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莲见人走过来了,连忙闭上眼睛,装出一副昏睡的样子。
那喜婆走到窗前,指使着两个小丫鬟替人把衣服换了,又梳好了头发,最终将人塞进了一顶漆红的花轿。
期间沈青莲并没有反抗。
因为她知道,反抗肯定无用。
约莫片刻,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夜色中乍然响起,紧接着“吱呀”一声,轿子被人抬起来了。
“吉时已到,花轿起。”
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送亲队伍在夜色中浩浩荡荡地朝着卢家出发了。
这卢家隔的并不远,轿子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沈青莲被人搀扶着扶下了花轿,穿过一道火盆后,这才进了卢家正屋厅堂。
正堂内十分安静,只有火盆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青莲此刻也不打算再装睡了,她靠在其中一个小丫鬟的身上,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语气惊恐地说道,“你、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此刻浑身无力,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软,挣扎中红盖头不慎掉落,这才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只见厅堂正中央摆着一口漆红的棺材,棺材尾处放了一张灵位,上面刻的正是那卢公子的名讳,卢氏景阳之位。
而在那灵位旁边摆了一个三寸纸人,纸人是按照她的模样来扎的,有七八分相似,而且那纸人的衣服上还印了她的生辰八字,越看越觉得诡异。
沈青莲心中了然,看来这卢家果然有问题,这卢公子分明就是个死人了,与他成婚不是摆明了要弄死她吗?
顿了下,沈青莲抬头去看主位之上的卢老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那卢老爷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一双眼睛里露出冷漠的光,一旁的喜婆见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忙招呼丫鬟将人扶好,然后开始拜堂成亲。
沈青莲自然是不肯就范的,却苦于浑身无力,只能被人摁着脑袋做完一切,然后被人一个手刀砍晕,丢进了棺材。
之后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鼻尖萦绕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味。
想来这卢公子也不知去世多久了,身上都开始发味了。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听过很多关于冥婚的故事,古代大家族夭折的子弟们都喜欢弄这一套,旧时人们普遍迷信于所谓坟地“风水”,冥婚就是为死了的人找配偶,俗称搭古尸,婚礼多在夜间举行,红白喜事混杂交错,很容易出现一些诡异事件。
只不过将活人与死人结阴亲极为少见,因为枉死的人心怀怨气,怨气为浊,故无法投胎转世,只有待怨气平复之后,才能心甘情去下一个轮回。
而平复怨气大都会染上杀孽。
沈青莲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被人强迫着跟一具尸体埋在一起。
可怜如今她浑身酸软,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想逃都无处可去。
棺材内空气逐渐稀薄,沈青莲不甘心等死,于是试着撬动棺材盖,看能不能找到一丝缝隙,结果她努力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连手腕都抬不起来。
如今可真是柔弱不能自理了。
呵呵……
她正若有所思,却听得底下传来一阵河水流动的声音。
沈青莲心神一动,试着用脚抵了两下棺底,水流的声音顿时更大了一些,于是她又踢了两下。
瞬间――
哗啦啦……
冰冷的河水漫进棺内之后,瞬间冲飞了棺材盖,沈青莲只享受了一秒的呼吸,之后便被水流一阵席卷不知沉到了哪里,鼻间呛了好大一口河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挣扎着往上去游,却发现身体越来越重,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之际,远处游过来一道的身影。
从轮廓上来看,那道身影清俊颀长,偏偏如画,青袍在水间漂浮影动,犹如一只青鱼,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于是沈青莲很放心地晕了过去。
水流翻涌。
朦胧之间,有一双湿热的手掌挟住了她的腰身,男人扶住她的后脑,稍一犹豫,最终还是吻上了那双温软的唇。
原先只想渡气,后来却不知怎么了,像是被诱惑了一般,吻的…竟有些失了控。
直至分离的时候,他还有些留恋,只因那滋味…确实太美好了!
