。
  徐幼微轻缓地道:“之澄,能让你隐忍到这地步的人与事,我能想到的,委实不多。
  “而正如太傅所言,能让你担心他连原府都迁怒的人与事,就更少了。”她凝神看住之澄,猝不及防又接连不断地提问:
  “是贼心不死的靖王?
  “修道炼丹的宁王?
  “久居深宫的太后娘娘?”
  提到宁王时,李之澄睫毛骤然一颤;提到太后时,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徐幼微与孟观潮视线相交,她轻而坚定地点一点头。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了。
  她提都不提皇帝,因为不需要提。皇帝直到十几岁,仍是百般依赖太傅,大事小情,孟观潮都了如指掌。
  谜团将要解开的喜悦只是一闪而逝,种种担忧纷沓而至。
  孟观潮平静如初,“之澄,事到如今,你与老五都没了回头路,我亦如此。不是我命锦衣卫将你寻来,不会有今时今日。
  “即刻起,我会着手彻查与你相关的事,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你若是想让我省些力气,不妨与老五细说原委,到那时,他想必就会振作起来,帮我一把。
  “总之,就是我执意多事,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我和幼微去看看孩子,你气色太差,回房歇息就是。
  “好生调理,过一阵就要成为老五的夫人,这事儿我可不是开玩笑。”
  对不同的人,要拿捏不同的分寸。之澄这样的人,只能软硬兼施,但不可急于求成,把控着她的软肋,再用事实告诉她别无选择,她才会真的放弃顾忌,据实相告。
  .
  夜。
  原冲再一次看完那份记录,妥当地收起来,举步去往正房。
  观潮和幼微到天擦黑时才走。两个人很有孩子缘,不消多久,南哥儿就被观潮逗得好一阵嘻嘻哈哈,又张着小胳膊要幼微抱。
  幼微抱着南哥儿赏看红叶林的时候,他和观潮说了一阵子话,决定了一些事。
  到那对璧人离开之后,他麻木的心魂才有了知觉,疼,还是钻心的疼。
  而今日的疼,是因那份记录而起。
  他让阿锦带着南哥儿去陪着之澄。有孩子在眼前,她就不会做傻事。
  为了孩子,该做的、不该做的,该忍的、不该忍的,她一并承受下来。
  她何曾委屈过孩子?她愿意用血用命去交换的,一直是孩子。
  怀胎之苦、生产之险、夺子之疼、寻子之痛、流离之苦,他不曾分担过分毫。
  他给她的,只有恨意、指责。
  原由,至关重要,但对于他和她日后而言,也最不重要。
  前尘事,不论谁对谁错,已成过去。他们该抓住的,是今朝。
  他在夜风之中走进正房,转入灯光柔和的寝室。
  李之澄站在室内,背着手,正望着墙上张贴的一幅猫蝶图出神。连他进门都没察觉。
  原冲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却不看他,只盯牢了他心口的位置。
  他揽她入怀,吻一吻她额角,“之澄。”
  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们听从观潮的安排,尽快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说。
  她身形立时变得僵硬。
  “我不会再与你分开。家族若是不愿担负风险,把我撵出来就是。”
  李之澄抬脸看着他。不明白,他态度为何有了这样大的转变。片刻后就明白了,定是阿锦、兆年与他说了些什么。她抿了抿干燥的唇,“不值得,你不知道……”语声顿住,没办法跟他说更多。
  原冲抚着她唇角,“我们相守,哪怕只一日就迎来灭顶之灾,我也无悔无怨。至于南哥儿,不论我们怎样,他都会平安无事。相信我。”
  眼泪又到了眼底,她又要哭了。
  他温然道:“之澄,你饶了我,更饶了你自己。我们生不如死的日子,该结束了。你若是不在,我只能继续恨你,怎么能照顾好南哥儿。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顾忌全部应验,名义上也只是死在观潮手里,那是死得其所,总好过被小人掌控生涯。”
  她眼角沁出泪。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眼角,“你答应过我,不离不弃;我答应过你,死生相依。还记得么?还想蹉跎多久,再兑现诺言?”
  “阿冲……”她小动物一般呜咽着,没有着落的手臂迟疑一阵,终究是环抱住他。
 
 
第50章 
  孟观潮回到府中的时候, 被传唤的常洛已经在等。
  转到书房, 孟观潮写下一个日期、十个官员的名字,交给常洛:“你回去查一查,四年前那一日, 有谁比较清闲, 只与亲友在一起。”各地锦衣卫会记录下每位官员每日行程。
  “记下了。这好说, 今晚翻翻卷宗就行。”常洛满口应下之后, 细看了看那些人名, “这些人, 不论文职武职,都为你马首是瞻,你查他们……不是要出大事吧?”
  孟观潮失笑, “没。我想找出三两个, 帮老五个忙。要是能成,过一段,我们就能到原府喝喜酒。”
  “这可真是好事儿。”常洛很高兴,但并不急于追究原委,而是掸了掸那张单子,“你让这些人办什么事儿,还不就是一句话。”
  “这不废话么。”孟观潮笑斥着, 亲手给常洛斟了一杯茶,“你能记起四年前今日是怎么过的?要是哪一个终日忙于公务,与很多同僚、军兵在一起,又恰好有人写手札的习惯, 总归有些麻烦。既然扯谎,就尽量做圆。”
  常洛笑了,“你这滴水不漏的毛病,也够吓人的。”
  孟观潮一笑置之,“另外,四年前,有两位太医,曾奉先帝之命,随老五到金陵。一位姓梁,一位姓任。如今梁太医还在太医院,任太医却已赋闲,你查一下后者住处,我得请他们二位喝顿酒。”
  “你可拉倒吧。”常洛笑出声来,“太医院的人,哪个不是看到你就腿肚子转筋?你亲自跟他们商量事情,真会吓着他们。听我的,你想怎么着,跟我说,我替你出面,绝对办妥当。”
  “也好。”孟观潮笑一笑,与常洛交了底,商议需要着手的事宜。
  .
