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婚妻?”施佩茗心头一抖,踉跄后退了几步。
邵煜眸子微眯,语中陡生戾气:“还要诺诺把聘书给你看不成?”
诺诺!他竟叫了我的乳名!
萧乐宁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她瑟瑟地往后退了退,无端的愈加惧怕了。
“那、那你的贴身婢女怎的就卧床养伤了?”施佩茗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平日里千宠万宠的,眼下虽是惧怕得紧,但仍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嘘~”男人狭长的狐狸眼眸阴恻恻地扫了她一眼,声音轻柔却透着戾气,“你吓着诺诺了。”
萧乐宁:……明明是你吓着的……
施佩茗面色一白,咬着唇摇摇欲坠。本是众星捧月高门贵女,此刻身边除了婢女却是半个人都没有了。
萧乐宁默默凝视着邵煜挺直的背影,缓缓垂下眼眸:莫不是中邪了……
一向阴鸷狠戾的邵煜陡然对一女子小意温柔、处处护着,一时间,望向萧乐宁的目光尽是艳羡。
放眼整个大燕,也找不出一名容貌气质胜他一筹的男子。饶是邵煜性子阴戾,也有不少女子将他视作春闺梦里人,不过是碍于他的手段不敢靠近半步。
本以为他会一直这般乖张暴戾下去,谁都入不得眼。不成想竟会有朝一日对一女子另眼相待,惹得一众女子不禁悔青了肚肠。
这般寡情的男子动起心来总是要比其他人更珍贵难得一些……
萧乐虞捻着手中锦帕,瞥着那俊美至极、玉质金相的男子,美丽面庞陡然出现一丝裂痕:凭什么世间最好的都归了她!
顶着众多意味复杂的目光,萧乐宁如芒在背,一颗心片刻不得安宁。
宋长岚见她面色惨白,以为是她病还未好,便关切开口道:“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快进去罢,我让大夫给你瞧瞧。”
萧乐宁点头,跟随在宋长岚身后往王府内走去。她看了一眼眸中闪着火星的萧乐虞,微微屈膝,声音轻缓:“多谢大姐姐方才仗义执言,诺诺记下了。”
语毕,她笑盈盈进了王府,倩影清丽脱俗,便是披风也掩不住窈窕身姿。
萧乐虞望着那吸引了无数人的娉婷袅娜,那双意味深长的笑眼深深刻在脑海里挥散不去。她心底一凉,全身布满寒意:萧乐宁她怀疑我了……她怀疑我了……
邵煜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阴戾笑意,抬脚跟了上去。
“我给你的药呢?”森然冷声在身后响起,萧乐宁拧着眉尖儿,眼中蒙上一层雾气:怎的还跟着呀……
“我、我收到匣子里了。”萧乐宁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打着颤儿。
邵煜眸子一深,嗤笑一声:“没毒,不用供起来。”
萧乐宁听着他话中讽刺,连忙摇了摇头,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揪着:“我这几日正喝着药,怕再吃了别的丸药药性相克,对身子不好,所以……所以才收了起来。”
面前男人微微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曾与你说过,你实在是不擅长说谎,”
萧乐宁面上苍白更甚,宋长岚看了看两人突然开了口:“大夫一会儿就到,不如世子也过去瞧瞧?”
