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莲心中有些好奇,步子不自觉顿了一下,紧接着听到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好,回去罢。”
院落里的门被合上,沈青莲猜到了二人的身份,约莫是知府大人李典和那位妾氏玉娘,心中略有些怪异,但也并未在意,而后缓步离开了。
回到院子时,天色尚早,白玉阳还未回来,沈青莲也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只能在脑中回忆起原著中的剧情来。
这么一想,沈青莲才发现原先的剧情早就无法用作参考了,且这世界并不如她所想那般单薄,仿佛人的情绪一般复杂难缠。
就是不知道柳大哥去了什么地方?
沈青莲这般想着,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回头去看,白衣公子朝着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挺冷淡的,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白大哥,你回来了。”
她冲着人淡淡一笑,眼里仿佛流露出星光,惹人怜爱。
白玉阳步子顿了一瞬。
他脑海中乍然浮现爹娘相处之时的场景,似乎也是这般模样,他娘亲…也是这样每日等待父亲归家的,两人如此相伴,恩爱过了一生,以前看不觉得,如今倒觉得十分羡慕。
少主大人垂下眼。
清淡“嗯”了一声。
沈青莲眉梢微挑,察觉到少主大人似乎心情不太好,犹豫了一瞬,柔声问道,“白大哥遇到了何事,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男人抬起头,视线中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看着便觉得有些柔弱。
他想到今日在章府看见的几具尸体,尸体上的伤痕有些怪异,伤口处似乎有蛊虫孵化,明显不是一般人所为,脑海中某个身影一闪而过。
想了想,白玉阳最终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无事,李夫人拜托我一些事情,有些麻烦,并没有不开心。”
他不说是何事,沈青莲便也没多问,两人息了声,少女坐在椅子上,白玉阳站在她面前,目光有些幽深,盯着人不知在想什么。
沈青莲向来比较细心,知晓他有心事,无意间想起午后在小道前听到的几句话,便将这事告诉了他。
白玉阳听了一会儿,眉头皱的更紧了,“李夫人曾说过,玉氏经常三更半夜出府,若她真是妖,会迷惑李典也不奇怪。”
毕竟妖类多邪恶,善用妖术迷惑人类。
心志不够坚定的人以及生来体弱的人极易被缠上。
沈青莲闻言,点了点头,心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少主大人瞥见她那副柔弱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日后再遇到他们,记得离远一些。”
比起除妖的事情来,他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全问题。
沈青莲点头应了,表示自己不会再四处乱跑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青莲没问出其他的消息,便不再问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逐渐昏暗。
晚膳吃罢,二人各自回屋休息。
如今时节深春近夏,夜里颇为闷热,烛光映在窗前闪烁,照着那张白玉似的脸庞有些微红,白玉阳今晚要去查清楚一件事情,所以休息的很早。
到了后半夜。
窗户边传来一阵响动,沈青莲拧了拧眉,想要睁开眼,但她似乎被噩梦魇住了,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有一团黑影飘进了屋子,逐渐向她靠近,沈青莲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黑影无形,如雾一般飘到床榻上方,直勾勾地盯着昏睡的少女,然后猛地俯冲下来,似乎想要侵占那具躯体。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腰间挂着的玉佩骤然射出一道青光,带着赫赫正气,猛地击中黑影,薄雾退散。
“唰”地一声。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
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看向房顶,并没有瞧见其他东西,屋内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只有窗外的月亮和房梁上的灯笼,根本辨不清方向。
沈青莲有些恍惚,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起身,准备倒些茶水来喝。
还没踏出一步,突然听见脚边“啪嗒”一声,一块血色莲纹玉佩落到了地面,腰间的红色如意绳结断掉了。
沈青莲怔住,盯着脚边的玉佩,心中有些讶然,这绳子好好的怎么会断了?