  徐幼微更衣之后,先去了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笑吟吟的,“还没用饭吧?巧了,我也出去串门,刚回来。一起吃。”
  徐幼微笑道:“好啊。”
  用饭时,征得婆婆同意之后,她遣了服侍在房里的下人,细细地说了原冲、之澄的事情。这也是孟观潮的意思,毕竟,只原老夫人那边,就需要婆媳两个斟酌着情形应对,且要开始防范着皇室里的人。
  太夫人听完,思忖多时,叹息一声:“那两个孩子,也太苦了。”
  “可不就是。尤其之澄那几年……我虽然性子绵软,却也不是爱哭的性子,今日却因她掉了几次泪。”
  太夫人笑着端详她,“怪不得,进门时就疑心你哭过,还以为观潮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您教导的儿子,怎么会为难一个女子。”
  太夫人笑吟吟道:“你纵着他罢了。”又道,“接下来,观潮得着实忙几日了。”
  “的确。”
  这样的一段姻缘,要做的工夫就已不少,更何况,还要不留痕迹地查皇室中人与李之澄之间的渊源。
  徐幼微想想就已头大,观潮却一直若无其事。
  能力卓绝又彪悍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总会让身边的人自惭形秽。
  当晚,她回到房里没多久,谨言便来传话:“四老爷今夜要见几个人,让四夫人早些歇下。”
  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她毫无意外,笑着说知道了。
  歇下之后,回顾自己与他的前生,好一番辗转反侧。
  之澄到了今时今日,已经煎熬到了随时崩溃的可能,也正因此,才会失去控制,在突然听到一些言语的时候,有最真实的反应。
  太后,是在她事前的猜测之中,出乎预料的,是宁王。
  她竭力回想着,太后险些被观潮掐死的事情前后,宁王是何情形。
  宁王争储之中被先帝责罚过两次之后,便心灰意冷,做了个安于享乐的闲散王爷。
  皇帝登基之后,宁王成为道教的俗家弟子,没多久,便醉心于修道炼丹,逐步成为皇室中最没存在感的人。
  只有在遵循着礼数进宫请安,又恰好被哪个官员、命妇遇见的时候,才会引起几句私底下的感慨:要不是遇见,都已忘了皇室中还有他一席之地;皇家子嗣,怎么就不谋个官职、做些生意,哪里有真正长生不老的人;幸好,还没疯魔到浑忘了规矩的地步。
  乾元九年,宁王请旨,要到山中道观修行。
  皇帝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
  宁王就此彻底离开帝京的锦绣堆,渐渐地,人们淡忘了那个人。
  再往后……没有了。
  不论是前世经历之中,还是身死后的观望,都没再得到关于他的消息,看到过与他相关的情境。
  徐幼微沮丧地抱头。
  这样的重生,也太失败了些。至关重要的事情,总是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由来。
  可也真是没法子的事。当做梦境、实为观潮生平的一幕幕,他已是只论当下、不提过往的做派,除了他病故之后的一些人与事,她魂魄只在一些时日追随他——无法得到于眼前事有助益的线索。
  .
  静谧的夜,宽大的床,带着馨香的锦被。
  一切,都是那么怡人。
  原冲拥着之澄,时不时吻一吻她眉心。念及一事,他的手隔着衣衫落在她腹部,“该有多疼、多凶险?有没有落下病根儿?”
  “有。”李之澄轻声道,“没好好儿坐月子,落下不少病痛;没好好儿养伤,又落下不少病痛。我这一生,只能有南哥儿一个孩子。无药可医。你……”
  原冲凑过去,予以轻柔辗转的一吻,“如此,我们倒是真的般配了。”
  他的旧伤,平日里什么事都没有,可只要发作、迸裂,便是命悬一线。是因此,先帝末年起,每逢战事,双亲就不准他再请命出征,说你已经建功立业,沙场之上,只要有观潮运筹帷幄,就不会有非你不可的战事。等到真正将养好了,旧伤不会再复发,我们绝不会拦你。
  他不听,但是没用,先帝、观潮也记挂着他的伤势,说辞竟与双亲大同小异。
  “你真的想好了?”李之澄道,“若是按照观潮所说,局面便是没得转圜。没有确保万无一失的事,你想过至亲没有?”
  原冲笑了笑,“他们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怠慢你。万一反对,那么,我就找个由头,让他们开祠堂,把我逐出家门。我是长辈的子嗣,却也是你的夫君、南哥儿的父亲。我要尽孝,可也要看顾妻儿。”
  李之澄沉默下去。
  原冲握住她的手,“什么都不要想。日后,有我。”
  她点头。
  他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之澄。”
  “嗯?”
  “睡吧。今晚,好好儿睡一觉。”朝夕之间发生的事,让彼此的心绪大起大落,已然累极。
  “嗯。”她轻轻点头,环住他腰身,阖了眼睑。
  不论明日醒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形,这一刻,该惜取。
  四年了。
  终于,她可以让自己抛开一切,安然入眠。
  .
  翌日下午,常洛找到孟观潮,说两位太医答应帮忙。
  孟观潮心里有了底,去了什刹海自己那所别院,命人把之澄、南哥儿请到面前。
  见到南哥儿,他俯身,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小脸儿,“小子,还记得我么?”
  南哥儿的小表情有些拧巴,推开他的手之后,唤道:“孟伯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