她猛然瞪圆了眸子,慌张地摆了摆手:“不用了郡主,他不去……”
“多谢郡主成全。”邵煜浅浅一笑,眼下泪痣微微一闪,狭长眼眸划过一丝狡黠。
二人跟在宋长岚身后,半晌无话。
萧乐宁欲哭无泪,路上明明平坦的连粒儿石子都没有,她却是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是……”萧乐宁愣愣看着眼前恢宏气派的院落,莫名觉得心里一跳。
“这是我母亲的院子。”宋长岚将二人迎了进去,顿了顿道:“大燕虽是民风开放,未婚男女见一见没什么不妥,但盯着你的人众多,难免传出来什么闲言碎语。还是有长辈照看着好一些。”
“我只是风寒,惊动主人家的长辈实在是不妥。”萧乐宁惶恐,软言推辞道。
一名穿戴精致的婢女远远瞧见了宋长岚的身影,立时笑着迎了过来:“郡主回来了?快进屋暖暖身子。”她笑吟吟地看向宋长岚身后的娇美少女,客客气气地行礼道:“奴婢见过萧二小姐。”
萧乐宁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婢女的穿戴便知她是个得用管事的,屈了膝盖笑盈盈地回了个半礼。
“这是我母妃身边帮着管事的古蓉姐姐。”宋长岚轻缓道。
“古蓉姐姐。”萧乐宁唤了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哎哟!可当不起姑娘一声姐姐,快随奴婢进来吧,郡主吩咐请的大夫已在屋中等着了。”
萧乐宁推脱不得,只好跟了进去。
甫一进门,一股清冽雪松的香气缓缓袭来,令人心旷神怡,煞是舒坦。
萧乐宁步子沉稳,目不斜视,直至走到厅中正中央之处,才屈膝行礼道:“萧乐宁给王妃请安。”
裙琚未动,发丝微垂,一举一动都透着恭肃端庄。
镇北王妃乔氏生着一张白生生的圆团脸,笑的十分和气:“这姑娘生的真水灵。”
“邵煜给王妃请安。”邵煜声音低沉,仍是笼着些许寒意。
王妃面上和煦笑意微微一顿,看着他眼下那颗棕色泪痣,不禁红了眼睛:“你与兰姐姐生得极像,尤其是这颗痣……”
邵煜一笑:“母亲过去常提起您。”
她眸中盈满哀伤,声音哽咽道:“我初入燕京的时候,其他夫人们都因我的出身轻视我,只兰姐姐会温声细语地同我说话,还教我制香……”
眼见王妃愈加伤怀,宋长岚淡淡开口劝道:“母妃,大夫还在边上等着呢……”
王妃一听,连忙收了泪:“瞧我,提起过去的事儿就没完没了的……快坐下,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萧乐宁乖巧坐下,轻抬手臂,露出一截儿皓腕来。
那须发斑白的老大夫覆上一条雪白丝巾,这才将手指放在她脉搏处。
屋内静悄悄的,便是邵煜都不禁敛了气。
大夫紧皱的眉头一松,声音苍老温和:“姑娘是先前受了寒,一直积郁在体内没有发作。后来急火攻心,这才将这股寒气激了出来,虽是来得汹涌,但也算是好事一桩。再服几日药就好了,莫再受寒,否则病情反复也对身子不好。”
“是,我都记下了。”少女声音清糯软甜,嘴边噙着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仿若撒了把碎星。
邵煜看着那笑意更盛的老大夫面色一沉,轻哂道:“急火攻心?”
萧乐宁嘴边笑意一僵,身子仿若被冻住了一般,脊髓都泛着凉意。
“是急火攻心没错,老夫行医数十载,这些小毛病断不会看错的。”老人目光矍铄,话中含着几分骄傲自得。
她听着这话抖得愈加厉害,如迎着冷风的瑟瑟娇花一般。
“怎的脸色突然这么难看?大夫您再给瞧瞧?”王妃轻声道。
萧乐宁摇了摇头,收了冰冷的手笼在袖中,起身行礼道:“许是初愈,身子有些疲乏……”
“那萧二姑娘快回府歇着罢,等身子全好了再让阿岚给你下帖子。”王妃半点架子没有,就如同一般人家的长辈一般,面上满是担忧关切。
萧乐宁表了几分歉意,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一阵冷风拂面,骨中冷意更甚。
“诺诺慢些。”熟悉的冷冽声音传来,带了一丝戏弄,“我送你回去。”
萧乐宁闻言一阵颤栗,连忙道:“就不劳烦世子了……”
“不麻烦。”邵煜牵了牵唇角,狭长眼眸似狐狸般幽幽闪过一丝狡黠。
萧乐宁一默,心中惧怕,不敢得罪,只得点头默许。
一路上胆战心惊,她心中忐忑,自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眨眼间便到了王府门前,萧乐宁心头一松:总算是熬到头了……
她步子轻快了许多,笼在身上的寒意也缓缓褪了下去。
邵煜侧眸看向身边面容姣好的少女,薄唇一勾,森然冷眸无端的熠熠生辉。
二人缓步向前走去,萧乐宁甫一踏出王府就有一高大阴影罩了过来,鼻尖儿涌入阵阵令人作呕的酒气。
她下意识往邵煜身后躲了躲,一道腾着暴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萧乐宁,你当真要嫁给这个阴戾的怪胎?”
作者:烧鱼:燕诤好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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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燕诤双目血红、眼下乌青浓的给他添了一抹颓然。只见往日意气风发、俊朗无铸的男子如一头失了控的凶猛恶兽般喷着粗重鼻息,眼中满是不甘愤恨。
“哧~”带了一丝愉悦的笑声响起,邵煜抬起双眸讽刺地打量了他一眼,“啧……皇上将你放出来了?”