……
就在此时。
城外东郊流域枯藤林中的一处破庙里,青衣公子胸口一阵刺痛,原本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幽幽望向远处。
“……我找到你了。”
尾音缓缓,带着几分缱绻温柔。
公子嘴唇微颤,喉咙一阵腥甜,殷红血迹顺着嘴角慢慢滑落。
他手指捂住胸口的位置,掌心有些微凉,他曾给过青青一块玉佩,玉佩上附了一种巫族禁制,若是有人伤害她时,禁制则会反弹。
青年站起身,指尖在空气中一划,一缕血气随着指尖的驱动朝着某处飞去,公子收了手,视线落在漆黑的庙外,目光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眉心浅淡,面色有些苍白,明明是极为温柔清俊的样貌,在夜色中却愈发显得清凉淡薄。
……
沈青莲捡起玉佩,用绳子串好了,贴身放着,并没有在意绳子断了的事。
倒是先前梦魇时的场景,总让她觉得有些怪异,恍恍惚惚的,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似被某种东西盯上了的感觉,让人脊背生寒。
莫非这李府中真有妖怪作祟,沈青莲脑子过了这些念头,心中胡乱猜测着,想的越多便越觉得难以入睡。
于是将那块血色玉佩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细细把玩着,这玉佩是那日二人在客栈纠缠时,柳云卿送给她的,之后便一直没还过。
她记得柳云卿似乎说过,这玉佩有驱邪之效,且能帮人挡灾,一般的妖怪是不敢伤害她的,莫非绳子断掉,是因为帮她挡了伤害?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时,沈青莲将玉佩塞进了领口里,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可得好好收着,免得不小心弄丢了。
知府大人
李府后院栽种了一大片的绿竹林, 夜里竹影飘摇, 远看仿佛附了一层绿色的屏障。
到了半夜三更之际,李家府宅后门传出一阵响动,“吱呀”一声, 漆红的木门被人拉开了, 约莫过了一两秒, 从门后走出一个身着蓝色斗篷的年轻女子来。
白玉阳隐在院墙之上,多看了几眼, 心中猜测着, 这女子便是李夫人说的那位妾氏玉娘了。
玉娘出了门后,左右瞧了片刻,确定身后没人跟踪之后,这才放心朝着某处去了。
此刻天色昏暗, 夜色极为朦胧。
白玉阳自院墙上一跃而下, 身形轻盈, 快速隐入路旁灌丛中消失不见了。
依着他的猜测, 这玉娘的身份确实有些诡谲, 他一路跟踪, 只见玉娘进了一间破财荒芜的院子,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过。
白衣公子觉得蹊跷,于是足尖轻点,飞身越过院墙,想要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翻过围墙,视线落在冷冰冰的院子里, 正好看见厅内的女子压着一名男子吸□□气,男子不知是谁,此刻被妖牵制了心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差不多。
这玉娘果真是妖!
白衣公子神色微凛,手中长剑横扫,剑气如虹,带着凛冽之势朝着厅内的人袭去,玉娘下意识飞身躲过,地上男子昏昏沉沉的,她再去抓人时,身后的白玉阳一声冷哼,一剑甩出。
“你果真是个妖孽。”
既然是妖,就要降伏。
公子剑刃刺过,杀气凛冽,干净利落地令人发指。
玉娘被逼无奈,只能飞奔着闪躲,饶是她动作迅速,却敌不过白玉阳手段凌厉,不过片刻便被剑气刺伤,匍匐在地上咳了一口鲜血。
“公子饶命,求求你放过小妖,小妖知错了。”
白玉阳的表情逐渐冷漠,“你是妖,本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何况你还害了人,就算我不曾受人所托,也不会轻易放了你的。”
小妖玉娘惶恐后退,“求公子明鉴,小妖没有害人。”
“……那男子他不是好人的,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拿去抵债,小妖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吸食了他一点点精气,想让他大病一场,并没有害死他的意图。”
白玉阳闻言,动作一顿,他起初以为这妖是在撒谎,于是俯身躲在男子前探查了一番,这男子确实是被吸食了部分精气,并无性命之忧。
不过,就算如此……
妖,也是不容于世的。
何况这只妖迷惑了李典,破坏了李氏夫妇之间的感情,就算没有杀人,也不能轻易放过的。
玉娘细观公子的神情,心中不妙,知晓这位公子是不会放了她的。
于是小心翼翼后退了一步,等那公子瞥见她的动作时,身形一闪,迅速化作一只三尾小狸猫蹿入门外极为茂密的灌丛里。
原来是只狸猫妖。
白玉阳眯起眼,盯着猫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小会儿,而后长剑入鞘,并没有再去追。
他儿时曾看过一本《异闻录》,里头记载着,这世间凡是有七窍者皆可修炼成人身,所谓七窍者,自然也包括狸猫。
据说猫妖每修炼百年历经雷劫不死,便可多长一尾,这小猫妖有三尾,法力却不高,想来也不知是害了多少人,才修成了一副人身。
此刻天际清明,林外晨露渐起。
白玉阳瞥见地上趴着的男子一动不动,想起那小猫妖说的话,心中闪过一阵厌弃,那猫妖害人,可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抛弃发妻,便是死了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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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府时,天色已经大亮。
玉娘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踉跄着走到李府后院。
刚推开门时,便瞧见夫人李氏领着一众家丁小厮堵在门口,冷冰冰的盯着她,“玉氏,你半夜三更出府,今日若说不出个缘由来,我便代夫君休了你。”
休弃?
不可以。
玉娘身子僵住,似乎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好几步,怔怔望着四周举着木棍的众人,“我…我只是出府买了些药材……”
李夫人冷笑,“买药材?你当我是傻子吗,三更半夜出府买药,你以为得夫君喜欢,便可以胡作非为吗?”
玉氏是妖,虽修炼了百年,但成人的时间却很短,她不太明白,明明前些日子还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夫君的夫人,为何今日就要代替夫君休了她。
她往前走了几步,夫人似乎有些嫌弃,冷冰冰的盯着她,而后从腰间丢出一纸休书,“念你照顾夫君多日,我会将城外十里的一处庄子予你作为补偿,日后你再不可踏进李府后院一步。”
小妖虽不通人情,却也知晓休弃是何意,这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可以和夫君在一起了,不能见他、不能亲他,也不能再触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