柳云卿将人抱上了岸,清除了对方胸腔内的积水,又替人把了脉像,确定对方只是昏迷以后才安下心来。
这里是护城河底,他追踪一位邪道之时误入了卢家,恰好卢家正在举行合葬之礼,邪道趁乱躲进了后院,他本想去追,却在无意间看到了新娘腰间系的那块玉佩,那本是他的东西,他自然认识。
几乎是下意识地,柳云卿就确定了棺内的女子是她。
也幸好,他没有认错。
柳云卿眸光微敛,视线落在一身嫁衣的少女身上。
他两次见她,她都是这般出嫁的模样,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
可惜现在不是讨论缘分的时候,为避免少女着凉生病,柳云卿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又四处拾了些腐烂木板,生了一堆篝火。
此时少女面色发白,体温有些低,柳云卿怕她生病,于是小心翼翼将人挪了个位置,然后将烘干的外袍覆在少女身上。
不过这并无大用,少女内衫全湿透了,连头发丝都在滴水。
柳云卿自问比不上君子有德,却也无法趁着女子昏迷不醒之际褪她衣袍,更何况他本就心有眷恋,对她的心思也并不单纯,自然不敢轻易损她清誉。
就在他纠结犹豫之际,怀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声。
“唔……”
少女蹙了蹙眉,睁开一双如水烟眸,虚弱地望着他,“这里……是哪里?”
你来帮我
沈青莲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药效还没散尽,肢体稍微有些发软。
她抬起头,柳云卿褪下了青色外袍,此刻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头发还没有打理过,懒懒地披在脑后,发顶仅用一根青带束了起来,火光映着如玉面庞,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俊逸翩然。
见她醒了,立刻小心翼翼扶着人坐了起来,“你醒了。”
沈青莲被呛了几口河水,胸口有些发疼,“柳…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护城河底,是我救了你。”男人低声道。
柳云卿扶着她后背,目光比平时温和许多,见她脸色略有些苍白,便轻声安抚着,“你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男人掌心略有粗茧,她衣裳湿透,薄茧贴在肌肤上有些粗砺的磨砂感。
沈青莲点着头,听到他的话时,脑海中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多谢你救了我,柳大哥。”语气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柳云卿脸上露出温柔笑意,他低着头,几缕黑发垂落在胸前,温润中透着几分清雅的气息,“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那双清俊的眉眼里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温柔,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沈青莲稍稍撇开了眼,脸颊两边有些微红。
四周有些安静,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缓慢酝酿。
柳云卿盯着怀中那张染上红晕的面孔,视线不自觉落在那双嫣红的唇瓣上,不知怎么的,心中隐隐生出一股燥意。
“阿嚏――”
暧昧的气氛居然被一个喷嚏打散了。
沈青莲呆了呆,一脸茫然的样子。
坏了,好不容易营造的暧昧气氛要崩了。
女人心中有些懊恼,这个喷嚏来的也太不及时了,太破坏气氛了。
柳云卿也似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然而耳根子却一阵发烫,女孩子打喷嚏未免有些…过于可爱,软软糯糯的,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咳……
“你生病了?”男人摩挲了一下指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没有没有。”
沈青莲立刻否认道,脑袋压的低低的,一副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犹如一只刚初生的幼崽,无害极了。
然而刚说完这两个字,她又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一连打了三个才稍稍停了下来。
柳云卿本能的皱了皱眉,将手背贴在沈青莲额头上试了一□□温,这一试发现她体温有些偏低,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男人拢了拢她肩上滑落的长袍,语气温和的道,“沈姑娘,你先前落了水,体温偏低,如今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可能是感染了风寒,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换上我的衣服。”
他将已经烘干的里衣递了过去,眼里是一片坦然之色。
沈青莲瞥了他一眼,微微咬着殷红的唇珠,眼神游离着,“可是,我…现在浑身酸软,抬不起手。”
她声音轻飘飘的,几乎微不可闻,仿佛树叶落地的声音。
柳云卿递过去的动作一顿,少女敛眸羞涩的模样瞬间撞入心扉,一袭绯色如火的嫁衣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底,勾勒出一道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
那时他就在想,怎么会有人把红色穿的那样好看呢?
后来他才知道了一个词,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柳云卿一时有些失神,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道,“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帮你吧。”
等回过神来,看见对方愕然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心中顿时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唐突了佳人。
不过他惯会伪装,即使心跳加速如敲锣打鼓,脸上也是一副温和平静的神情,他用力扼住微颤的手指,脸上露出一副温润神色,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姑娘放心,我并无恶意。”
沈青莲心想也是,男主大人若真的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早就可以下手了。
毕竟原文中的描述也不是假的,男主大人可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正人君子呢。
沈青莲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一个特别随便的女人,她故意别过了脸,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不、不用了……多谢柳大哥的好意,不过我并不冷。”
话刚说完,
少女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鼻尖红红的,眼眶里也蓄了泪。
四目相对,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尴尬。
柳云卿:“……”
沈青莲垂了眸,脸颊晕开一层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