“我在与诺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他嘶吼着,眸子仿若染了血一般。
萧乐宁抿了抿唇,悄悄扯了扯邵煜的衣袖让他往后退一退。却没料到这异常简单的动作落在燕诤眼里宛若一团烈火,灼得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他踉跄地扑了过来想将萧乐宁扯到面前追问一番,刚一抬手便被一股力量甩开,连她半寸衣角都未能触碰到。
燕诤看着躲在邵煜身后怯生生的娇美少女,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着她如野兽般低吼:“诺诺,在我最无助凄惨的时候,你竟狠心离我而去!”
“六皇子慎言!”萧乐宁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不禁拔高了声音,面上染了一层薄怒,气的身子微微发抖。
邵煜偏头,扫过她那双蕴着怒意的眸子,无端觉得她比起别人来多了几分灵动。
“腊月十三大吉,六皇子若是有空定要来吃我与诺诺的喜酒。”他眼底凝着漆黑阴云,唇角勾着阴森笑意。
腊月十三……萧乐宁笼在袖中的手一凉,眼底满是惊愕:怎的会这么快?
她咬着唇,惊的怔愣,心好似被剜去了一块儿,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萧乐宁拧着眉尖儿,还未回过神来,眼前猛然闪过一道银光。只见燕诤额上青筋暴起,举着剑面目狰狞地朝邵煜劈了过来。
邵煜轻哂,抬脚踢落他手中银剑,护着身后少女轻巧躲过。一双阴鸷的狭长眼眸为那冷白清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惑人意味,惹得周遭娇柔贵女们目光痴痴,不禁扯碎了手中锦帕。
萧乐宁骇了一跳,这燕诤此刻就仿若一个疯子般,他做什么偏要刺激他……
她悄悄伸手扯了扯邵煜的衣袖,缓缓摇了摇头。
邵煜侧眸,目光落在那只小巧纤细的手上。好看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眸子愈加深沉。
微小的互动分外自然,落在他人眼里自是成了一片浓情蜜意。
“你……”燕诤颤着声,目眦欲裂地看着萧乐宁,“你是否、是否早就心仪他了?”
萧乐宁抿唇,巴掌大的小脸儿盈着清浅笑意,软糯声音透着疏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仪与否……”
她说着,只觉得头皮猛地一麻,下意识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狐狸般的眼眸笼着一丝讥诮,萧乐宁心中登时便慌地错了拍,一个不慎咬到了舌尖儿,口里散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泪水瞬间就溢了出来。
邵煜凝视着她脸颊的泪珠子,心蓦然一紧,刚还闪着讽意的眸子霎时温和了些许。
二人对视的目光无端添了几分缱绻柔情,燕诤咬牙,心头怒气如泼了油的烈火般升腾而起:“你以为他因何对你转了性子?不过是因为你能镇得住他身上的血灾。”
话音一落,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原还满是羡慕地望着萧乐宁,此刻皆变了态度。
舌尖儿处的痛稍稍缓解了些许,萧乐宁并未如燕诤想的那般黯然失色,那双黑白分明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反倒染上了一丝好奇:
“你也有血灾?”
娇娇软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邵煜微微挑动一下眉尾,咧了咧唇:“你也有?”
萧乐宁轻轻颔首:“有的。”
“哧……”一阵闷声低笑轻响,带着惑人的低哑磁性,“可真是天造地设。”
萧乐宁仰头看着他嘴边噙着的笑,控制不住地捏着冰冷的手,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他若是疯起来,定比燕诤还骇人得多……
“六皇子,您该回去了。”一道苍老冷肃的声音响起,萧乐宁骤然觉得后背一凉。
是宛妃身边的宋嬷嬷。
萧乐宁抿着唇,缓缓看向那佝偻着腰身的老妪,不禁想起自己归家后第一次入宫,无意间撞上她从襄萃宫推门而出,手中竹笼内堆满了被咬断了脖子的死鸡。
燕诤对这位宋嬷嬷素来尊敬,听闻她开了口便收敛了几分,但那蒙着醉意的眸子仍是涌着不甘。
“娘娘还在宫中等您。”
邵煜自是没什么耐心等燕诤把路让开,轻笑一声就护着萧乐宁从他身侧有过。
清甜香气逐渐离自己远去,燕诤只觉得心好似被架在火上烹烤。
他突然追了上去,手堪堪碰触到萧乐宁那绣着淡蓝色连珠纹的披风,便有一阵钻心剧痛从手腕、手肘处蔓延开来,脖颈处登时青筋四起,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凄厉惨叫响彻云霄,燕诤的右手臂仿若是失了骨头支撑的一摊皮肉,软弱无力地垂在身侧。
“诺诺的衣裳被你弄脏了……”邵煜盯着那染上星点灰尘的披风阴戾一笑,宛如地狱修罗般,眼底凝着一片漆黑暗芒:“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废你一只手这么简单了。”